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界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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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唯一的生还者

    fri jul 31 17:31:31 cst 2015

    天玑17788年某月,恒宇帝国境内某处发生动乱,不过不久便被平息。然而某日深夜,隐忍直至怒不可揭的焦灼的矛盾终于迎来了最强势的爆发。

    滔天的火焰染红了寂静的夜空,贯穿小镇的长河在火光中熠熠生辉,银河依旧,却突然变得如火焰般猩红。

    镇压镇压镇压!这是帝国唯一的指令!

    无数参与暴动的灵修惨遭屠戮,如果有违抗命令的勇气,就必须怀抱尸首异处的觉悟。迟疑?怜悯?痛心?或许他们确实这样过,但是一切多余的情感都在对方疯狂的反抗下化为乌有。

    当敌人冲向你时,即便是依靠本能,人们也会将自保的利刃深深刺向他的心脏,更何况他们都是灵修。

    如果世间便拥有着这样的规则,那么今晚名为正义的杀戮应当会得到些许怜悯与同情吧。

    死在这样的夜晚下的人们已经不再只有参与暴动的灵修了,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然而一切也都将会被处理地极其完美。

    翌日,这一天的朝阳似乎都比往昔来得晚了一些,飞扬的尘土如卷过世间最苍凉的地方,低沉与迟钝。

    没有人会相信一座并不繁华但足够安宁与美好的幸福小镇如今已成鬼林墓地般阴森。地上的鲜血早已经凝固与黑化,凡人无法想象灵修间战斗的惨烈,如果代价仅仅只是一座简单小镇的毁灭,放在平时或许还是一件对上头来说挺不错的报告。

    只是眼下,某人的心情似乎并不好过。

    男子一身整洁的军装,他有些慵懒与迷茫地坐在一处山崖上。作为军人,以他的穿着打扮甚至应该是一位颇有地位的将领,只是此刻他的背脊有些弯曲,浑身上下完全没有任何威严可言,有的或许是深深的迷茫。

    他坐的地方很特别,不是因为地点,而是一望而穿的景色。昨夜恶战的痕迹尽收眼底,照理说他更应该兴奋乃至狂喜才对啊。因为正是他带领着一支精锐的部队,直接瓦解了暴乱分子的所有防线,更是因为他率领的一拨人,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损失控制在了最低。

    只是这种完全可以加官进爵的丰功伟绩,却迟迟地没有让这个男子露出笑容。他大笑过的,在战斗宣告结束的时候,他从未如此高兴地在这片天地间呼喊,然而渐渐地这份呼喊被心底另一种声音所质疑。

    男子惆怅地叹息着,在四下无人的时候他方才露出这样的神采。他其实可以做得更好的,暴乱分子的反抗非常顽强,但即便再如何挣扎,他们的破灭也只是在短短的一夜之间。

    他所认为的更好,是觉得完全可以将战斗的时间延长,从而让那些不属于这场战争的无辜的人保全。

    但是他没有,昨夜他亲自下达的命令,便是倾尽一切,不惜后果地去战斗。只有战斗才能结束一切,只有如此,他才能站到更好的位子上去。

    是的没错,皇的指令是歼灭,而他自己的命令则是不惜任何代价地歼灭,他只是为了将自己的功劳夸大,这样就可以享有更多。

    于是在那个暴动的夜晚,他带头冲进了敌营,他是那么的不可战胜与势不可挡,沿路留下了数不清的鲜红与血泪。那一刻君临天下的快感让他深深地不能自拔,于是义无反顾的利刃同时斩向了俘虏与凡人,冷血与无情的标签至此再也和他脱不了关系了。

    对方其实早有溃败的迹象,只是男子的疯狂与威压这才让的他们意志更加崩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杀光了抓获的所有人!

    “没事的,死得只是一些凡人,一些毫无作用的凡人而已。”男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凡人怎能与灵修相比,他们的牺牲是为了国家,哪一次战争没有流血,没错,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啊,所以不是我害了你们,不是我,不是我!”

    男子忽地朝着这天地大吼了出来,烟尘与死气在空中弥漫,没有一只飞禽的天空,没有一只走兽的地面,简直让此地成为了人间地狱。

    男子仍然在注视着再无人烟的荒凉小镇,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耳边突然有一道平和的声音响起。

    “昂大人,昨夜战果已悉数禀报,皇很高兴,但又下达了新的命令,毁掉此地的一切,不留任何痕迹。”说话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没有丝毫威压与气势。

    “不留任何痕迹是吧?如果是恰好有一个镇子的凡人目睹了战争,他们也要被抹去痕迹吗?”

