一缕相思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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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迟来一步

    我仔细看了看,从宫殿被冰冻形态来看,施术的时间并不长,但风中并无我和炽潍之外第三个生灵的气息,由此可见,出手的这位定是个品阶与神力皆不在我之下的神者。



    如果仅凭这一点线索去搜寻的话,只怕难有一个结果。



    “大人,您瞧,这是您的眼睛。”



    炽潍弯腰搜索一番后,突然指着距离宫殿一丈之外的平地上被劈成好几瓣的柏树叶子高声叫道。



    我使了点小力,碎掉的叶瓣便悉数飞入掌中,定睛一看:果然是我的式神。



    从它跌落的位置来推敲,我猜测它还来不及进入宫殿,就被那位不速之客直接撕了。



    能在我发现他之前,先发现我,那神力就在我之上。



    在我之上?



    我摇着头,有点不解,暗道:我到底是犯了谁的冲,为何近来诸事皆不利?



    炽潍瞧出了我的沮丧,贴心道:“大人,您无须为炽潍苦恼。您的掌中不是藏着两只会喷火的鸟吗?何不将它们放出来直接融掉这冰?”



    我装作没有听见,只怪桀骜到底是从哪里寻来这么一个蠢笨的侍官,竟连解术与施咒的道理都不懂,难怪他总说自己修为尚浅,这岂止是尚浅,简直是太浅!



    我移开几步,走出一个相对能观全景的距离再看,便发现这座宫殿并不大,说是宫殿,目测好似就比流水殿大上一倍而已,此刻宫殿的门大开,透过厚厚的冰层,能够看到殿内的大致格局,三进三出的样子。



    若以神君的身份来说,宫殿过于寒暄;



    若以神女的身份来说,随心所欲罢了。



    但术的强弱与宫殿大小并无关联,我无心去探究丹雘为什么要建这么一座东西当宫殿。



    来来回回走了一圈,又走到冰墙边,伸手敲了敲,咯嘣咯嘣响得很,这就表示此冰十分坚固,绝非一顿老火能融掉的。



    “能够将一座宫殿冰冻得如此彻底,这可不单是一个简单的术就办得到的。若我没有猜错,这位施术者先是进入宫殿内张了一个水系的结界,然后再出殿,施术封冻。可以做到这个程度,除了碧落城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地方了。”



    我没有直接告诉炽潍,火凤的火不是解术的方子,哪怕它们喷到气绝,这冰还是冰。



    “碧落城?”



    炽潍听完我的分析,真正该听的没听进去,反倒是不相干的他上了心。



    嘀咕一声后马上恍然大悟,急道:“您指的是云湛神君?大人,炽潍可不敢去见他,他好凶的,上次还一剑刺穿了炽潍的肩膀。”



    何止是你不想见,我更不想!



    我露出一个与炽潍一样痛苦的表情。



    “你放心,我跟他有仇,见了面也只剩……残局。”



    “惨?”炽潍陡然生出怯意,以致将“残”听成了“惨”,便有了打退堂鼓的意思,皱起眉道:“要不,您还是将炽潍送回清风殿吧,出来这么久,炽潍有点担心。”



    清风殿?



    提到这三个字,我又有了很多想不通的地方:我是直接从清风殿出来的,按说,能够猜到我要来丹熏山的只有桀骜,因为他对耳鼠突然现身一事并不惊讶,这说明他知晓内幕,但从他故意避而不谈、敷衍了事的态度来看,他明明瞧出了我的疑惑,却还是要选择对我隐瞒,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还有这位封冻丹雘宫殿的神者,早不来晚不来,非得在我来了之后赶来,真的只是巧合吗?



    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丹雘,她是被封冻在宫殿里面还是被那位神秘神者掳走了呢?



    以丹雘的本事,她不应该这么不堪一击呀。



    我想了想,飞身而上,盘踞在宫殿上空,想透过从上往下看的方式,试着找找丹雘。可惜,这宫殿上面的冰层比墙体上的更厚,层层叠叠,大约有四五十层,每一层都绣着不同的花色,四五十层花色叠加在一起,就成了一道天然的花帘子,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任何东西。



    我只得死心回到地面。



    炽潍一见我落地,就不知死活的拽着我衣袖央求道:“大人,回清风殿吧,炽潍害怕王生气。”



    我因没寻到任何线索,心里本就恼火,炽潍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怒火腾的一下就冲到了头顶,甩开袖子,瞪着他刚想将他大骂一通,突然又意识道: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也找不出什么了,这条线索是彻底断了,但清风殿里不是还有一条现成的吗?



