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民租房杀人案（下）
民租房杀人案（下）
“你说什么？？？”
所有人都吃惊地看向了苏七。陆天凯若有所思，王队眉头大皱，奇道：“你有什么证据？这里一没有打斗的痕迹，二没有血迹，你怎么知道他死了？还有，死了的话，尸体去哪里了？”
“不管他是否自愿，一个身高一米八，两百多斤的人，在唯一出口被监控了的情况下，是怎么消失的？”
王队点头道：“确实很奇怪，但不能排除他跳到另外一栋楼的屋顶的情况。尽管另外一栋楼的监控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但他可能用了其它方式，比如顺着排水管或者窗户，冷气机的排气扇往下爬等等。你要知道，他现在被人追杀，如果他被仇人发现了行踪，不按正常路线逃亡是很正常的。”
苏七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没错，但你看看这个屋子，你看到了什么？”
王队愣了愣，环视四周道：“唔，就是个邋遢的家伙……”
“是的，一个邋遢的家伙。可为什么他的灶台擦得那么干净？还有，你们看过洗手间了吧？洗手间可是干净得很，除了挂在墙壁上的那个镜子外。这说明了什么？”
陆天凯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专门收拾了灶台和洗手间？”
苏七点头道：“是的。那么，为什么要专门收拾灶台和洗手间？”
“分尸？”
陆晓琪惊呼出声。陆天凯皱着眉头道：“但这也很奇怪。如果真的是凶杀案，那么除非这里不是第一现场，否则不应该没有任何血迹和打斗的痕迹。毕竟地上散乱的这些垃圾和桌椅的摆放并不像事后安排的。如果不是第一现场的话，分尸现场却又选择在死者的屋子里，未免有点多此一举了。在没有找到尸体，或者说尸块前，贸然断定是凶杀案恐怕对破案不利。”
苏七道：“如果他是上个月二十号回来的那天就遇害的话，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天。如此长的时间，足够凶手处理好一切了。而且，我可以肯定，这个凶手十分的冷静，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谋杀。”
也不待他们提问，苏七指了指洗手间：“虽然洗手间的坐便器和地板都清洗得很干净，但是凶手还是没有完全清除掉证据。你们沿着马桶内圈看一看，那上面有少许呈现喷射状态的血迹。我想，凶手应该是在死者无法反抗，比如说昏迷的情况下，将他的头按在马桶内，割掉他的颈动脉进行放血。如此也可以解释房间内没有发现血迹的原因。”
王队铜铃般的双目精芒一闪，回过头去对着一个正在进行指纹采集的女警道：“小陈，你去洗手间看看，如果有血迹的话就采集下来化验。”
陆天凯赞赏地看着一脸沉思的苏七，思索了一番，开口道：“苏七，如果要断定这是凶杀案的话，光是找到血迹是不够的，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到尸体。如你所说，凶手很可能已经把尸体处理掉了。但凶手再怎么处理，我想尸体都很难凭空消失，只要留下哪怕一点的线索或者证据，都将成为破案的关键。我看你还没进楼就在观察周围的情况，特别是门口的垃圾箱，对于寻找尸体的线索，你是不是有什么眉目了？”
苏七回过神来，看着陆天凯，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
王队等人面面相觑，陆天凯皱着眉头道：“整个屋子都是一股酸臭味。楼下的垃圾桶也是，味道很大，整个楼都隐隐有垃圾的臭味。”
王队也点头道：“这屋子的味道比外面臭多了，不过关上门倒也不容易散出去。倒是外头垃圾桶确实……按道理不应该，市里早就有规定，居民区的垃圾必须每天清理，特殊情况可能还要一日多清，不应该一直这样飘散臭味的。”
“有规定每天都要清理垃圾？”
苏七神情有些诧异，陆天凯问道：“你是怀疑凶手将死者分尸后，通过倒垃圾的方式将尸块运出去？”
“不是。”苏七摇了摇头道：“你们觉得垃圾箱的臭味有没有什么问题？”
臭味能有什么问题？
看着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表情，苏七道：“除了酸臭以外，垃圾箱还有垃圾焚烧过的味道。如果每天都有人清理，按道理不应该会有垃圾焚烧的味道……唔……这家伙，真的很细心……不过越是这样，范围反而越是能够缩小……”
看着自言自语的苏七，陆天凯头一次觉得自己的专业经验在这个少年面前竟然显得如此薄弱。他轻咳一声，尴尬道：“你能不能说得明白一点？”
苏七沉默着，看向了陆天凯道：“我有个猜测，但目前还没有证据。我需要你们除了检测马桶内圈的血迹以外，还需要抽取下水道里边的物质上来检测，采样越多越好，应该会有所发现。另外，现在是下班时间，我希望你们对这整栋楼的人员都进行走访，不管他看上去多么不显眼，和这个死者之间关系有多疏远，一定要巨细无靡地询问，重点询问他们的背景，最好能询问到他们以前曾经做过什么工作。还有就是，二十号以后他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我不是警察，这方面的工作我不好参与。也就这样吧，我要先走了。”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是凶杀案？还有，你这样就要走了？
王队憋在心里的话刚想说出来，陆天凯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好吧，你要去哪里？我请你晚饭，然后再送你过去。不要拒绝，列车那个案子我还没有好好感谢你呢。”
说完，他扭头对着王队使了个眼色。王队苦笑一声，点头道：“那你们先去吧。我反正命苦，我就留下来陪同志们加班了。”
···
···
弯腰从封锁线底下钻出来，小吴迎上来道：“陆教导，去哪里？”
