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如君所愿
“王爷……”风弄匆匆的进的府内,踌躇许久终是将慕染失踪的事小心翼翼的说于北堂茗听,好半天都没有见着他有任何的反应,他慌慌张张的抬头看去,却只见着那风华绝代的一人,攀着牡丹花枝的手死死的捏紧着,苍白的手指上,殷红的血一滴滴砸落,落在那白色的花瓣上,点出丝丝的晕红。
“我们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逍遥阁的人亦是如此,虽然现场没有其他人打斗的痕迹,但风弄怀疑,有第三方的介入。”对于这样沉默的北堂茗,风弄心中当真是有些惧怕,他小心翼翼的将他心内的怀疑说与北堂茗听,然而却不能换来他的任何反应。
清风拂过,带起人的额发飞扬,北堂茗怔怔的抬起了已经见血的手指,缓缓的放入口中,微微的吮吸,目光悠远的,似乎要透过什么,望向某个不知名的虚空,那一双幽邃的眼眸中,淡淡的落寞,满心的担忧,都夹杂柔和在一起,交织成一片淡淡的冷琉璃之色,像是那九重天上漏下的流光,飘逸却又悠扬。
“还有,那帝都东郊那个小别庄里,莫名其妙的起了火,却又莫名其妙的被人将火灭了,只是那被烧毁的,是一大片的夕颜,还有……”已经说到这里,风弄不禁有些担忧的抬起眼来看他。呐呐着不知还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那个墓,是崔易之和莫夕颜的吧?”缓慢的放落了自己的手指,那薄唇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血,混杂着唇边的淡漠倏忽开放,“她果真是在那里出现过……我想,带走她的人,除了宗胥溟,也就只能是那个人了……”
“王爷……”风弄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他,却只见着他一时笑的,有些无奈有些落寞,更有那么些许的迟疑在里面,懵懂不知间他还想再问,却不料有尖利的声音突兀的而来。
“圣旨到……”
风弄似是有些错愕,然北堂茗眼中,却只有了然的轻笑,楚凌风,他果真是不愧为被楚靖轩选中坐上这九五之尊帝位的人,只是他若是敢玩什么花样,他不会管他是不是这靖安的帝王,是不是他,那同父异母的兄弟,都不会放过他。
在那传旨的太监到身之前,北堂茗带着风弄便要单膝跪地,熟料那个太监慌忙伸手扶了住,讪笑道,“哎呀,王爷不必如此多礼,皇上只要奴才来传个口谕。”
“哦?”北堂茗俊眉一挑,眼梢上挑间,勾起那魅惑世人的轻笑,“皇上的口谕?可是要告诉本王什么好消息,恩?”
“王爷不愧被皇上常常念叨着,知朕心者,唯有北堂。”那传旨的太监尖声笑着,缓缓靠近了北堂茗,面上讪讪道,“皇上要奴才传旨,明日在宫中的栖凤阁设宴,邀王爷单独一聚……”
北堂茗似是听的有些漫不经心,只是越听薄唇之上勾起的讥诮意味的笑意却也越加的浓烈。“皇上的意思,可是要本王一人前往,公公可是确定皇上只邀了本王一人?”
“这个?”那人摸了摸鼻子,面上闪过一阵尴尬之色,但还是小心翼翼的回道,“皇上的意思,我们做奴才的也不敢妄自揣测,只是奴才来时,皇上要奴才带给王爷额外的一句,一切如君所愿。”
“如君所愿么?”瑰丽的容颜之上,也不知是因为讥诮还是失神呢喃而微微泛起一抹如玉华般的眩迷,似笑非笑的瞥一眼那个似乎拘谨的很的太监,他不由的失声轻笑,“也不知这个如君所愿,如的是谁的愿?好了,本王知道了,就烦请公公告知皇上一声,不要忘了当初的约定。”
“这是一定,一定的,那么奴才便先告退了?”那太监得到他的答复,便已是眉开眼笑的说着告退,然而一双眼睛却还是带着不舍,偷偷瞥来看那一个已经回转身离去的身影,只觉得盯着这个一个虚无缥缈的背影看一辈子,那也是值的。
风弄略有些不渝的瞪了那太监一眼,慌忙匆匆跟了上去,“王爷当真要一个人去?”
