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踏飞燕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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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

    sat jul 09 17:53:13 cst 2016

    我走了,我又踏上了旅途,孤身一人,独自前行。我停不下奔波的脚步,仿佛前方有着我的宿命。其实哪里是宿命,不过是一直没有停下来的理由。

    你可曾夜半醒来,听见窗外飘过一曲苍凉的歌?你以为是梧桐的**,却不知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得我夜行过你的窗畔。虽然我穿着锦衣,但漆黑得夜却将我完全融化,只有我的歌倾吐着我的情怀。

    你可曾路经沧海,听见有人歌?你以为是海风的苍老,却不知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得我坐在沧海畔而歌。虽然我击节呐喊,但雄浑的海却将我完全淹没。只有我的歌,吟唱着我的情怀。

    我大声的歌唱,在没有人的时候;我大声的歌唱,在无休止的旅途上。我唱的是我的情怀,但我已忘记了歌词。有一天,我听见有人说:这歌声为何如此寂寞?

    说话的人是个瞎子,他坐在开满鲜花的高楼,平和的仿佛生活在没有任何疾苦的桃源。可是我却看的真切,他的双眼分明的已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走上高楼,坐在他的身边,他转头向我微笑,一时我竟怀疑他其实看得见我,用一种神秘而古老的力量。我也向他微笑点头,道:“这歌声,哪里有一死得寂寞啊?你听他,唱的是桃花三月,唱的是美人如云,唱不尽得繁华热闹,唱不尽得人间喜乐。”

    他微笑,平和依然:“洗尽铅华,独剩下那一点寂寞余味。”

    我笑笑,道:“哪里有洗得尽的铅华?哪里有丢不下的寂寞?”

    他仿佛凝视着我,道:“尽在歌者的心中。”

    我也凝视着他,道:“怕也在有心人的心中吧?”

    我们相“视”,而笑。我们都不再说话,怕破坏了一种突然而至的神奇体验。就静静的坐着,坐在这阳春三月春暖花开的午后高楼。

    以后,我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就叫花满楼,花香满楼的花满楼。他还有个很出名很招女人喜欢的朋友,他的朋友叫陆小凤。

    没错,就是那个四条眉毛的陆小凤,那个唯一被剑神西门吹雪追杀千里而不死得陆小凤。他们的故事我自然早就是知道的,我更知道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其实也是很好的朋友,就好像花满楼和西门吹雪是很好的朋友一样。花满楼听了我的叙述,惊讶极了。他问我:“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我问他:“难道你不知你们已名满天下?”他道:“名满天下几人知?”我道:“至少我知道。”

    他问:“你从何而知?”我笑笑,不答。他好像看见了我的表情,又问:“是不想告诉我?还是不忍欺骗一个瞎眼的人?”我静了好久,轻声道:“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我如此难过!”他也静了下来,安静的像个天使,又是很久,空气中连花香也沉重的不能流动。我深深的深深的深深的开口,道:“残酷的寂寞吧。”他缓缓接道:“使人窒息的压抑吧。”“都是那么痛的忍耐吧。”我们同时说出了这句相同的话。也许我们彼此并不能确知对方心中的隐痛,但人生的奇妙处也就于此――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可以说出完全相同的感悟。

    这个下午真的是够沉重了,沉重的话题沉重的思绪,但还好我们都已是男人,这个社会注定了我们不能哭泣只能忍耐。心就历练成个黑洞,将一切沉重吞噬,独留下看似轻巧的外形。谁知道黑洞的里面是什么?谁知道黑洞爆发的力量有多强?有一天,良知和理性是否也会被这个看似纤巧的黑洞吞噬?这样的问题不知道谁能回答,而我也丧失了思考下去的力量。难道,非要被沉重压垮才好吗?难道,逃避就不能是一种办法?常常的,在梦里也会有了想哭的冲动。

    在花满楼开满鲜花的高楼上,我住了下来。每日里,我们喝茶、下棋、闻花、听鸟,日子当真悠闲。旁人若看见,准以为是两根懒骨头。其实,也就是两根懒骨头。直到一天,江湖中流传出一个天大的消息,震惊了整个武林,也震散了我们两根懒骨头。

    所以我们决定立即出门,去看看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因为这个消息的真假对于花满楼来说太重要了,因为这个消息关系着他的朋友,而且是两个好朋友。虽然对于很多人来说好朋友的意思通常只是能为自己扛责任解纠纷办事情的人,可是对于花满楼,好朋友的意思只有一个,也唯有一个,那就是他的命胜过自己的命,他的快乐让自己更加的快乐。所以,两个懒骨头中的一个,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就变的比狐狸还狡猾比狼还坚忍,他只问了另一个懒骨头一句话:“你跟不跟我去?”对于这种没有选择的问题,另一个懒骨头拒绝回答,只是跨起了自己行李。

    我不像花满楼那么紧张,一路上我还有心思看看山水风光人物地理。虽然我一再告诉花满楼,叫他不要担心,这个消息多半不是真的。但花满楼就事不信,在我看这叫关心则乱,但他却认为是我不了解那两个人。我不屑的道:“不就是西门吹雪和陆小凤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还弄得好像没人能了解他们了。我告诉你,花满楼,这个消息一定是谣言,以他们二人的智慧,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自相残杀呢?”花满楼凝重的摇摇头,想说什么,但终于忍住。我更大声的道:“你想想,我和你会无缘无故的相约决斗吗?不会吧?而且是永远不会。以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智慧虽然是差我们一点点,但也断然不会做出这等愚蠢的事啊!”花满楼闷不吭声,隐忍几次,终于还是说道:“方恨少,书到用时方恨少,请问以你的本领,可是能伤得了我的?”我一下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最后想到一句,道:“我慧根深重,只是我不想以武犯禁而已。否则,纵不是天下第一高手,也不做第二人之想。”花满楼回敬道:“慧根?牛头有角,其慧更甚!你不知二人性格,怎好妄加推断?不论怎样,总得亲眼见到他们,才知啊。”

