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王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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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这辈子都不得安生

“你说什么?”听完那人的禀告,宗胥溟一手死死的抓住了那人的衣领,眼神之中,锐利和阴冷交替着闪现,这个时候他已经清楚迦叶并没有将慕染带到宫中,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迦叶已经再一次和秋风一样站在了北堂茗那边,背叛了他。

那么那辆马车里的人,除了崔清柔,他可不可以理解为还有崔慕染在,他的小茗儿利用这一出鱼目混珠,想将崔慕染偷偷的送走?若是聪明人或许必定不会这么大胆,可那个人是他看中的人,或许那里只是一个障眼法,又或者真正的崔慕染确实在那里,他一时间心中烦躁不堪,庄王府的瞬息陨落就已经让他心有疑惑,但和他合作的楚凌风却说这根本不关北堂茗的任何事,只是朝中有人夺权之举。

但说是这般说,总让他心间不安,“来人……”

“传命阁中的长老,要他们速去江城,那个莲烙环佩应该还在庄王手里,本阁要他们得到那个环佩,若是本阁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本阁要他们用另一把钥匙,打开碧落山上的陵寝,取出那份合约,断了靖安的龙脉,你可听清楚了?”

“是……”许是许久未见过宗胥溟眼中那样阴鹜至极的冷光,那人有些惊惶的应一声,便飞快的转身要出去准备,却不料宗胥溟猛地想起有些逍遥阁的联络方式北堂茗知道的一清二楚,按照他的个性,定是会将一切的不确定都生生斩杀,皱了皱眉叫住了那人,宗胥溟冷着脸,从腰的一侧取下挂着的血玉递与那人,“这是逍遥阁的信物,持有此物的人,天下间谁人敢动?本阁会派人护送你回赫连,若是办砸了此事,本阁要你生不如死。”

该是被他口中的阴狠和那神色间难得的凝重骇的一怔,那人慌忙挺直了身子领命,匆匆随人离去。

“来人,派几个人去追那辆马车,不管是真是假,都去看看,若真的有崔慕染,便带回来见本阁,若是没有,那么,里面的人,杀无赦。”冷冷的话语从他那高贵的唇中一一吐出,那泛着淡淡金芒的眼眸中,却只有不屑和鄙夷,凭一个崔慕染,还不值得他宗胥溟亲自出手。

马车始终都是带着急急和一路风尘朝着目的地而去,只是再快的马也终有累的那一刻,极快的驶到了临近的驿站,一路上北堂茗派来的侍卫都捡着时间在驿站中稍稍休整片刻,竟连马车中的女子也被允许下来透透气。

慕染一路上都极是安静,仿佛她是不存在一般,此刻轻轻踏下了马车,被风吹乱的发却让她只觉得心中难得的畅快,陷入这瞬息间的豁达中的她,并没有发现崔清柔悄悄的尾随着她下了车,一双闪着怨愤和狠毒的眼死死的盯住了慕染,蓦地她的身子在瞬间一震,眼中刹那间闪起不知说惊愕还是惊喜的光芒。

那个瞬息间出现,捂住了慕染嘴不让她发出任何声响的人,一身水蓝色的长袍,眉目间虽已是冷极,却还是透着淡淡的温馨关怀,却不正是萧长卿。

“长卿……”她无声的张了张嘴,却见着长卿已是不顾一切狠狠抱了抱慕染,随即却是再也不看四处,挟着慕染就往停靠在暗处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上而去,崔清柔只觉得这一刻的自己,仿若是被人毫不留情的推下了深渊,那一个人,她深深爱着并为之疯狂的人,自从崔慕染出现过后,从来都不会再将目光投注到自己这里,从来从来再没有过……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不想做军妓,她想要他,要他从此生生世世只能呆在自己身边,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怀着无比的怨愤,她陪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偷偷跟了上去,在那马车启动的那一刹那,忽然间就那么死死的咬住了牙,扑住了那马车下面的横档,以一个狼狈不堪的姿势死死的攀住了她这一个最后的机会,纵然是被那急速行驶的马车颠簸的摇摇欲坠,就算那凹凸不平的地面咯的她的背她的肌肤处处磨破了皮,她也是紧咬了牙关,死都不肯发出任何声响。