    “是的,没有错。”清秀男子毫不犹豫地答道。

    “哈哈,原来我没有做错什么啊。原来你们本就该死啊,我就说嘛,不是我害了你们,不是我害了你们啊。”昂姓男子突然激动地大呼大叫,他终于露出了笑容,是那么的让自己作呕与愤怒。

    清秀男子皱了皱眉头,犹豫了一会儿方才敢问道:“昂大人,您没事吧?”

    谁知他丝毫没停顿地就答道:“没事,老子好的很。我早就执行了,你看这里的所有人都死了,这里的一切也将会不复存在。”

    清秀男子淡淡说道:“那就好,既然意思已经传达,那闻某就先行离开了。”

    ******(华丽丽的分割线)

    男子最后也离开了那处山崖,带着不再迷茫与憔悴的心情,怀着似乎终于得到自己原谅的虚伪的喜悦,他回到了军队之中,他是他们的将领,清除工作还得由他下达最后的命令。

    “清除这里的一切痕迹,让这个小镇消失,这是皇刚传达给我的意思。”他淡淡地对手下的人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一切似乎即将结束,没有人会在意曾经犯下的罪恶,因为有了最合适与不容反驳的理由,为了正义,更因为那是他人的命令。身为臣子,那么遵守命令便是一切。

    “昂海,你变了。”当平复的心境终于开始被喜悦填满,当私欲与傲慢不声不响间更加地膨胀,另一个人的声音却让的他的眉头不自觉地一挑。

    “哦?修,你觉得我哪里变了。”

    “变得贪图名利,变得急功近利,变得,再也不是过去的你了。”被唤做修的男子丝毫不隐藏地直言,他敢于如此直白,因为他们虽然是主与仆的关系,他们的关系仍很特别。

    “我没有变。”昂海坚定地否认道:“那是命令,无法违抗的命令。事实证明这些凡人也该死,我们没有丝毫办法,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真的就应该遵守吗?我们真的没有做错吗?”

    “没错,无论如何他们都会死,而我们将会获得全新的地位与权力。”

    “或许是的吧。”修轻轻地叹息着。

    昂海鼓舞道:“我们就要成为这个帝国无比荣耀的人,我们不会再重复过去凄惨的生活,我们的努力完全是。。。”

    昂海刚说到兴头上的时候,他的话语却突然停止了,与此同时,他的目光变得满是惊讶与难以置信。

    修困惑地问道:“怎么了?”

    “有哭声,虚弱无比的哭声。”昂海如疯了般奔跑起来,他无比害怕地抱住自己的头,仿佛有无数细针深深地刺进其中,为什么要让我听到这个,为什么哭得如此肝肠寸断,为什么要让我想起罪恶!

    他已经不是在奔跑了,看起来让人困惑与同情的身影反倒在满是尸骸的镇子中寻找起来,那般落魄与心痛。

    “你听错了吧昂海,我一点声音都没听到。”修已经追了上去。

    “不,绝对有,我不会听错的,还活着一个人,一个婴儿!”

    “一个婴儿,怎么可能能在昨晚的战争中存活下来?”修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他相信了昂海的话,所以才会如此。

    “我不知道,我要找到他,我要找到他!”

    于是两人如着了魔般四处寻找起来,或许他们都已经忘记了皇的指令,消灭一切痕迹,这才是他们必须绝对要遵守的命令啊,所以无论是否有生还者,这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他们终于也是找到了微弱哭声的来源,两人站在风中,站在沙中,站在深深的敬畏之中。凡人都是弱小的,在这样剧烈的战争中存活下来的凡人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但是他们的认知就在此刻被完全否定了,哭声依旧,微弱无比,但是他的的确确是活着的,在两具早已经僵硬的尸骸共同组成的怀抱之中。

    天真无邪的婴儿丝毫没有想到自己的存活是有多么的不可思议,他只是放声地大哭,可能因为冷了,饿了,却根本无法知道这里其实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真的有一个生命存活了下来,他还是一个婴儿。普通的凡人原来也能如此强大,再弱小的生命为了保护也将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强,这份坚强,足以创造不及万分之一的奇迹!

    婴儿的父母肩搭着肩组成了密不透风的屏障,他们将自己的孩子放在了身下,枕在手中,用脆弱无比又异常可靠的身躯一次次地抵挡着外面的风与火。

    那一刻他们的孩子也许还在幸福地沉睡,即便是战争也不能惊扰到他。也许他们生命的最后一秒仍在流泪与希望中度过,无法看着你的成长真是对不起了,但是如果你还能活下去,那么即便是重复多少次粉骨碎身的痛苦,他们也永远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婴儿费力与无助的哭声,仿佛成为了无尽黑暗中唯一闪耀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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