“刚才停车的马路边上有家餐厅，我看着不错，去那边吃饭吧。我得好好谢谢苏七。”
“得咧。”
四人朝楼梯走去，刚走不到两步，迎面从楼梯上来了两个人。
头一个人是个中年人，穿着一身沾满了油漆的工装，身上汗味、油漆味都很浓，看来是个做室内装修的。他手上提着两个白色塑料袋。眼尖的陆天凯看到，其中一个袋子里面有七八瓶二两装的红星二锅头，六十四度，市面上卖四到五块钱的那种。另外一个袋子里有一包炒制的花生米，花生米底下压着一小袋类似凉菜一样的食物。
那个中年人眼神躲闪，显得畏畏缩缩的。看到陆天凯等人的时候，他明显错愕了一下，而后低垂着头，绕过几人朝最里面行去。
苏七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陆天凯等人自然也停下了脚步。那人匆匆错过309室，看也没有朝里面看一眼，站在了310室的门口，哆哆嗦嗦地掏出钥匙，打开门进去后，很快把门关上了，反锁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第二个人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青年人。他的身材高大，背着一个书包，左手提着一个公文袋，右手提着一份外卖，身上穿着一身看着虽然有些廉价，但是十分得体的西装。他跟之前的中年男子几乎是前后脚上的楼梯，但他上了楼梯以后就站住了，直到陆天凯等人的视线从那个中年男子的身上移过来后，他才微笑道：“不好意思，请让一让。”
哦，他就住在303，也就是楼梯上来正对着的这一户。苏七等人正好挡在了他家门口。
“不好意思。”
陆天凯歉然道，领着几人后退了一步。
青年人的神色有些疲惫，却还是挂着礼貌的微笑。他点了点头表示不在意，将公文袋夹在腋下，然后掏出钥匙开了门。开门后，他好奇地朝309室张望了一眼，问道：“那是封锁线吧？你们是警察吗？发生什么事了？”
“哦，没什么，有人报案说那户人家失踪很久了，我们过来查查看。哦，对了，待会我的同事可能会上门走访，会对您提一些问题，希望您配合。这只是例行询问，给您造成什么不方便的话请见谅。”
陆天凯礼貌道。青年人点了点头，微笑道：“应该的，警民合作嘛！不过我刚搬来没多久，那户人家我好像没见过，可能帮不上你们什么忙。”
说完，他再次对着众人微笑点头致意，进了屋关上了门。
陆天凯和站在楼梯口值守的警官打了个招呼，走下了楼去，感觉身后有些不对，回头一看，却见苏七依旧站在原地，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么了？”
陆晓琪出声询问，苏七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对了，吃饭前，我们先去见见那个老叶。我有点事问他。”
刚才你不是说你不是警察，走访的事情你不方便插手吗？
陆晓琪偏着脑袋看他，陆天凯却没有在意，点头道：“没问题，走吧。他应该在他屋子里。我正好也有些事问他。”
四人下到一楼，敲响了那油腻腻的房门。
房门打开，一个七十来岁，秃了顶的老头子打开了房门。他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洗得泛黄的白色背心，黑色的宽松短裤，踩着拖鞋，浑身散发出浓烈的酒味。
他的双眼迷茫，眼袋浮肿得像鱼泡。屋子里凌乱不堪，烟雾腾腾，桌上满是空的白酒瓶和烟蒂。一个老旧的电视画面一闪一闪的，正在播放着足球比赛，但电视声道似乎坏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一开口，浓重的烟油味和酒味就扑鼻而来：“哦，吴……吴警官吧？这几位是？”
陆晓琪和小吴捂着口鼻，皱着眉头。陆天凯眉头也是下意识一皱，却很快恢复了过来。
看他这醉醺醺的样子，估计也是问不出什么的了。
“你好，我是市局刑侦大队的教导员，我叫陆天凯。这几位是……”
“我是来租房子的。”
苏七面无表情地打断了陆天凯的话。陆天凯诧异回过头来，搞不懂苏七是什么意思。
“租房子？我们的房子都租出去了。”
“恐怕很快就有一间要空出来了。309那个人死了。”
小吴吃了一惊，正要说话，陆天凯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在案件还没有任何进展的情况下，贸然将案件的猜测情况或者进度传出去是不被允许的，但苏七并不是警察，他不受这些规范。而且，他相信苏七肯定是有所目的的，只要对案情有帮助，他不介意自己有可能背处分。
“死了？”
老叶愣了一愣，黯淡无神的双眼看了看一旁的小吴：“那，吴警官，我那个房间是不是可以收拾一下租出去？”
小吴看了看陆天凯，犹豫了一下道：“暂时还不行，我们还没抓到凶手，现场还不能被破坏。”
老叶回过头看着苏七道：“你也听到了。我看他们破案还要好一阵子，你能等吗？”
苏七点头道：“可以等，不过那屋子死过人，我要你便宜点租给我。”
老叶唔了一声，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道：“通常我们都是租的1200，你要的话，不然1……900租给你。”
“900？你还不如去抢呢！你那屋子死过人，传出去谁还敢租哦？200，包水电，你要不要？”
苏七正要点头，陆晓琪就抢先一步道。
“200？还要包水电？开玩笑，我还不如放着当杂物间。”
“杂物间你还得经常去收拾吧？多麻烦。租给他就当免费给你打扫了。那屋子死过人，你是绝对租不出去的。这样吧，200，不包水电了，这样可以了吧？”
三个男的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看，完全插不上嘴。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还是老叶做出了让步，200不包水电同意租给苏七。
“签约吧，说好了押一付一哦！警方解除那间屋子的封锁后合约就开始生效，两年内不得涨租，没错吧？”
