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相思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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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误闯妖族

    四界乃神、魔、妖、人。其中,妖在两千万年前的神魔大战中,受魔君康回胁迫,成了魔军战前锋。最后,神族四系之王联手击退康回,结束战事,魔族残兵败将抬着负伤的康回逃回老巢九疑山青芜宫。



    神族草草了事,并也没有乘胜追击魔族,却对妖族十分不讲情面。



    妖王剔残无奈,当着神妖两族战士,亲手处置了自己的王后狐女情絮,说她受康回蛊惑,私下盗取妖王虎符,助纣为虐,杀之以慰死去的神族战士。同时起誓:自即日起,他将带着妖界余生遁隐深林,远离众生,与魔决断。



    此举,才保下自己的小命与妖界。



    云湛可能是怕我闷,路途中,与我说了这些。



    岂知,不听还好,一听让我更加反感。



    “妖族明明是受胁迫才无奈与神族为敌,战后,神族不找那幕后主谋清算,却逼得妖族消声灭迹,这恃强凌弱的手法,果然是让人大开眼界。”



    “你可是因为你母后在那次大战中,被康回所伤,而愤怒?”



    “生死有命,愤怒何用?”



    “那就是替妖族打抱不平?”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此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但打抱不平,我还没那份正义感。况且剔残为保命,将自己的女人推出来抵命,这种做法,实在令我不齿。我如此介意,只不过是找到了我一个乐趣消失的原因。



    赤阑殿外有一片小林子,飞禽走兽没有,云阳倒有一只。



    典籍云:山中有会说话的大树,并非树的缘故,而是因为树精云阳作祟,若能正确叫出它的名字则无事。



    我说的云阳,就是典籍中所提的云阳。典籍虽称它为精,其实是树妖的一种,属妖族。



    话说,我的鞭子抽过司分、司至,但没抽过司闭、司启。司启是不用抽,他最依赖我,也最听我的话;司闭是不敢抽,他凡事谨守规矩,又将我舍弃的族人与族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我怕抽了他,让他想不开,直接跟我撂挑子学那不成器的司分或是寻花问柳的司至躲清闲,到最后岂不是反苦了自己,得不偿失。



    但司闭的一板一眼,又绝非我赤阑殿的行事风格,所以,免不了偶有心塞的时候。每到这时,我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着实难受,好在有云阳。



    它也是寂寞得连喘口气都幸福的家伙。



    虽然我已经无数次叫出它名字,它也把所有能想到的,捉弄别人的法子都用尽,但只要一见我入林子,它就当从未见过我一般。要么让所有参天大树困住我;要么指挥蔓藤绑我;要么抖落枯枝败叶活埋我……玩得最嗨的一次,是它领着林中所有直径在10米以上的成年大树,满林子的追着我跑。



    这是我最喜欢的玩法。可惜,因扬起的尘土太多,又全飞去了赤阑殿,害司闭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来清理宫殿,而被强令制止。



    两千万年前,妖王战败,带着妖界遁隐。但妖界族系庞杂,又并非全都惹了战事,所以遁隐也分出了时间层。而云阳虽是妖界一支,但它们妖力弱小,且数量十分有限,又习惯一只云阳独居一片林子,想来它们应是妖界最后一批撤离的妖族。所以,才与我多玩了五万年。



    无端失了云阳,我曾无精打采好几日,直到后来,寻到了别的解气法子,才得以释怀。



    今日云湛提及,难免要感慨一下,方不辜负我与它嬉戏了那五万年的情分。



    “冰族有一条烛龙,它的嘴里常年衔着一根蜡烛。你若真觉得无聊,下次可随我去羽山找它玩。”



    这……这……到底是算看破我心思,还是不算呢?



    我斜眼偷偷打量着他,波澜不惊,面色如常,眸无异样。



    “呀……”



    光用心看他,都忘了看路,一不留神,我被隐在深草从中的一截小小树桩给绊倒。滚了几滚,竟掉进一个洞里。



    我怎么这么倒霉,刚吃了瑶华的药,容光焕发还不过半日,却又摔出一身新伤,这凡体果然是麻烦。



    云湛大约是没料到会有如此意外,飞身跳下,抱起我,脸上全是惊慌失措。



    “怪我,伤着哪啦?”



    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捂着衣裳故意不让他看:“当然怪你,说了让你‘索’的一下,把我们变去西海,你偏说我这凡体经不住,只能走走变变。这下可好,走出麻烦来了吧?”



    我说着说着,眼泪双流。云湛看了,大抵不好受,轻轻搂住我,不停的说:“下次不会了,我一定牵好你。”



    唉,其实我的本意真不是这样。我也绝非那种耍性子,遇事就哭哭啼啼骗男人怜惜的女子。我这眼泪,实在是非我能控。追其根源,也怪这凡体,它是真的凡体。除了如人族一般会流血,还是真的会痛!