    张了张嘴,便将已经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呵呵一声失笑骂道:“真是猪脑子。”



    炽潍被我反复无常的样子吓到了,惊恐不已,生怕我在这里犯病。



    我瞧着他这害怕的样子,懒得与他解释,直接抓着他,念了个飞行的术,紧赶慢赶的往清风殿去。



    一口气又飞回了昔隹山,本是精疲力尽,但我哪里敢耽搁,小喘两口气,直飞到山顶,正想踹开清风殿的大门,找桀骜骂个痛快之时,便见眼前的宫殿也与丹熏山那座宫殿无异,被一层层坚冰封成了一座冰雕。



    我一下就傻了眼,怎么会这样?桀骜不是丹雘,他是正正经经的神君,是司姻之神,他的宫殿,岂是偷偷摸摸就可以让生灵封冻的?



    此事已然不是一件能够遮掩的小事了。



    “王,王……”



    我还在为这个事态的严重性而胆战心惊时,炽潍已经扑上前,手脚并用的敲击着宫殿的冰墙。



    “王,王,您听得到吗?炽潍回来了,炽潍回来了,请您开门,请您出来一见。”



    “王,炽潍求您了,炽潍再也不背着您偷偷离开清风殿了。”



    “王,您回答炽潍一声吧,王……”



    炽潍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嚷得我心里越发的颤抖,这孙子是死是活还未尝可知,怎么就哭得死爹丧娘般。



    我堵着两只耳朵,围着冰墙走了几步,再用力敲了敲,与封冻丹熏山宫殿的手法一致,看来是同一生灵所为。



    如果说在丹熏山,我怀疑一切乃云湛所为,那么眼下,我倒真可以排除他了。



    不为别的,就从那日云湛与桀骜交手来看,云湛是霸气外露,但比起桀骜的深藏不露,桀骜未定会输给云湛。



    之前我便说过,封冻所用之术,与宫殿的大小无关,真正有关的是宫殿主人的神力。神力雄厚的神君,其宫殿的气息也强,本身就存在着独特的结界。若偷袭者要从里面设下结界,那就势必要先破了原本的结界,而破结界的方法只有一个——打败宫殿的主人。



    我不相信,四界之中,谁会有这么大的能耐,轻而易举就拿下了桀骜。



    “你别哭了,此事蹊跷得很,也许桀骜根本就不在里面。”



    炽潍哭得我心烦意乱,无法专心调查,便没好气的说道。



    “您,如何知道?”



    我瞎指着宫墙上的冰纹,胡乱说道:“你自己看看周围的情况,以及宫殿被封冻的纹路,没有一点打斗的痕迹,这就说明,施术者是在毫无阻碍的情况下直接封冻了宫殿。以你对桀骜的了解,他会是那种将自己的宫殿与自己本人拱手相送的废材吗?”



    炽潍低头一想,觉得我的话在理,点点头:“王的性格可不是好惹的。”



    “这就对了,所以我猜测:要么是桀骜根本不在宫殿里,要么就是……”



    桀骜在紫阁殿内还未来得及出手。



    “就是什么?”



    我望着炽潍痛苦的样子,轻轻笑道:“‘就是什么’其实我还未想到,思来想去,也只有那一个可能。”



    “如果真如您所说,王会去哪里呢?他从不轻易出门的。”



    我想了想,胡诌道:“我记得在紫阁殿的时候,肉包子病得不轻,桀骜说,若没有曼陀罗山的迦叶,肉包子性命难保。之后,便崔我赶紧离开,还只派了紫阁殿的炽潍相送。现在想来,他那么急着赶我走,或许就是想带肉包子上曼陀罗山求药。”



    我睥睨了炽潍一眼,见他仍有点半信半疑,赶紧又装作刚记起来的样子说道:“记得昨夜他邀我喝茶谈心时提过,说他给自己牵了一根不该有的姻缘线,说肉包子是他最重要的神兽云云。此刻再这么一联系……”



    “王恋着小白,此事清风殿、紫阁殿人尽皆知。”



    炽潍勾着头,不等我说完,就将我想说之话坦坦荡荡说了出来,反倒让我有点受不了。



    恋兽癖,还人尽皆知,这清风殿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其实,炽潍也恋着小白。”



    后面这句话更是让我有了种被风撕裂的感觉,果然没一个正常的!