老叶苦笑着接过刚才填好的，已经签上了苏七大名的合约：“小伙子，你女朋友真厉害！”
苏七表情有些尴尬，陆晓琪脸色一红，却是悄悄看了苏七一眼，并没有像之前被王队调侃的时候那样反驳。
陆天凯看着老叶将一式两份的合约签完，给了苏七一份以后，才开口问道：“老先生，309室那个人你了解吗？从他失踪到现在，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失踪？你们不是说他死了吗？”
陆天凯胡诌道：“我们还不能断定他是什么时候死的，所以说失踪还是比较合适的。”
老叶哦了一声，道：“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门口那个垃圾桶，从上个月月底开始吧，就很臭，除了酸臭味以外还经常有什么东西烧焦了一样的臭味，那些收垃圾的环卫工人一直在跟我抱怨呢。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二十号那天晚上，我听到楼上传来很奇怪的声音……”
陆天凯精神大振，追问道：“什么奇怪的声音？”
“那天晚上因为半夜有一场比赛的直播，所以我没有喝太多酒，也比平时晚睡。大概两点左右吧，我突然听到楼上有人在跳的声音。就是跳一下，停一下，就跟电视上僵尸在跳一样的感觉，隐隐约约好像还有铃铛声。然后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接着就听到一声开门的声音，又听到挺大声的“咚”的一声，然后就没了。”
几人面面相觑。陆天凯看着醉醺醺的老叶，苦笑道：“好的，谢谢您的配合，您早点休息吧。”
“309楼下是209吧？他们有没有投诉听到什么声音？”
苏七突然开口问道。
老叶摇了摇头：“不知道，209住了个上夜班的家伙，当时他应该不在家。”
苏七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辞别了老叶，四人出了楼，陆晓琪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看着苏七道：“刚才讲价讲痛快了，忘记问你，你不是真的要住那间死过人的屋子吧？”
苏七张了张嘴，还没回答，陆天凯却插话问道：“苏七，你为什么告诉老叶309那个人已经死了？你是想通过他透露什么讯息出去吗？”
苏七边走边点头道：“凶手肯定是这栋楼的住户。虽然目前还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他的作案动机，但我对凶手的作案手法应该没有猜错。现在就等着看你们的同事检测和走访的结果出来了，或许这里面可以找到能证明凶手是谁的证据。凶手是个很冷静的人，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死者很可能是在开了门以后就被站在门外的凶手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控制住了。然后他带着凶手到洗手间进行放血，这一步是为了防止血迹出现在房间内，以及分尸的时候不会有血液喷射出来的问题。这些都证明了凶手是有预谋的。他想假造出一个死者失踪的假象，自然会销毁一切的证据。而他在自以为一切都天衣无缝的情况下，自然是不会突然搬走，否则容易引起别人怀疑。老叶如果把消息传出去，那么他就会觉得自己可能哪里出了纰漏，否则警察不应该这么快发现这是一个凶杀案。所以，心虚之下，他很可能会自作聪明地做出什么事情来补救。让他自己犯错，这是我们找不到证据的情况下的一条退路。”
陆天凯点了点头，苦笑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似乎有点冒险。”
苏七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小吴好奇问道：“那你怎么这么肯定凶手是这栋楼的住户？”
苏七还没说话，陆晓琪就嘻嘻笑道：“小吴哥哥，你说分尸，再加上销毁尸体，要多久的时间？”
小吴沉思道：“唔，一晚上？应该不够……就算一晚上把分尸的动作做完，但那个死者200多斤，尸块肯定不少，运出去可能要分很多次。而且半夜进进出出的话，监控肯定会拍下，凶手不至于这么傻……所以，他很可能是分很多次，很多天运输？”
陆晓琪调皮地笑着，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对呀，所以他肯定是这栋楼的住户，否则一个陌生人提着东西天天进出，那不是一下子就曝露了？”接着，她回过头，大眼睛盯着苏七问道，“我说的没错吧？”
苏七摇了摇头，道：“不是。为了掩饰死者已经死亡的事实，他确实需要进出这栋楼，但他并没有把尸块运出去。”
“你说什么？尸块还在这栋楼？”
苏七的话引起了三人的侧目。苏七摇头道：“没有，尸块已经不在这栋楼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村外的大马路上。下班高峰的车流，人流都十分拥挤，陆天凯提到的那家餐厅就在不远处，但餐厅门口却聚集围观着不少人，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尽管陆天凯有心追问苏七，但他还是道：“前面好像有情况，过去看看。”
四人上了前去，只见一个老婆婆正哭喊着和一个同样哭喊着的女子争抢着一个看上去两岁不到的男童。老婆婆身后站在一个大汉，嘴里骂骂咧咧的，似乎在指责那个女子。
“你想跟我离婚我不反对，我们可以和平协商，你这样带着孩子离家出走是什么意思？你不想回家我管不着，孩子必须留下！”
大汉看起来很生气，老婆婆也同样哭喊着叫着乖孙儿，死命拉着男童的手往自己怀里拽。女子死死抱住了惊慌大哭的男童，哭喊道：“你们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你们！救命啊！”
