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粉碎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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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 64 枫秋之忆·真夏之葵(一)

    601a插花社部室外,一只苍白到可怕的手掌四指先伸进门缝内,而后用力拉开,部室的门狠狠撞在最右边的墙上,发出异常惨烈的叫声。

    还在纠缠不休的夕颜与雾歌放下对仓鼠的成见,同时看向门外,不约而同的表现出了恐慌与担忧混杂在一起的颜色。

    站在门外的女生身高约有175左右,身材匀称,有着一头标致性的灰色编织长发,令人惊异的是她的眼睛竟也呈燃尽的木灰色一般,没有焦点,没有光明,混浊一片。

    充斥着死寂的瞳孔,光是看到眼睛就令人害怕。

    如果不是因为这对眼睛...原本应该会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吧?

    我不得而知。

    她的脸上永远是温暖的表情,温暖到连死亡也害怕并将其拒之门外,偶尔会绽放出一霎并不完美的笑容,说不完美是因为她早已失明的双眼,而笑容本身却胜过世间任何景色。

    三味线社团部长,3年b班-藤真葵,也是雾歌的表姐。

    “藤真学姐?!”

    夕颜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不是让你好好躺在校医室里吗?!”

    雾歌有些生气的质问。

    “我如果还是躺在那张病床上,再过两个小时你又会怎么做?让夕颜成为下一任插花社部长?”

    “你是怎么....”

    “月光都已经告诉我了。”

    由于之前的车祸、文化祭的会演节目不能如期登场,因此才拜托作为表妹的雾歌代替出演,如今葵已经出院,右手却不免还打着石膏,只能用左手驾驭盲杖。

    那根盲杖轻轻的四处叩击,像在搜寻着什么,不久后碰触到了玄关的台阶,于是慢慢抬起右脚、直到踩实为止。

    整个过程非常流畅,看上去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了。

    “不对、就算兵卫和响不知道,千绘老师也不会允许你到处乱跑。”

    “是我拜托白泉和晚风过去的。”

    “果然是这样吗?”

    “多亏了那个入侵教务网路的家伙,淡天和志村等教务人员都已动身前往各个机房。好不容易可以出来走走,我可不想就这样再回到病床上。”

    雾歌压制住生气的表情,其中也有担心过度的反应。

    “放心好了,我的身体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差...当然,就作为一个盲人来说。”

    葵的脸上露出一缕无奈的微笑。

    “现在我们来谈谈关于你的事情。”

    葵一步一步走到雾歌学姐面前,在相距一米的距离抬起左手上的盲杖,对着雾歌的脑袋轻轻挥下。

    ——砰!

    “痛!”

    还没等雾歌反射性地摸头,盲杖又挥了一次。

    “突然干什么啊!”

    “痛吗?不痛我再敲一次。”

    “明知故问!”

    这次雾歌避开了敲击,不止如此还握住了盲杖的圆形末端。

    “那个...”

    夕颜有些不明白状况。

    “因为春桥也开始学会欺负学妹了,所以身为表姐的我有必要代替伯母教训你一下。”

    “还不是你推荐夕颜...”

    雾歌的语气开始有些萎靡不振。

    “这么做没有任何人会高兴,你明白的吧。”

    葵的语气趋于平静,虽然一般人语气平和就说明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平时一直将温暖的微笑挂在脸上的葵学姐,现在已经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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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你错了,并不是为了取悦任何人,我有自己的打算。”

    抵住盲杖将其压下的雾歌摇了摇头。

    “请你说服我。”

    葵学姐如同一只精美的灰发人偶以娴静的姿态坐下,盲杖也平放在榻榻米上,灰白一片的视网膜上有种明亮的光芒在闪动的错觉,尽管只是错觉,有时也竟致使夕颜认为那双眼睛仍然活着。

    她的手掌在茶几上漫无目的地摸索着。

    “学姐...你是在找茶杯吗?”

    夕颜乖巧地问道。

    “嗯,茶杯在哪里?”

    “茶杯在...”

    其实在葵正坐下来的时候夕颜就把茶杯放到她身前了。

    没办法,还是端起来吧。

    “请用。”

    “谢谢。”

    葵勉强用小巧的左手握住茶杯喝了一口。

    “学院内大部分文艺类社团都在走下坡路。独立于社团系统之外的‘团联’这几年也变得岌岌可危,超过半数的新生都处于无社团的状态,为了社团的未来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所以你就用这种不公平竞争的方式指定部长候选?”

    “这次比赛是在我和秋霜、真琴、白泉以及薇莲他们的同意下进行的,集中处理矛盾要采纳每个人的意见。这一点上我并没有强迫任何人,而且自始至终我都没有针对过一大河君。”

    “可是哥哥一直都很害怕见到雾歌学姐啊...?”