    我怕他再说出点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恶心我,赶紧将话题转到正途上来,故作坦荡道:“既然桀骜无恙,我们还是不要将此事闹大的好。”



    “这样好吗?”炽潍道。



    我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从两处宫殿被封冻的情况来看,对方并没有危害神界或是四界的想法,他所要做的无法就是阻止我们寻根问底。看来,他时刻都在关注着我们的动向。如果要这么说的话,那就是我们身边有他的眼睛——式神。”



    “式神?”



    “嗯。让我想不通的就是,这一路来来回回我都未曾察觉到任何异样,即算是现在,我也找不出式神在盯梢。能够做到不露声色的跟踪我,又不出手,这足以证明,他并不想置我或是丹雘或是桀骜于死地,所以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不再追查。”



    “怎么会这样?”



    炽潍听完,又想哭:“炽潍只不过是想知道自己的本相是什么,他为何要如此费尽心机加以阻扰?难道,他是看炽潍不顺眼?”



    我不厚道的笑了笑,嘴上说着:“大约……是吧。”心里却道:你愿意这么想,我很高兴!



    “对不起,大人,是炽潍连累了您。”



    谁连累谁,还真是不好说。



    我两眼往上一翻,这才发觉夜色渐浓,便放出火凤,命它们生出一堆大火,再将我遗落在丹熏山山顶的所有东西,又弄了回来。



    我躺上软塌,舒舒服服的将这两件事前前后后联想了一遍。而炽潍,因心生愧疚不敢休息,正忙着准备那顿迟了好几个时辰的晚膳。



    这一日真是奇怪的一日。



    我本以为肉包子就是白止,幸得桀骜所救才委身在清风殿,如此耳鼠便解释得通了,定是白止捉来给我解毒的。



    可惜……



    “大人,您在想什么?”



    许是太过寂静,炽潍忍不住问了一声。



    我只好再翻了个身,平躺望着夜空嘟囔道:“想我的心上人。”



    “大人的心上人可是那位云湛神君?”



    “自然不是。”



    我一听云湛的名字心里就来火:先是蛊惑慕辰下药害我,后又对我欲行不轨之事,此等奸佞小人也配?



    “我的心上人是一位有着明媚笑容,行事坦荡的君子,他待我情深意重,我对他矢志不渝。”



    “恕炽潍孤陋寡闻,竟不知大人心中所思神君风姿。”



    炽潍脸微微泛红,又道:“大人宁愿露宿荒野,也不回赤阑殿,可是要去找您的心上人?”



    “不是。”



    我懒懒道。



    “那……”



    “因为我病了,而我的药引子太特殊,我……”



    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亲手杀了那三只鸟。



    后面的话,我说不出口,只好转头问炽潍:“现在清风殿变成了这样,你有何打算?留在这里等桀骜回来吗?”



    炽潍总算是将晚膳煮好了,细心装入一个石头做的盘子,再小心翼翼的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黑乎乎的还伴着焦灼之气,是否能吃,真有点拿捏不准。



    炽潍盘膝坐在我的软榻前,认真想了想,有点不确定的问道:“既然大人不回赤阑殿,那大人就无人照顾,炽潍在这里等神君,也不知要等到何时,若大人不嫌弃,炽潍愿随大人出游历练。不知大人可愿收留?”



    说完,头就勾了下去。



    我憋着气,舀了一勺黑乎乎的佐料,舌头刚一碰触,就缩了回来,我忍着要吐的心思,悉数将勺子中的东西全部倒入盘中。暗道:炽潍的厨艺不够精湛,那是有目共睹的事,但眼前这盘东西已然是与厨艺无关,简直就是杀人不偿命了。



    “炽潍,你煮东西虽然难吃,但这也太难吃了吧?”



    我将盘子推动他跟前,盯着他猛看:“你……不会是在里面下了药吧?”



    “大人冤枉。”



    炽潍一听,夺过盘子,风卷残云般吃得干干净净。吃完,举着盘子冲我道:“大人,您看,炽潍吃了没事。”



    话刚说完,这傻小子突然冲到一旁,哇哇哇的吐了个精光。



    我手撑软榻上,托腮望着他狼狈的样子,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式神可以是无生命的东西,但也可以是有生命的,那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