围观人群指指点点，一个大妈口沫横飞地跟人群道：“这女人不知检点，在外面勾三搭四，还想带孩子跟别人私奔，真的很不要脸！”
人们搞不清楚状况，都不敢贸然上去参合。一个老大爷看不下去道：“你们别争了，吓着孩子了。有什么事慢慢说，实在不行就报警，让警察来协调。”
女子哭喊着道：“你们救救我，我真的不认识他们！他们……他们是人贩子！”
陆晓琪明显感觉到身旁的苏七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扭头看去，只见苏七脸上挂满了恐惧，突然又变得狰狞无比，眼中射出刻骨的仇恨。
她是头一次在这个冷冰冰的少年脸上看到这么可怕的表情，一时之间，她竟然感到有些害怕。
陆天凯也注意到了苏七的异常。他心里有些惊诧，上上下下看了苏七一眼，正要说话，苏七却突然撑开人群冲了进去。
陆天凯等人吓了一大跳，连忙跟上。只见那大汉正要加入抢夺孩子的行列，却发出一声惨叫，竟是被苏七一拳打倒在地。
围观的人都被突然冲出来打人的苏七吓了一跳。陆天凯愣了一愣，心叫糟糕，眼看着苏七冷冷地看向了老婆婆，他连忙冲了上去，一个熊抱扑在苏七身上。他原本想将苏七扑倒，却感到自己就好像撞在一根柱子上一般，疼得他龇牙咧嘴，苏七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你别冲动！”
陆天凯死死抱住苏七，低喝了一声，然后抬起头忍着痛大喊道：“我是警察！放开孩子，有话好好说！”
大汉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哀嚎着，身体弓成煮熟的大虾一般，突然开始剧烈地呕吐起来。老婆婆愣了愣才醒悟过来，面色一苦，她撒开了孩子的手，一转身趴在大汉身前哭喊着：“儿子，你怎么样了？没事吧？”而后怒气冲冲抬起头，看着神情有些痴傻，正大口喘着气的苏七骂道：“哪里来的东西！你敢打人？警察？警察了不起？警察敢打人？”
说着，老婆婆哭喊着对围观的人道：“你们都看到了，警察打人了！我苦命的孩子啊！”
陆天凯回头对着小吴猛打眼色，小吴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来道：“老太太，他不是警察，我们是。他打你儿子的事我们会处理，问题你们这到底怎么回事？”
女子跪倒在地，抱着惊慌失措的孩子，母子两人痛哭成一团。老婆婆骂骂咧咧，根本不管小吴说了些什么。那看着人高马大的大汉只是肚子上挨了一拳，却吐了一地，直到现在还爬不起来，再加上仿佛疯了一样的苏七，这混乱的场面不禁让陆天凯头疼无比。
感觉到怀里的苏七似乎冷静下来，没有那么激动了，陆天凯连忙低声问道：“你没事了吧？”
苏七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看着老婆婆虽然一直在哭喊，但是手却悄悄地拽着大汉的衣角，冷冷道：“那大汉不会躺太久。先把这两个人控制起来吧，一会要跑了。”
陆天凯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老太太，发现她虽然一直在喊着警察打人，神色却很是慌乱，目光一直在人群中游移。再仔细一看，刚才站在人群前说话的大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他瞬间警觉了起来：“晓琪，去照顾一下那个妈妈和小孩。”
陆晓琪答应了一声，走上前去，蹲在女子身旁低声安慰。陆天凯放开了苏七的一瞬间，那个大汉一咕噜爬了起来，拉起老婆婆就要钻进人群里。
小吴愣了一下就扑了上去，抓住了老婆婆的手。那大汉见势不对，撒开手自己一个人朝人群里钻。围观的人们这时也反应了过来，一个小伙子上前想要阻拦，被那红了眼的大汉一把推倒在地。
陆天凯想追上去，眼前却是一花。苏七的动作敏捷得像山林里的猴子，几个跨步就抓住了大汉的后领。大汉回身扫了一拳，却被苏七紧紧捏住了。
“咔嚓！”
“啊~~~~~~~”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大汉那耷拉着的，在苏七手中扭曲成古怪姿势的手臂。耳旁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竟然盖过了周遭的一切杂音。
怕是骨折了！
陆天凯暗暗咂舌，几步追上来，阻止了苏七的进一步动作。
“苏……苏七，可以了，控制住嫌疑人就行。”
陆天凯看着苏七眼里那冰冷无情的杀气，一时间竟被这个少年的气势给震慑住了。
···
···
“太太，以后再碰到这样的情况请在保护好自己和孩子的情况下立刻想办法报警。那三个嫌疑人都已经被抓获。您放心，法律必然会严惩他们的！有什么需要我们会跟您联系，请您宽心。小李，你送他们母子回家。”
王队目送同事开着警车将受了惊吓的母子送走，转过身来先是深深地看了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苏七一眼，而后对着陆天凯道：“那个男的我派了两个同事先送去医院了……老陆，吃个饭都能让你碰上一个大案子，你今天可是连着破了两个大案子了。看来我的位置早晚得让你挤掉啊，哈哈！你干脆连出租屋那案子也顺便帮我破了吧，你放心，功劳算你的。”
陆天凯苦笑一声：“行了，就你嘴最贫，你也知道，我对升官没什么兴趣。对了，既然来了就一起去吃饭，出租屋那边先交给鉴定科的同志们处理吧。”
王队装模作样地敬了个礼：“遵命！我可是连着好几天没有吃顿正常餐了，今天可得好好削你一顿！”
陆天凯要了一个小包间，点了菜以后，陆天凯看着面无表情的苏七，心中暗忖：“他的身世绝对不简单，最起码，不像他说的那样。他对人贩子这么痛恨……难道……唔……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也得好好查一查他的底细了。”
“你说什么？？？”
所有人都吃惊地看向了苏七。陆天凯若有所思，王队眉头大皱，奇道：“你有什么证据？这里一没有打斗的痕迹，二没有血迹，你怎么知道他死了？还有，死了的话，尸体去哪里了？”