“为什么不呢?这是本王与皇上之间早就说好的。”北堂茗的脚
步不停,脸上的神情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还带着那在常人面前伪装所用的轻笑妖娆,可风弄还是隐隐约约从里面看出些不同来,终是头脑一阵发热,猛地一把死死拽住了他的衣袍,惊道,“王爷到底想要怎样?是不是与皇上达成了什么协议,王爷您……”
“放肆……本王的事,何时轮到你来说三道四?”北堂茗猛地顿住了脚步,微有些不悦的瞥眼看着风弄,他从来都不喜欢别人过多的触碰。风弄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发觉自己确实有些逾矩了,慌忙倒退了一步,恭谨的低下头道,“风弄该死,只是王爷,什么事都该为自己想一想,风弄实在是不想……”
看着他欲言又止,但那眼中的真诚,还是叫他没来由心中一暖,北堂茗微微的仰头看天,眼神深凝,虔诚的几乎能让人见着他眼中那迷离的柔和之色,“明日,倒真的不止本王一个人。”
拢在袖中的手无意中触及到一个柔软编织起的发结,带着他今生唯一的心动唯一深痴到了绝望的虔诚,唇上微微泛起一个近乎于痴望的笑,缱绻的温柔,绝望到了深情的弧度,带着姣好,若是有一天他不在了,可真的,想让她,永永远远的放在身边,刻在心中。
那日所谓的触怒圣严,是他独闯清凉殿,说服了楚凌风和他一起,设下计谋,让人误以为楚凌风已经容不下他,而转与宗胥溟合作,继而铲除宗胥溟,为了有机会杀那个人,他许诺会帮楚凌风夺得天下,只是他从未从心里真真正正的相信过楚凌风的真心,或许是因为他是那个人的儿子,又或者他还是这个王朝的帝王,历来帝王的心都不好琢磨,虽然楚凌风在百姓眼中是温和仁德的皇帝,可保不住有些事,他也是能做的出来,所以,他和他,两个人虽然处于合作的关系中,却难免各自还会有所提防。
当听到那个太监传来楚凌风的一句如君所愿时,他便已经有所察觉那个意思,怕是说明日,便是他许诺合力杀宗胥溟之时,只是心中恍恍然升起的不安和空虚却是因为什么?明日,他当真能一尝夙愿,可是真的能够,活着回来?
千山万鸟飞尽,却独独迎来金翅锦鸽。
这是宗胥溟为了与楚凌风通信方便,特地用来双方传递消息而用。
“阁主……”有人小心的取了鸽子脚上的竹筒,恭谨的递于他。
宗胥溟凝神取过,稍一展开,一字字的读去,却慢慢的,咧开嘴轻笑了起来,那纸上虽只有淡淡的“明日未时”四个字,却足以让他这几日沉郁的起来的闷气一扫而光,冷笑着捏紧了手中的纸条,他的眼中,却闪现疯狂的兴奋莫名的神色,明日,只要等到明日未时,他就能带走他的小茗儿,从此生生世世不让他离开自己身边半步。
“来人……”他从怀里掏出一颗血红色的药丸,嗤笑道,“务必将这个东西送进宫交与皇上,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恭谨的低头应诺,看着那人匆忙离去的身影,宗胥溟脸上的笑意越发的灿烂起来,只是那双阴鹜的眼眸深处,却耀起一抹锐利和些微的怔忡来,小茗儿,莫要怪我……追逐了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至死方休……
掬一把凄凉水,叹一声往昔,风弄怔怔的看着北堂茗哂笑着,眉也不皱,竟将那先前被宗胥溟刻意弄上去的牡丹刺青一点点的洗去,他隐约见着一道蓝色的丝线在北堂茗的身体里游走,慌乱间想要定神看清楚,却终究再也看不见分毫。
慢慢的洗去了那妖娆至极的牡丹,独留下当初慕染留于他的印记,那一道纤弱蜿蜒的细疤,倒是已经许久未见,只是摈却了原先那样的雍容华贵和妖娆倾城,此时的他,带着清凉的意味,仿佛是那月华般的男子,周身似乎都笼罩在淡淡的银辉中,清冷却又锐利,倾国倾城间却又姿容瑰丽天下无双,果真是应的一句此人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瞧的说法。