也不知道马车颠簸了多久,只觉得忽然间远处发出那么惨重的“砰”的一声,竟是那原先马车行驶的方向处,迸发出那样浓烈的火光,瞬间就在她脸上映画出那样惨重的红。

马车忽然间一顿,她抵受不住突如其来的停止,终于忍不住一声惨呼,从那马车横轴上滚落下来,随即那马车车帘一掀,却是慕染从马车里急切的跳了出来。

“少爷……”长卿紧随其后,慌忙纵身上前将她扑落死死箍在怀里不肯松开,“不要去,那里埋了火药,你赶去都已经来不及了……”两人一时间也未看到那个滚落在了一旁的崔清柔。

“为什么,那么多条人命啊,清……清柔也还在,为什么,为什么……都是人命啊,怎么能够这么残忍……”慕染遥遥的看着那滔天火光,那火光让人感触在心里明明是应该火热般,却为何让她只觉得冷彻心扉,北堂茗,果真不该对你抱有太大的期望,你这么心狠的人,果真是不会在乎那么几条人命的,更何况还有我们这两个你恨着的崔家人,若不是长卿出现,

那在火中丧生的人,就该是崔慕染了是不是?

“少爷……”长卿本想要解释,却不料还未开口便听到一声尖利的嘶叫,“萧长卿。”他浑身一震,猛地回转过身,却已见着崔清柔慢慢的站了起来,满身的尘土,一身的狼狈,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凶狠和绝望。

“你知道我在那辆马车上是不是?为什么只救了她一个,你竟狠心至此么?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我去死,为什么……”她一连问了几个为什么,却早已是声嘶俱厉。

慕染和长卿的身形在瞬间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一般不能动弹,萧长卿的脸在刹那间变得惨白一片,他当时只顾着慕染,确实疏忽了,他艰难的动了动唇,还未开口,便只觉得四处忽然响起了那一阵不该有的纷沓之音,伴随着人刻意压抑的低沉嗓音。

他的脸色蓦地一冷,再也顾不得解释什么,厉声吼道,“马车,快上马车。”说着一手抓起了慕染,待要再去拉崔清柔时,她却已经怨毒的看了他们一眼,自己死命的朝着马车而去。

三人飞快的上了马车,一时间已经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而去,逍遥阁的人率先追了上来,然而紧追在他们身后的人,却是那些本该随行护送去军营马车的侍卫,只是他们的主子,南平王北堂茗下的命令只有一个,那便是保护好慕染,其他的,什么都可以牺牲。

只是正当两方酣战之时,却又有第三方的人马介入,黑衣劲装,趁着两方的混战,向着那马车直直追去,萧长卿不时的回头看后面的状况,眼见那第三方的黑衣人已经追了上来,他匆忙中将缰绳交于了慕染,便匆忙下车应战。

然而崔清柔却在长卿离去后,突然与慕染争夺起缰绳来,“清柔你做什么,马车歪了……”慕染费力的想要控制好马车行驶的方向,可身侧的崔清柔像是疯了一般,狞笑着死命争夺,那眼中闪现的疯狂一时间让人不敢对视。

“崔慕染,我会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今日,就来做一个了断吧……”崔清柔不管马车会将她们带往何处,她只知道她此刻心中唯有一个念头,那便是疯狂,拼命的疯狂,她要让他们后悔,后悔对她做过的一切。

“清柔,你不要命了……”慕染飞快的看向四处,搜寻着出路,却没奈何缰绳被她一个疯了似的夺过,死死的朝着一处隐见悬崖峭壁而去,“那是悬崖,你疯了……”