“不管他是否自愿，一个身高一米八，两百多斤的人，在唯一出口被监控了的情况下，是怎么消失的？”
王队点头道：“确实很奇怪，但不能排除他跳到另外一栋楼的屋顶的情况。尽管另外一栋楼的监控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但他可能用了其它方式，比如顺着排水管或者窗户，冷气机的排气扇往下爬等等。你要知道，他现在被人追杀，如果他被仇人发现了行踪，不按正常路线逃亡是很正常的。”
苏七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没错，但你看看这个屋子，你看到了什么？”
王队愣了愣，环视四周道：“唔，就是个邋遢的家伙……”
“是的，一个邋遢的家伙。可为什么他的灶台擦得那么干净？还有，你们看过洗手间了吧？洗手间可是干净得很，除了挂在墙壁上的那个镜子外。这说明了什么？”
陆天凯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专门收拾了灶台和洗手间？”
苏七点头道：“是的。那么，为什么要专门收拾灶台和洗手间？”
“分尸？”
陆晓琪惊呼出声。陆天凯皱着眉头道：“但这也很奇怪。如果真的是凶杀案，那么除非这里不是第一现场，否则不应该没有任何血迹和打斗的痕迹。毕竟地上散乱的这些垃圾和桌椅的摆放并不像事后安排的。如果不是第一现场的话，分尸现场却又选择在死者的屋子里，未免有点多此一举了。在没有找到尸体，或者说尸块前，贸然断定是凶杀案恐怕对破案不利。”
苏七道：“如果他是上个月二十号回来的那天就遇害的话，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天。如此长的时间，足够凶手处理好一切了。而且，我可以肯定，这个凶手十分的冷静，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谋杀。”
也不待他们提问，苏七指了指洗手间：“虽然洗手间的坐便器和地板都清洗得很干净，但是凶手还是没有完全清除掉证据。你们沿着马桶内圈看一看，那上面有少许呈现喷射状态的血迹。我想，凶手应该是在死者无法反抗，比如说昏迷的情况下，将他的头按在马桶内，割掉他的颈动脉进行放血。如此也可以解释房间内没有发现血迹的原因。”
王队铜铃般的双目精芒一闪，回过头去对着一个正在进行指纹采集的女警道：“小陈，你去洗手间看看，如果有血迹的话就采集下来化验。”
陆天凯赞赏地看着一脸沉思的苏七，思索了一番，开口道：“苏七，如果要断定这是凶杀案的话，光是找到血迹是不够的，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到尸体。如你所说，凶手很可能已经把尸体处理掉了。但凶手再怎么处理，我想尸体都很难凭空消失，只要留下哪怕一点的线索或者证据，都将成为破案的关键。我看你还没进楼就在观察周围的情况，特别是门口的垃圾箱，对于寻找尸体的线索，你是不是有什么眉目了？”
苏七回过神来，看着陆天凯，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
王队等人面面相觑，陆天凯皱着眉头道：“整个屋子都是一股酸臭味。楼下的垃圾桶也是，味道很大，整个楼都隐隐有垃圾的臭味。”
王队也点头道：“这屋子的味道比外面臭多了，不过关上门倒也不容易散出去。倒是外头垃圾桶确实……按道理不应该，市里早就有规定，居民区的垃圾必须每天清理，特殊情况可能还要一日多清，不应该一直这样飘散臭味的。”
“有规定每天都要清理垃圾？”
苏七神情有些诧异，陆天凯问道：“你是怀疑凶手将死者分尸后，通过倒垃圾的方式将尸块运出去？”
“不是。”苏七摇了摇头道：“你们觉得垃圾箱的臭味有没有什么问题？”
臭味能有什么问题？
看着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表情，苏七道：“除了酸臭以外，垃圾箱还有垃圾焚烧过的味道。如果每天都有人清理，按道理不应该会有垃圾焚烧的味道……唔……这家伙，真的很细心……不过越是这样，范围反而越是能够缩小……”
看着自言自语的苏七，陆天凯头一次觉得自己的专业经验在这个少年面前竟然显得如此薄弱。他轻咳一声，尴尬道：“你能不能说得明白一点？”
苏七沉默着，看向了陆天凯道：“我有个猜测，但目前还没有证据。我需要你们除了检测马桶内圈的血迹以外，还需要抽取下水道里边的物质上来检测，采样越多越好，应该会有所发现。另外，现在是下班时间，我希望你们对这整栋楼的人员都进行走访，不管他看上去多么不显眼，和这个死者之间关系有多疏远，一定要巨细无靡地询问，重点询问他们的背景，最好能询问到他们以前曾经做过什么工作。还有就是，二十号以后他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我不是警察，这方面的工作我不好参与。也就这样吧，我要先走了。”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是凶杀案？还有，你这样就要走了？
王队憋在心里的话刚想说出来，陆天凯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好吧，你要去哪里？我请你晚饭，然后再送你过去。不要拒绝，列车那个案子我还没有好好感谢你呢。”
说完，他扭头对着王队使了个眼色。王队苦笑一声，点头道：“那你们先去吧。我反正命苦，我就留下来陪同志们加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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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腰从封锁线底下钻出来，小吴迎上来道：“陆教导，去哪里？”