    我以前神身,哪怕打得断手断脚,但凡神力还在,口中有气,念个术语,自动复原,真正损耗的也只不过是神力。那东西,闭个关,花个几百万年,就又回来了。



    哪是眼下这般洋罪。



    我哭得不能自抑时,云湛突然捂住我的嘴。细细听来,这洞内深处好似有说话声。



    “一群废物。”



    “王请息怒。”



    “息怒,让我如何息怒?这都多少天啦,你们连个半死不活的神都找不到。”



    “王,我们妖族不比从前,现要躲过神族耳目,不露踪迹的从他们眼皮底下找人,并非易事。烦请王再宽恕几日。”



    “哼……”



    “王,您放心。火王已经被您重伤……”



    “重伤有个屁用!只要赤阑殿没发讣告,那就证明她还没死。”



    “王,小的已去查探过,赤阑殿虽然一切如常,但火王却有好几日未现身,此外,火凤鞭也露出了凤凰真身,被锁在笼子里。想来,火王定是归西了,只不过因这火王无后,赤阑殿为免族人恐慌,才瞒下此事。”



    “……”



    原来我今日所受之苦,一切皆是你剔残在背后捣鬼!



    王八羔子,害姐姐我丢了神身,出尽洋相,我不扒了你的皮,削了你的骨,将你生生烤了,我就不是我!



    “剔残,你这……”



    我猛的推开云湛,忍着钻心之痛,跳出来怒骂,脏字还未出口,人就支撑不住了。



    云湛搂住我,脸上表情狰狞。



    “冰……王,火王,你们……”



    “剔残,弑神之罪,你担得起吗?”



    剔残生得银发银耳,五官俊朗,此刻却因为见了云湛,变幻莫测,恐慌、畏惧、害怕,最后终于露出了本性。



    “既然杀一个是弑,杀两个也是弑,那我今日就弑一双吧。”



    剔残口念术语,妖族宝器琉璃剑,倒是入了我的眼。



    云湛一手紧搂我,一手平摊,与他眼眸同色的玄冰剑也出了鞘。



    云湛虽是我未婚夫,若除去典礼一面,这两千万年来,我只在受伤那日与得了这凡身之后才跟他有所接触。所以,此刻也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玄冰剑真身。



    它通体散发着银色的寒光,晶莹剔透,又锋芒外露。听闻,此剑是由无数冰刀汇聚而成,坚硬无比,世间无任何利刃能折损它分毫,刀鞘就是冰王的右手掌心。



    剔残的琉璃剑,我曾在伏妖典中略有所闻。它能威慑众妖,是剑中翘楚,自然也非等闲之物。只可惜,它碰上的是玄冰剑,占不到便宜不说,还处处落了下风。



    “噗”



    我正观得起兴,胸腔内一股腥气冲上口腔,终是没憋住,喷了出来。



    “焱兮。”



    云湛惊呼,赶紧收回一半神力。



    剔残见状,不敢错过这个良机,卯足十分力气,御剑飞来。云湛刚想念术,忽又想起什么,只是抱起我,左躲右闪,不做反击。躲闪之中,难免挂了几处彩。



    “哈哈哈哈……神族冰王,也不过如此。”



    剔残得了便宜,还口出狂言。



    我虽气若游丝,心中难服,咬紧牙根,拼尽全身力气质问:“你躲什么,就算死在这,也要先剐了他。”



    云湛充耳不闻,反用神力为我续命,无心恋战。



    剔残越发嚣张,乘胜追击,狂言更是难听。



    我昏昏沉沉,恨不得死了遂心。



    昏沉之中,有些久远的事又渐渐清晰,好似就发生在当下。



    我本只有三个使者,授冠前一日晚上,因兴奋得睡不着,深更半夜出了火神殿,想找个地方,放几把大火,释放点精力。



    路过一草地,见几只秃鹫在欺负一只三足青鸟。



    说起来,鸟族属金系,是天空之城飞上银霄殿主人,风神纤琼的旁支。但司闭、司分、司至不同,他们是鸟神,却不属鸟族,除了自己,再无族人,天生就是我火王的使者,属我火族异类。



    所以碰上这档子事,我本不应管,但我当时太兴奋,正想找乐子,所以,头脑发热,现了身。



    我指着那只三足青鸟问:“他们欺负你?”



    “恩。”



    “为什么?”



    “因为我有三足,上无双亲,下无兄弟姐妹,也无族人,是为怪胎,偏人族却信奉我为福音之鸟,所以……”



    “哦,简单点就是:他们没本事,嫉妒你。”



    那几只秃鹫听了,十分不爽。



    一只秃鹫说:“黄毛丫头,一边去。”



    另一只秃鹫说:“不想活了。”



    还有一只秃鹫说:“傻不拉几。”



    我不予理会,指着那只青鸟继续说:“你给我当使者,可愿意?”