“是,从他因为你而忘了我的那一刻,你就该死,我也早就疯了,本来残存着的一点奢念都被你们打的粉碎,我恨你们……”几乎是嘶吼出声,崔清柔拼命的一抖缰绳,一边却是用身体死死的压住了慕染,不叫她乱动。马车如箭般直直冲着那悬崖峭壁而去,无意中回头的萧长卿见着此番情形,心中莫名的一急,长啸出声,竟对于出现在身后的长剑短刀视若无睹,朝着那看似已经不受控制的马车飞掠而去。

“少爷……”他疾足狂奔,终于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跃上了马车,伸手抓了慕染,以一股轻柔之力将她抛下了马车,然而再伸手要去拉崔清柔时,却见她一张脸蓦地笑的绚烂,猛地痴笑着一把死死抓住了他的手,再也不肯松手,“你是我的,得不到,便一起毁了吧……”

她轻轻一笑,脸上却是一半满足一半绝望,长卿心中一惊间,似是被这样的她弄的一懵,然而还未待他做出任何的反应,他和她的身子便是猛地一沉,“哗啦……”的一声重响,两个人已经随着那辆马车重重的跌入了山崖。

“不……”喉间蓦地发出那一声嘶哑的惨叫,“长卿,长卿不要死,长卿……”慕染奋力的扑过来,然而手指还来不及触到侧转过头来的长卿的衣角,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起坠落……

顷刻间,只剩下一团朦胧的烟雾……

那翻滚着的尘,只能给人一个事实,那便是,车毁人亡。

为什么,在乎她和对她好的人,都要这么轻易的死去,为什么她爱的人,此生注定无缘无份,为什么要这样子……

泪一滴滴泛着灼热的气息,在她面前的土地上滴落,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南平王府的人早就与逍遥阁的人战的两败俱伤,那随后赶来的第三方的黑衣人却是赶上,对着那些隐隐然还有些许气息的人一人补上了一刀,送他们上了路,他们一眼瞧见了那在断崖前伤心欲绝的人,匆匆使了个眼色便要掠身上前,却不料凭空突兀的多了一个紫色的人影,在众人毫无防备的状况下,直接抓起了慕染的身子,便轻身飞掠离去,冥衣宫轻功向来在江湖排名颇前,纵然还提着一人,宫碧君也掠的飞快。

那些黑衣人慌忙疾足狂追过去,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告诉我,他们葬在哪里,在哪里?”本来有北堂茗或威胁或恳求,宫碧君答应试着忘记,答应对慕染好一些,但离开帝都时她也终于是明白过来,她还不能完全放下,所以她才会偷偷留了下来,所以才会在暗中偷偷观察了南平王府,所以才有

可能慢慢追了上来,及至现在趁着三方俱疲,一举得手。

慕染死死的咬住了唇,心中的哀伤还是盈盈满怀,宫碧君心中怒极,待终于将那些人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她才带着慕染在原先慕染带她们来过的地方停下,猛地一手死死的扼住了她的喉,冷冷道,“起先是摄于北堂茗的手段,本宫可以不加掩饰的说怕他,我也在想忘记了会不会对自己好一点,可是我错了……”

她冷冷的笑着,手上的力道慢慢收紧,迫的慕染不得不昂首瞪她。

“我还学不会那么大度的放手,所以我一定要见到他们,解决不了我们之间的牵绊,我这辈子都不会安生,快说,在哪里?”

“咳咳,你这辈子,怕是永生永世都要这么不得安生。”慕染紧紧的咬住了唇,然那话却像是从紧抿着的唇齿间生生挤出。

“你说什么?”宫碧君一怒,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灰白头发的老头从一处隐秘处走出,似是对她们两人视而不见,还是那样缓缓的走着,她本来不想做什么理会,可是却在无意中见着慕染的眼色一变又在瞬间恢复如初,她便已是冷笑着拖着慕染而走,一边走着一边却又毫不掩饰着欣赏她的慌乱。