“刚才停车的马路边上有家餐厅，我看着不错，去那边吃饭吧。我得好好谢谢苏七。”
“得咧。”
四人朝楼梯走去，刚走不到两步，迎面从楼梯上来了两个人。
头一个人是个中年人，穿着一身沾满了油漆的工装，身上汗味、油漆味都很浓，看来是个做室内装修的。他手上提着两个白色塑料袋。眼尖的陆天凯看到，其中一个袋子里面有七八瓶二两装的红星二锅头，六十四度，市面上卖四到五块钱的那种。另外一个袋子里有一包炒制的花生米，花生米底下压着一小袋类似凉菜一样的食物。
那个中年人眼神躲闪，显得畏畏缩缩的。看到陆天凯等人的时候，他明显错愕了一下，而后低垂着头，绕过几人朝最里面行去。
苏七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陆天凯等人自然也停下了脚步。那人匆匆错过309室，看也没有朝里面看一眼，站在了310室的门口，哆哆嗦嗦地掏出钥匙，打开门进去后，很快把门关上了，反锁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第二个人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青年人。他的身材高大，背着一个书包，左手提着一个公文袋，右手提着一份外卖，身上穿着一身看着虽然有些廉价，但是十分得体的西装。他跟之前的中年男子几乎是前后脚上的楼梯，但他上了楼梯以后就站住了，直到陆天凯等人的视线从那个中年男子的身上移过来后，他才微笑道：“不好意思，请让一让。”
哦，他就住在303，也就是楼梯上来正对着的这一户。苏七等人正好挡在了他家门口。
“不好意思。”
陆天凯歉然道，领着几人后退了一步。
青年人的神色有些疲惫，却还是挂着礼貌的微笑。他点了点头表示不在意，将公文袋夹在腋下，然后掏出钥匙开了门。开门后，他好奇地朝309室张望了一眼，问道：“那是封锁线吧？你们是警察吗？发生什么事了？”
“哦，没什么，有人报案说那户人家失踪很久了，我们过来查查看。哦，对了，待会我的同事可能会上门走访，会对您提一些问题，希望您配合。这只是例行询问，给您造成什么不方便的话请见谅。”
陆天凯礼貌道。青年人点了点头，微笑道：“应该的，警民合作嘛！不过我刚搬来没多久，那户人家我好像没见过，可能帮不上你们什么忙。”
说完，他再次对着众人微笑点头致意，进了屋关上了门。
陆天凯和站在楼梯口值守的警官打了个招呼，走下了楼去，感觉身后有些不对，回头一看，却见苏七依旧站在原地，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么了？”
陆晓琪出声询问，苏七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对了，吃饭前，我们先去见见那个老叶。我有点事问他。”
刚才你不是说你不是警察，走访的事情你不方便插手吗？
陆晓琪偏着脑袋看他，陆天凯却没有在意，点头道：“没问题，走吧。他应该在他屋子里。我正好也有些事问他。”
四人下到一楼，敲响了那油腻腻的房门。
房门打开，一个七十来岁，秃了顶的老头子打开了房门。他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洗得泛黄的白色背心，黑色的宽松短裤，踩着拖鞋，浑身散发出浓烈的酒味。
他的双眼迷茫，眼袋浮肿得像鱼泡。屋子里凌乱不堪，烟雾腾腾，桌上满是空的白酒瓶和烟蒂。一个老旧的电视画面一闪一闪的，正在播放着足球比赛，但电视声道似乎坏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一开口，浓重的烟油味和酒味就扑鼻而来：“哦，吴……吴警官吧？这几位是？”
陆晓琪和小吴捂着口鼻，皱着眉头。陆天凯眉头也是下意识一皱，却很快恢复了过来。
看他这醉醺醺的样子，估计也是问不出什么的了。
“你好，我是市局刑侦大队的教导员，我叫陆天凯。这几位是……”
“我是来租房子的。”
苏七面无表情地打断了陆天凯的话。陆天凯诧异回过头来，搞不懂苏七是什么意思。
“租房子？我们的房子都租出去了。”
“恐怕很快就有一间要空出来了。309那个人死了。”
小吴吃了一惊，正要说话，陆天凯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在案件还没有任何进展的情况下，贸然将案件的猜测情况或者进度传出去是不被允许的，但苏七并不是警察，他不受这些规范。而且，他相信苏七肯定是有所目的的，只要对案情有帮助，他不介意自己有可能背处分。
“死了？”
老叶愣了一愣，黯淡无神的双眼看了看一旁的小吴：“那，吴警官，我那个房间是不是可以收拾一下租出去？”
小吴看了看陆天凯，犹豫了一下道：“暂时还不行，我们还没抓到凶手，现场还不能被破坏。”
老叶回过头看着苏七道：“你也听到了。我看他们破案还要好一阵子，你能等吗？”
苏七点头道：“可以等，不过那屋子死过人，我要你便宜点租给我。”
老叶唔了一声，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道：“通常我们都是租的1200，你要的话，不然1……900租给你。”
“900？你还不如去抢呢！你那屋子死过人，传出去谁还敢租哦？200，包水电，你要不要？”
苏七正要点头，陆晓琪就抢先一步道。
“200？还要包水电？开玩笑，我还不如放着当杂物间。”
“杂物间你还得经常去收拾吧？多麻烦。租给他就当免费给你打扫了。那屋子死过人，你是绝对租不出去的。这样吧，200，不包水电了，这样可以了吧？”
三个男的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看，完全插不上嘴。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还是老叶做出了让步，200不包水电同意租给苏七。
“签约吧，说好了押一付一哦！警方解除那间屋子的封锁后合约就开始生效，两年内不得涨租，没错吧？”