风弄只觉得都要看的一怔一愣的,原来他家王爷除却了妖娆
,还有些那般清冷的似是月中神的绝代风姿,原来那人前的轻佻却仿若只是他的外壳一般虚无,只是现在的北堂茗,似乎倾城依旧,绝色依旧,略勾唇间还依然是那么摄人心魂,轻笑婉转间还是那么魅惑众生,只是那幽邃的眸子里,那本就是遮掩之色的墨色,已经完完全全的被那浓郁的紫色所取代,若说黑眸的北堂茗,还给人一种神似的圣洁,那么此刻紫眸的他,却不禁然的多有了那一份不羁风流,紫色,带着那本生的魅惑,将那已经被冲淡了些许的妖娆又慢慢的汇聚起来,更加的夺人心魄。
“逍遥阁的人,可是有什么举动?”轻轻的擦去了自己额上的水渍,北堂茗那浓紫色的眸子,似笑非笑的对上显然已经成定身状态的风弄,“若是他派人去了赫连,就随他去罢。怕是有人会在那里收拾的。”
“啊?呃……哦……”一连张了数次嘴,他都没能将自己心中最想说的说出口,却不料眼角余光瞥见背对着自己而坐的人似乎身躯微有些颤抖,那镜子里的瑰丽容颜虽然绝代芳华依旧,却还是能瞧的出他脸上那恍若被撕扯开来的一条缝。
“王爷你怎么了?”情不自禁间他猛然喊出了声,风弄慌忙要上前察看,却不料北堂茗猛地低下了头,低沉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复杂从喉间溢出,“出去……”
“王爷……”风弄心有不甘,实在是担心极了他这个模样,他还想靠近,却没来由的一阵煞气传来,他还未反应过来,“啪”的一声,脸上已经被扇了一巴掌。
“出去!”北堂茗并不回头,只是那声线已经足以让人冷彻心魂,“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风弄心中一凛,偷眼瞥他,却终究是不敢造次,慌忙退了出去,身子还未完全出的屋子,便有一股透寒的力道倏忽而来,惊的他慌张的飞退,“砰”的一声重响,却是北堂茗用了内力,关上了房门。
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镜前,身体里的刺痛那样的清晰从各个关节各个经络中汹涌的传来,达着万钧之势,齐齐压到他的心房,眸光一敛,微微下瞥间,却也只见着他白袍之上一霎的流光,紫影重重分外的破碎妖娆。
慢慢的褪下了自己身上的白袍,垂眸看去,如何看不见那一道蓝色的线正费力的向自己的心脏而去,噬魂之毒,初时只觉疼痛,裂了心般的痛,然再往后,那痛楚便会化作了一道蓝线,游走全身各处,每游至一处,说是撕心裂肺之痛也不为过,若是那蓝线抵达心口,被人以锐物相刺,纵那人如何武功盖世,如何绝顶都只有一个死的下场。
他细细的端详,心口处,那一个被慕染刺中的伤口虽已经愈合,却还是带着那难以完好的疤痕,触手摸去,酥酥麻麻,酸酸涩涩,他看着那一道蓝线离心口还有一段距离,他看着心口处那一个算是狰狞在他看来却无比苦涩柔和的疤痕,唇角轻勾间,滴溜溜的魅,俏生生的痴,原来你于我,还有这般的殇……
手一颤,已是触摸到了藏在身上的发结,痴痴的凝视几许,却终究只能无望的别转开头,北堂茗从怀里取出了那一个装着莫失莫忘的紫檀木盒,轻轻的打了开来,将发结伴着那莫失莫忘放在一起,他看着那冰蓝色混合着漆黑夜色,说不得的暧昧,说不清的缱绻,温柔的,让他忽然想要流泪。
慕染,并非我向来狠心,连自己的命也不要只想折磨你,实在是受不了有一时一刻不能记起你的落寞绝望,我不要莫失性命,莫忘恩仇,我向来莫失莫忘的也唯有你一人……
或许是我自作孽不可活,所以往后说的话,纵然如何的真,如何的发自内心,反正你都不会相信,那么,你便不信好了……我这样无心的人,当真是不该有那所谓的幸福……只是,若是往后见不着你了,该怎么办才好?若是没有你对着我如沐春风般的温柔,我一个人孤单落寞只能哭泣的时候,该如何是好?若是没有你那眸中清冽如水的透彻,在地狱中行走的我,是不是会被那黑暗腐蚀的,再不是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