    夕颜一边说着推诿的话一边矛盾地和自己做心理斗争。

    “第一学期的时候我亲自去找过天河,却被误认为是告白者的一员一次又一次被拒之门外,你知道当时的我是什么心情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雾歌学姐的眼神已而变得有些幽怨,对于这种突然起来的变化夕颜立刻肃然起敬。

    “这毕竟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哥哥他太受欢迎了...虽然像他那样清心寡欲的家伙只有去当和尚的份。”

    “和尚?你太抬举他了,这家伙可是以自交豌豆作为偶像的,除了遗传学之父孟德尔我倒是觉得没人会欣赏他。”

    雾歌学姐无情地嘲讽。

    “除了遗传学之父孟德尔”这种糟糕的形容,作为天河体内另一人格听到由雾歌学姐说出,瞬时感觉到自身形象跌落科罗拉多大峡谷底。

    “即便如此,我也希望学姐站在一位前辈的角度能够稍微体谅他。”

    夕颜坐着向前微微鞠躬。

    雾歌深深的叹气,托着脸颊注视着夕颜。

    “他还真是有一个通情达理的好妹妹...连我都有点嫉妒了呢,不过倒也不是有多么要紧的问题。谁叫你哥哥总是闭门不出,也不给我任何与你有关的联系方式。我只能出此下策。”

    葵慢慢恢复了时刻微笑的面容,气氛也变得不再那么紧张。

    “抛开那些无聊的比赛要素,只是想请你给我一个答覆而已。”

    “我的目标...可一直都是你喔?”

    雾歌春桥的嘴角荡漾着狡猾而虚幻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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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夕颜想要立刻解决因插花社纠缠不清的问题,她现在就可以说出“是”或“否”。

    然而柳夕颜作为异常诞生的人格,总有一天会因为天河解开亲情的心结而消失,那么选择就只有.......

    ——在彻底离开他之前,我还有未完成的任务,所以很抱歉。

    “雾歌学姐。”

    “你想好了吗?”

    “对不起。”

    “......”

    犹如一个世纪般漫长的叹息过后,开朗的笑容从雾歌春桥的脸上显现,雨后彩虹的光晕烙印在窗前,折射出三个人各自的心情,却没有五彩斑斓的虹光那么瑰丽。

    雾歌春桥托着脸颊眺望着远方矢作川的上游:

    “你早就猜到会是这种结果了?”

    “顺其自然更好。”

    洋溢着恬淡笑容的葵学姐也侧过头眺望,不知她的脑海中想象出了什么样的景色。

    “插花社是你和枫忆学长的心血,我没有守护好,而且还总是想推卸责任,从小到大什么都和你比较,围棋、三味线、钢琴、考试...每一次我都赢了,没想到会输在插花上。”

    “心血...?请问学姐你们在说什么......”

    十分错愕的表情从夕颜的脸上涌现,似乎触碰到了某些线索,但还尚不明晰,扑朔迷离犹如灰尘满布的老式胶卷。

    沐浴在阳光下的葵学姐左手拄着盲杖站起,走到夕颜面前。

    “帮我拿一下。”

    夕颜的白发下布满了不解的神情,但还是接过了那根栎木制的黑褐色盲杖。

    葵伸出手抚摸夕颜的脸庞。

    “学姐?”

    “很相似。”

    藤真葵的语气突然变得异常温柔:

    “这份触感和枫忆他非常接近,果然因为是兄妹的关系吗。”

    “请问葵学姐和大哥他是什么关系...”

    “是恋...”

    “只是普通朋友。”

    雾歌学姐的抢话被葵平淡的声音打断。

    “枫忆他啊、整天都说着‘加油’之类的话,有一天却突然从这所学校中消失了,明明说好了要一起钻研插花的技巧,现在却连人都不知道在哪里呢。”

    葵有些失落地放下手掌,如果她有视觉,应该能看见夕颜脸上黯淡的表情。

    “思念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明明那么痛苦、却又令人向往。我到底是在思念枫忆学长还是在单纯的怀念和他相处过的那段时光,又或者是两者皆有?”

    ——“而且我的人生似乎早就因他而改变了。”

    夕颜听到的这句话的声音中蕴含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哀恸,在她的回忆中奏响。

    最后一次寄送到长崎高岛的明信片一直没有得到回答,如果不是这样,天河根本就不会来到这所学校。而且母亲也委托过真帆尽力阻止天河寻找任何线索,茜姐、白泉学长...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在奏效。

    即使这么做会令所有人为难,我依然不希望让天河与葵学姐你有太多接触,否则我的存在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学姐会不会觉得大哥他很自私?”

    “自私?为什么呢...好像没有这种感觉。”

    “当然是一声不响地走了什么的...”

    “是有一点生气啦,再见到他的时候一定要用盲杖把他敲醒!明明是办退学手续回国了,竟然骗我说要去巴黎进修,怎么可能饶过这个爱撒谎的家伙。”

    看着爆发出一脸气愤笑容的葵与静静聆听抱怨的雾歌,夕颜渐渐握紧了拳头,将指甲狠狠陷进肉里,这样还不够的话连呼吸也故意减慢,死死的卡住气管,直到因再也无法忍受而失去意识。视线中的一切也顿时变得模糊。

    ——夕颜!

    身体倒下的那一瞬间,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