老叶苦笑着接过刚才填好的，已经签上了苏七大名的合约：“小伙子，你女朋友真厉害！”
苏七表情有些尴尬，陆晓琪脸色一红，却是悄悄看了苏七一眼，并没有像之前被王队调侃的时候那样反驳。
陆天凯看着老叶将一式两份的合约签完，给了苏七一份以后，才开口问道：“老先生，309室那个人你了解吗？从他失踪到现在，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失踪？你们不是说他死了吗？”
陆天凯胡诌道：“我们还不能断定他是什么时候死的，所以说失踪还是比较合适的。”
老叶哦了一声，道：“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门口那个垃圾桶，从上个月月底开始吧，就很臭，除了酸臭味以外还经常有什么东西烧焦了一样的臭味，那些收垃圾的环卫工人一直在跟我抱怨呢。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二十号那天晚上，我听到楼上传来很奇怪的声音……”
陆天凯精神大振，追问道：“什么奇怪的声音？”
“那天晚上因为半夜有一场比赛的直播，所以我没有喝太多酒，也比平时晚睡。大概两点左右吧，我突然听到楼上有人在跳的声音。就是跳一下，停一下，就跟电视上僵尸在跳一样的感觉，隐隐约约好像还有铃铛声。然后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接着就听到一声开门的声音，又听到挺大声的“咚”的一声，然后就没了。”
几人面面相觑。陆天凯看着醉醺醺的老叶，苦笑道：“好的，谢谢您的配合，您早点休息吧。”
“309楼下是209吧？他们有没有投诉听到什么声音？”
苏七突然开口问道。
老叶摇了摇头：“不知道，209住了个上夜班的家伙，当时他应该不在家。”
苏七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辞别了老叶，四人出了楼，陆晓琪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看着苏七道：“刚才讲价讲痛快了，忘记问你，你不是真的要住那间死过人的屋子吧？”
苏七张了张嘴，还没回答，陆天凯却插话问道：“苏七，你为什么告诉老叶309那个人已经死了？你是想通过他透露什么讯息出去吗？”
苏七边走边点头道：“凶手肯定是这栋楼的住户。虽然目前还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他的作案动机，但我对凶手的作案手法应该没有猜错。现在就等着看你们的同事检测和走访的结果出来了，或许这里面可以找到能证明凶手是谁的证据。凶手是个很冷静的人，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死者很可能是在开了门以后就被站在门外的凶手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控制住了。然后他带着凶手到洗手间进行放血，这一步是为了防止血迹出现在房间内，以及分尸的时候不会有血液喷射出来的问题。这些都证明了凶手是有预谋的。他想假造出一个死者失踪的假象，自然会销毁一切的证据。而他在自以为一切都天衣无缝的情况下，自然是不会突然搬走，否则容易引起别人怀疑。老叶如果把消息传出去，那么他就会觉得自己可能哪里出了纰漏，否则警察不应该这么快发现这是一个凶杀案。所以，心虚之下，他很可能会自作聪明地做出什么事情来补救。让他自己犯错，这是我们找不到证据的情况下的一条退路。”
陆天凯点了点头，苦笑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似乎有点冒险。”
苏七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小吴好奇问道：“那你怎么这么肯定凶手是这栋楼的住户？”
苏七还没说话，陆晓琪就嘻嘻笑道：“小吴哥哥，你说分尸，再加上销毁尸体，要多久的时间？”
小吴沉思道：“唔，一晚上？应该不够……就算一晚上把分尸的动作做完，但那个死者200多斤，尸块肯定不少，运出去可能要分很多次。而且半夜进进出出的话，监控肯定会拍下，凶手不至于这么傻……所以，他很可能是分很多次，很多天运输？”
陆晓琪调皮地笑着，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对呀，所以他肯定是这栋楼的住户，否则一个陌生人提着东西天天进出，那不是一下子就曝露了？”接着，她回过头，大眼睛盯着苏七问道，“我说的没错吧？”
苏七摇了摇头，道：“不是。为了掩饰死者已经死亡的事实，他确实需要进出这栋楼，但他并没有把尸块运出去。”
“你说什么？尸块还在这栋楼？”
苏七的话引起了三人的侧目。苏七摇头道：“没有，尸块已经不在这栋楼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村外的大马路上。下班高峰的车流，人流都十分拥挤，陆天凯提到的那家餐厅就在不远处，但餐厅门口却聚集围观着不少人，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尽管陆天凯有心追问苏七，但他还是道：“前面好像有情况，过去看看。”
四人上了前去，只见一个老婆婆正哭喊着和一个同样哭喊着的女子争抢着一个看上去两岁不到的男童。老婆婆身后站在一个大汉，嘴里骂骂咧咧的，似乎在指责那个女子。
“你想跟我离婚我不反对，我们可以和平协商，你这样带着孩子离家出走是什么意思？你不想回家我管不着，孩子必须留下！”
大汉看起来很生气，老婆婆也同样哭喊着叫着乖孙儿，死命拉着男童的手往自己怀里拽。女子死死抱住了惊慌大哭的男童，哭喊道：“你们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你们！救命啊！”
