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踏飞燕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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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终日思君不见君

    “让广德号经营盐号?”任典性冷笑一声,道:“就凭他们能弄得到盐引吗?大哥的义父刘公公在朝堂一言九鼎,这事情没有义父的首肯,他们即便走得通户部的路子,也拿不到盐引吧?”

    单悺瞪他一眼,“别这么说。义父他老人家都是在一心一意给皇上办事。”

    “嘿嘿。是啊,是啊,是小弟一时激动说错嘴了。该罚一杯。”说完任典性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你不要小瞧广德号,他们背后……”单悺把头凑到任典性耳边,压低声音道:“很可能有太子的支持。如此一来,拿到盐引有什么难的?”

    任典性挥挥手,歌舞美人一时都撤了,只留下几个贴心的人儿伺候着二人吃饭。听了单悺此话,任典性当然想到了凤停庄金线案,若不是皇太孙朱瞻基突然驾到,根本就不会有今日的广德号。他道:“可是据小人派人打听来的消息,皇太孙其实并不认识广德号的人,只是受了小侯爷司空揽月的蛊惑,才多管了那一趟闲事。”

    单悺摇摇头,:“事情总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凡事要多留个心眼。”

    任典性忙点头,道:“其实要怪还是怪王维风这个老匹夫,处处跟我们作对。小弟只是有些奇怪,江雪号颜家是有盐的,他为什么不找立刻就能弄到盐的江雪号,而去找未必一定能成事的广德号呢?”

    单悺怪笑一声,道:“老东西也不喜欢江雪号,颜家如今在苏州府卖的盐,也早已不是过去的平价了。”

    “那大哥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办?”任典性问道。

    “如今之计,要双管齐下,其一,不能让广德号拿到盐引;其二,想办法换了王维风,让杭州知府成为我们的人。”单悺阴沉的道。

    二人商议了许久,下人将油灯的灯芯剪了好几次,窗纸上摇曳着二人交头接耳的身影;窗外,月亮一点点升起。

    很快,杭州府街面上传言,知府王维风打算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公冶华。因此,才要给广德号盐号经营权。这样的传言,也很快传到了京师朝廷,速度比王维风送呈朝廷的折子还快。

    朱棣听完户部转呈上来的折子,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近来他觉得身体比以往更容易疲累。不由得闭上了眼睛,靠在床榻后面的靠垫上轻轻喘息。身边伺候着的刘公公一直留心着朱棣的一举一动,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那眼神中透着十二分的忠诚,还有真挚的关心。

    “主子,要不您歇歇,这剩下的折子明天再看吧?”刘公公小心的说。

    朱棣坚决的摇摇头,“今日事今日毕,明日还有明日的事。这么多年,朕何曾拖延过政事?”

    刘公公手里还拿着王维风的折子,他盘算着该不该说点话,还在想着,朱棣却问道:“杭州的事你怎么看?”

    “杭州的事?”刘公公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一问直接击中他的心思,让他有些心虚气喘,不知如何应变。

    “别装傻,朕问你,你就照实回答。”朱棣眯着眼睛似乎在眼神。

    “陛下是说知府王维风想要在杭州府增开盐引之事?”刘公公忙道。

    朱棣点点头。

    刘公公不能装不知道,给皇上读折子的人就是他,“也许,也许正如王维风所说,他就是想平抑过于高昂的盐价,让老百姓不要因为盐,而生活的那么压抑。”

    “压抑?”朱棣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刘公公小心的说:“这都是王维风一面之词,以奴才看,这些年来大明繁荣昌盛,老百姓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压抑?”

    “这事,交给太子办吧。”朱棣吩咐继续读下一封折子。

    刘公公恭谨的继续读折子,表面上像是什么事都没有,背上却出了一层冷汗。这事交给太子,那不正如了那些人的心愿吗!然而朱棣似乎并没有兴趣讨论有关王维风未来女婿的传言,刘公公伺候主子这么久,深知帝心难测,皇上若不提,他也不敢说了。

    人人都说公冶华要做知府女婿了,绿云听在耳中,心里苦的如饮了苦酒,吃了黄莲,却有口难言。她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公冶华来找她。公冶华被逼离开任府离开杭州时,曾答应过她,一定会来找她。她相信这份承诺,所以一直坚忍,一直等待,终于有一天,她听说了公冶华重回杭州府的消息,接着又听说他成立了广德号,听说他领导广德号一路成长,很快就已经可以与任家分庭抗礼。她好感动,为他激动,她好激动,她相信等他完成这些艰难的事业后,一定会来见她。她相信,她的未来闪烁着灿烂的阳光。

    然而,公冶华一直没有来找她,没有来看她,甚至没有一封信,一句问候……她给他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她相信他一定有合理的理由,可是,她最终却等到了这样的消息。她的心狂乱了,她再也无法忍耐,她用一个夜晚,反反复复的写下了一封书信,在信的最后,她附上了一首宋人李之仪的词,稍稍做了修改:“君住长江头,妾住长江尾。终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公冶华收到信,读了几遍,一个人在书房里呆了许久。“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他苦笑,反复吟咏着几句词,心里忧虑难解。

    媚春园的夜,常常纸醉金迷。可是这一夜,却夜冷人清。绿云不见客,她卧病在床,就是单悺也不见,若老鸨逼她,她就寻死。她毕竟不是一般女子,而是杭州府数一数二的名妓,没人愿意让她死。所以,她可以不见客。

    桌上烛光闪烁,人单影只,她倚窗看月,泪眼婆娑,伤心人别有怀抱,眼中一切景色,都抹了忧伤的颜色。她的神色,忧伤又倔强。

    “唉,这又是何苦?”夜色里,一个声音悄然响起。这声音如此熟悉,像一颗巨石投在绿云的心湖中央,咚咚咚震的她心疼。

    她回头,手捂着胸口,泪水不自觉的滴落,她难过又欢喜的,无比激动,却又想要克制装作冷静,她还是忍不住哭着问:“真的、是你吗?”

    房中站着的那个人,在烛光中、泪眼中模糊不清的人影,正是如今广德号的当家人公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