    我翻翻眼,不再说话,他叹口气,继续赶路。

    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是这样的,说是陆小凤和西门吹雪相约决斗,具体是谁先主动的,各种版本都有,但谁也说不清楚,总之大意是陆小凤不服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决战紫禁之巅,而与西门相约决战万里长城。据传,陆小凤的意思就是要看看哪一战更加伟大,哪一战流传的更加久远。此战的定位就是“决战万里长城”,卖点则在于两大江湖闻人的巨大号召力。他们都各有崇拜者,人数据传也相当,他们都更有衣个共同点:都是江湖中号称不败的传奇。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两人都从没有过失败的纪录,这在江湖百年史册中也是绝无仅有的,不世出的人物却能在今日江湖碰头,实在让人不能不想知道他们两人的决战会是怎样一个结局。就好像,关公战秦琼,到底哪个更英雄?于是,江湖人马全部行动起来,连不是武林中人的寻常百姓家也携家带口纷纷预订起前往长城的马车票。而长城内外,很多据说是极佳的观战宝位,也被各界人士抢购一空。据说这笔生意是政府承包了,当地长官的意思是要努力的把这个盛会办得更好。同时借这场盛会,发展旅游经济,把长城内外推向全国,让老百姓们看到,统计数字里县民gdp以超过20%的速度提升。

    围绕这一战,大大小小的人物地方都活动了起来,政府甚至招来三千画师,八万快马,准备将两人此战现场直播,使得全国人民都有幸看到,当然,是要交钱地。

    在一年中月亮最亮的那个晚上,我和花满楼终于赶到了长城脚下。战役即将开始,万里长城已成了万里人龙。我们花了五百两纹银,竟然只买到一个半山腰上的岗哨位置,那仁兄还冲我们嚷:“爱看不看,你们不要多的是人要,哼!”我看他走远,冲着他连吐几口吐沫,可地方太小人太多,吐沫就全吐到别人身上了。

    我立刻严肃的站在花满楼的身边,俨然也是位一代宗师。四下骂声一片,我自巍然不动,众人见我与花满楼站在一处,竟也无一人怀疑到我。不一会,终究找不到凶手,也就不了了之了。

    谁人不识花满楼,便称英雄也枉然。虽然这句话是我说的,但武林中人对花满楼的拥护爱戴却也是有目共睹的。其实在很多人心中,今日之战如果说还有第三个人也是主角的话,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是花满楼。因为花满楼也是陆小凤和西门吹雪的朋友,那种一生一世的朋友。于是,在陆小凤和西门吹雪没来之前,我们这个半山腰上的岗哨竟成了江湖人士聚集的中心。恨只恨那官中小吏,却这般有眼无珠。

    花满楼静静的站着,顶着风迎着远方的月亮。我无法揣测他看到了什么,但心里总有种感觉,以为他看见的远比我还多。大家都期待着花满楼能在这个万众期待的时刻说句话,哪怕随便说点什么,或许就会为这一战留下更多可堪回味的事。但花满楼安静的宛若处子,风使他的发丝飞扬,却不能拨动他的心弦。这一战,会留给这个江湖什么样的回忆?这一战,会留给每个人心中什么样的回忆?这一战的回忆又会是怎样的颜色?是红色?白色?雪色?抑或是一场风月的影?

    人潮在瞬间沸腾,上万枝火把也随之燃起,烧的天也赤红。

    这长城内外的大江南北人,点燃了心中最疯狂的情绪。每个人都在呐喊,每个人都在呼啸,每个人的热血都涌到了心头、涌上了头。每个人好像都是这一战的主角,这一战的传奇。

    陆小凤来了,西门吹雪来了,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和白衣如雪的西门吹雪来了。他们来自东西,会聚于此,在万众的欢腾瞩目中作了英雄的亮相。

    曾听人说陆小凤是每个女人心中的好情人,因为他“心有灵犀”,也因为他的四条眉毛。听说西门吹雪却是男人们心中的战神,因为他常常“吹血”,也因为他的威风霸气。有很多人都敢和陆小凤嘻皮笑脸,却从没有人敢对西门吹雪有一丝一毫的不敬。若说有哪个男人不想成为西门吹雪,打死我我也不信的;至于陆小凤,也许是天上地下只能有一个的。

    剑光如雪,剑并未出销,但你知道它冰凉如雪;眉目多情,眉并不张扬,但你已心底生情。也许这一战的回忆,就是这如雪地剑光和多情的眉目吧。两个这样精彩的人,一千年又能出现几个?出现了,又有几个能侥幸同处于一个时空?同处于一个时空,又如何能不演绎出一场万代流传的传奇经典?

    这一战,也许远在它还未开始时便已注定了他的绝世姿容。

    注:古龙著《陆小凤传奇》,多达八、九个故事,是古龙的代表作了。对于古龙,代表作的意思也就是这个故事基本上是由他一人独立完成而已。别人,纵仿得了他的文风口气,又如何能仿得了他的文采、他的灵感、他的生活、他的天才?

    天才难得,最终被世人承认的天才就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