围观人群指指点点，一个大妈口沫横飞地跟人群道：“这女人不知检点，在外面勾三搭四，还想带孩子跟别人私奔，真的很不要脸！”
人们搞不清楚状况，都不敢贸然上去参合。一个老大爷看不下去道：“你们别争了，吓着孩子了。有什么事慢慢说，实在不行就报警，让警察来协调。”
女子哭喊着道：“你们救救我，我真的不认识他们！他们……他们是人贩子！”
陆晓琪明显感觉到身旁的苏七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扭头看去，只见苏七脸上挂满了恐惧，突然又变得狰狞无比，眼中射出刻骨的仇恨。
她是头一次在这个冷冰冰的少年脸上看到这么可怕的表情，一时之间，她竟然感到有些害怕。
陆天凯也注意到了苏七的异常。他心里有些惊诧，上上下下看了苏七一眼，正要说话，苏七却突然撑开人群冲了进去。
陆天凯等人吓了一大跳，连忙跟上。只见那大汉正要加入抢夺孩子的行列，却发出一声惨叫，竟是被苏七一拳打倒在地。
围观的人都被突然冲出来打人的苏七吓了一跳。陆天凯愣了一愣，心叫糟糕，眼看着苏七冷冷地看向了老婆婆，他连忙冲了上去，一个熊抱扑在苏七身上。他原本想将苏七扑倒，却感到自己就好像撞在一根柱子上一般，疼得他龇牙咧嘴，苏七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你别冲动！”
陆天凯死死抱住苏七，低喝了一声，然后抬起头忍着痛大喊道：“我是警察！放开孩子，有话好好说！”
大汉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哀嚎着，身体弓成煮熟的大虾一般，突然开始剧烈地呕吐起来。老婆婆愣了愣才醒悟过来，面色一苦，她撒开了孩子的手，一转身趴在大汉身前哭喊着：“儿子，你怎么样了？没事吧？”而后怒气冲冲抬起头，看着神情有些痴傻，正大口喘着气的苏七骂道：“哪里来的东西！你敢打人？警察？警察了不起？警察敢打人？”
说着，老婆婆哭喊着对围观的人道：“你们都看到了，警察打人了！我苦命的孩子啊！”
陆天凯回头对着小吴猛打眼色，小吴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来道：“老太太，他不是警察，我们是。他打你儿子的事我们会处理，问题你们这到底怎么回事？”
女子跪倒在地，抱着惊慌失措的孩子，母子两人痛哭成一团。老婆婆骂骂咧咧，根本不管小吴说了些什么。那看着人高马大的大汉只是肚子上挨了一拳，却吐了一地，直到现在还爬不起来，再加上仿佛疯了一样的苏七，这混乱的场面不禁让陆天凯头疼无比。
感觉到怀里的苏七似乎冷静下来，没有那么激动了，陆天凯连忙低声问道：“你没事了吧？”
苏七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看着老婆婆虽然一直在哭喊，但是手却悄悄地拽着大汉的衣角，冷冷道：“那大汉不会躺太久。先把这两个人控制起来吧，一会要跑了。”
陆天凯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老太太，发现她虽然一直在喊着警察打人，神色却很是慌乱，目光一直在人群中游移。再仔细一看，刚才站在人群前说话的大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他瞬间警觉了起来：“晓琪，去照顾一下那个妈妈和小孩。”
陆晓琪答应了一声，走上前去，蹲在女子身旁低声安慰。陆天凯放开了苏七的一瞬间，那个大汉一咕噜爬了起来，拉起老婆婆就要钻进人群里。
小吴愣了一下就扑了上去，抓住了老婆婆的手。那大汉见势不对，撒开手自己一个人朝人群里钻。围观的人们这时也反应了过来，一个小伙子上前想要阻拦，被那红了眼的大汉一把推倒在地。
陆天凯想追上去，眼前却是一花。苏七的动作敏捷得像山林里的猴子，几个跨步就抓住了大汉的后领。大汉回身扫了一拳，却被苏七紧紧捏住了。
“咔嚓！”
“啊~~~~~~~”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大汉那耷拉着的，在苏七手中扭曲成古怪姿势的手臂。耳旁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竟然盖过了周遭的一切杂音。
怕是骨折了！
陆天凯暗暗咂舌，几步追上来，阻止了苏七的进一步动作。
“苏……苏七，可以了，控制住嫌疑人就行。”
陆天凯看着苏七眼里那冰冷无情的杀气，一时间竟被这个少年的气势给震慑住了。
···
···
“太太，以后再碰到这样的情况请在保护好自己和孩子的情况下立刻想办法报警。那三个嫌疑人都已经被抓获。您放心，法律必然会严惩他们的！有什么需要我们会跟您联系，请您宽心。小李，你送他们母子回家。”
王队目送同事开着警车将受了惊吓的母子送走，转过身来先是深深地看了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苏七一眼，而后对着陆天凯道：“那个男的我派了两个同事先送去医院了……老陆，吃个饭都能让你碰上一个大案子，你今天可是连着破了两个大案子了。看来我的位置早晚得让你挤掉啊，哈哈！你干脆连出租屋那案子也顺便帮我破了吧，你放心，功劳算你的。”
陆天凯苦笑一声：“行了，就你嘴最贫，你也知道，我对升官没什么兴趣。对了，既然来了就一起去吃饭，出租屋那边先交给鉴定科的同志们处理吧。”
王队装模作样地敬了个礼：“遵命！我可是连着好几天没有吃顿正常餐了，今天可得好好削你一顿！”
陆天凯要了一个小包间，点了菜以后，陆天凯看着面无表情的苏七，心中暗忖：“他的身世绝对不简单，最起码，不像他说的那样。他对人贩子这么痛恨……难道……唔……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也得好好查一查他的底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