    青鸟傻乎乎的点点头。



    我很满意他这个答案,当即告诫他:“我的使者,若让别人欺负,我舍了命也要替他出头;但若我被别人诋毁,身为使者,应当如何?”



    青鸟一听,可怜兮兮的眼神秒变,他挺胸抬头,气势汹汹的杀向那几只秃鹫。看得出他实在不是秃鹫的对手,拼得身上羽毛凹一块,凸一块,三只足也被扯得皮开肉绽,嘴角鲜血直流。以至最后,站都站不稳,翅膀却还是扑通着要爬起来。



    我相当满意。口念术语,火凤鞭现身,不等那几只秃鹫求出情来,挥着就是两下,毁了它们真身,灭了它们神魄,轻轻松松搞定。



    纤琼知我是个混世魔王,不好惹。第二日庆典,他只字不提我灭秃鹫之事,反渡给青鸟一千万年修为,去其族名,欢欢喜喜送于我作贺礼。



    我就这般,死算什么,只要光明正大,死得壮烈就舒心。



    剔残已被眼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他念足妖力,想一举结束战事。不料,一只金色的羽箭横空出世,破了他的念力。



    “纤琼,替我张结界护住焱兮,她现在身体虚弱,抵不住神器的威力。”



    一见残月箭,云湛根本不给纤琼开口说话的机会,就将我小心托付于他,然后起身迎战。



    云湛手一挥,玄冰剑二度出鞘,其怒气更胜寒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断了那琉璃剑。吓得剔残屁滚尿流的跌了一跤,欲逃。云湛哪里肯放过,只见他抛出玄冰剑,剑身幻变出无数柄来,齐刷刷刺入剔残体内,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剩下几只口都合不上的小妖,颤颤巍巍。



    “回去告诉你们新妖王,若再犯事,本王必灭他全族。”



    云湛收了剑,留下这句话,就飞身回来,抱起我。



    纤琼也是被惊到了,直言:“难得见你如此不留余地。”



    云湛只当没听见,看着遍体鳞伤的我,略有几丝颤抖的说:“我记得你飞上银霄殿内有一个专用来疗伤的太清池。”



    “平日多番请你,你都不搭理,今日也算是托焱兮的福,你冰王不请自来,总算让我飞上银霄殿扬眉吐气了一番。”



    纤琼小小的打趣着。



    云湛寒气、怒气均未消:“纤琼,烦你先回飞上银霄殿命人准备一番,焱兮须喘口气,才能随我过去。”



    “是得好生准备一番。”



    纤琼笑着走了。



    待出了洞,云湛为我好生疗息了一番,我才觉痛楚少了几许。



    “若不是他伤你伤得如此重,我或许还会留下那琉璃剑,毕竟那也是妖族至尊宝器,因剔残这种人被毁,可惜了。”



    他这性子,我算是摸透了。



    你若想听他解释,他不予理睬;你若不愿听,他偏要沉心下来,好生与你解释一番才心安。



    我翻了个白眼:“幸亏是你。若换做我,我就收了这琉璃剑的法力,然后命我家那傻子司分,在点金石上日日磨,磨成一根花簪子,簪入发中。若不日碰上那妖族,定当面取下簪子,欢喜至极的说:‘这东西作兵器,护不了主;但做成簪子,添福又添寿,甚好。’”



    云湛面色这才舒展几分:“如此,倒像你一贯的做派。”说完,眉头又紧锁:“原来你是被他所伤。”



    “你什么意思?”



    “刚刚……”



    “呵,大哥。我健忘是因为我被一缕相思笛反噬;但你这般,可就是光明正大的耍无赖。那日,明明是你先被他刺伤,我为了护你,才冲出来挡下那一剑。你不曾登门道谢就算了,时至今日,竟还佯装没有这回事,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



    “怎么会,这两千万年来,我一直在碧落城,未曾离开半步。”



    听他这一说,倒让我想起一件要紧事来。



    妖族,法术在神、魔之下,但他们的幻术在四界却数一数二。若是集二十个妖术强盛者之力,共同编织出一个幻境,只怕是神力高强者,也难辨真伪。



    现下看来,我是被算计了。



    只是,这个真相比我记忆中认定的真相,更令我颜面扫地。我是火系之王呀,英姿飒爽、神力无边、所向披靡……最后,竟然被小小妖类蒙蔽了双眼,这……这……



    我死也不要接受!



    “好像是水落石出了。”



    云湛似笑非笑。



    我脸一红,捂着胸口,直呼:“痛。”



    云湛轻抚我后背,柔声细语的说道:“放心,我不是个多话之人。”



    我闭上眼,哀莫大于心死。



    云湛,你就不能少窥探一下我的心思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