当她们穿过了重重幕影,站在那一大片的夕颜之外,眼神都要被那一大片一大片的夕颜映画的只剩斑斓。

“爹,娘……”慕染的身子忽然不住的轻颤起来,然而受制于宫碧君,她根本不能动弹,宫碧君愣愣的看了这片花海片刻,似是不敢相信,又似乎心中已然快速的掀起了波涛,她蓦地放开了慕染,任她一个人无力的趴在地上死命的喘着气,想要追上都毫无办法。

然而宫碧君一步步走到那墓碑之前,看着那上面和谐万分的字,心中重重一搅,只觉得愤恨和苦涩,深痴和绝望都在这一刻来临,她到底算什么,到底被他们算作了什么?她看着他们从此以后只有两个人,再也容不得第三人;她看着他们连死也要在一起,不怕情丝蛊,不怕什么……他们从来都是以一个无比契合的角度将所有人都排斥在外,她连一丝一毫的机会都没有,情丝蛊是如此,这一次也是如此……

“凭什么你们要生生世世在一起,你们曾说为了我能够原谅你吗,你们什么也可以做么是不是,这满地的夕颜,若是被一把火烧了,我会很开心,或许会慢慢的考虑忘记,哈哈……”她冷声长笑,却忽然间终于不再说话,只是迅捷无比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火折子,轻轻的在那上一划。

“不要……”慕染忽然间惊恐起来,嘶叫着出声,然而所有的声音都在那突然窜起的火花绚烂盛放时化为须有,她忘记了说话,忘记了颤抖,甚至亦是忘记了悲愤,清澈的眼眸,恍如古镜一般,深深的映出了那绚烂的火花,照出那在火中似乎绽放的愈见灿烂的夕颜,像极了那晚的大火,却更像极了娘亲脸上的温柔,那样浓烈到了淡淡,那样绚烂到了静迷……

望着那越来越大的火势,见着那夕颜在火中独舞,瞧着那在大火中孤寂却仍是那么执守的坟墓,宫碧君忽然不加控制的大叫起来,笑的泪流满面,笑的七窍成灰,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只有他们两个人,所有的所有,都与自己无关,她只是做了一个配角,只是见证了她们的情她们的爱,从来从来,都没有她的存在……

纵然她要了他们的命如何?就算她烧了这满地的夕颜又如何?不管她如何的怨愤,如何的诅咒,她从来什么也得不到,寻不着……

“为什么……”她忽然疯狂的冲出了那盈盈的红色,飞快的到了慕染面前,在她跟前缓缓跪坐了下来,“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我的位置,我为他不守宫规,私自下山,我为他盗取情丝蛊,杀人纵火,我为他委身一个不爱的男人生下了女儿,可为什么连那么点点的奢念,以为他是爱我的奢念都不肯给我?不管我做的怎样?他们生在一起,就连死了,也没有人能分开,可是为什么要叫我先看见了他,先爱上了他……”

慕染怔怔的抬眸看她,从她那已经狂乱的眼眸中,看到自己泪流满面,那般狼狈的跪坐在地,眼神无悲无喜,嘴角的弧度,却早已坍塌一片,她忽然从眼前的人眼里,看到了太多的东西,痴痴的想要伸手去触摸,却不料宫碧君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叫,猛地纵身朝着远处飞奔而去。

她的手忽然间就那么颓然的落在地上,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要朝着那大火深处走去,却不料面前一道黑影一闪,双手恭谨的托着一把半旧的绸伞,神情是难得的恭谨,“崔姑娘,我家主上有请。”

慕染的双眼倏忽的一个恍惚,怔怔的看着那一把绸伞,然而再怎么回忆,都只能想起那一个人已经模糊的眉眼,她静静的想着,那和她共撑着伞走在路上的人,倾国倾城,风华绝代,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不,紧紧的抓紧了无力垂落的手,她只觉得一阵恍惚,从什么时候起,那个人的影子已经这样冥顽不灵的固执相随,怎么赶,都挥之不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