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踏飞燕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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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为人

    mon jul 04 00:39:59 cst 2016

    “你认识我?你不可能认识我?对不起,这样的技巧很不可爱也很不讨巧。我是个舞者罢了,你看了这场舞,又何必还来纠缠舞过的舞者?”

    “认识的,认识的,你怎能如此轻易忘记?可是值得记忆的太多,所以便将我轻易从脑中抛弃?”

    “再说!说吧,你说我恼,我自可不听你的言语,离开就好。离开你的身边,离开这个剧场后台的窄小空间。离开了,我还是我,你自去追求你的舞者吧。”

    “你想一想,仔细想想吧,别去听台前那观众的欢呼声,静下来,想一想,是认识的,是认识的,其实,我从来也看不懂舞蹈的语言的,又怎会为舞而去求舞者呢?”

    “是吗?真的吗?难道我会故意的去欺骗自己?难道,我更应相信一个不是我的人?为什么?”

    “你何必要露出嘴角的讥诮,你看我笑得如此和善面容如此正大就该知我不会是个善欺的小人啊!相信我,有时,试着去相信别人的感觉会很好。它常会带来感动,也许是你,也许是我,也许是我们。”

    “哈!今夜如此华丽,高堂广厦冠盖云集。今生我舞过这一场,上帝曾对我悄声说话。”

    “他可是要你信我吗?他可是也认得我吗?我听过他的名字,但并不熟悉,想来,他还是没有对你提及我对吧?你可知我如何来到了这里,你可知道小叶、海安、素园还有那本《新佃农制》?”

    一个女孩突然跑了过来,打断了我和她的谈话。女孩叫道:“阿芳,二哥正找你呢,说我们今夜要去狂欢。”

    阿芳却正要陷入一场梦一次深沉的沉思,这一声新鲜的喊叫仿佛打动了她心深处某一跟弦,极细极微,却奏出些迷人的、沉醉的、感动的乐章。阿芳摇摇头,将自己从思绪纷乱中拔出,对女孩道:“安,你先去吧,他是我很好的朋友,多年不见,我们聊聊,很快,我会追上你们的,好吗?”

    哪个被称为安的女孩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我,对我笑笑,就冲阿芳道:“好的,我去和二哥说,你快点来啊!”

    女孩跳着走开了,我认识她,虽然我不知她的名字,但我知道她也是那一场舞中的角色。她很年轻,所以,她也好象有着更加无穷尽的活力,那一场舞还不知要延续到她生命中的哪一刻呢。

    我看着阿芳,依然面带纯良,道:“你记得我了吗?你还记得那几个名字的。

    我知道,你一定记得的,他们是你生命中不灭的记忆,是你灵魂中的一部分,你记得的,你一定记得的。“

    阿芳狠狠瞪我一眼:“不要再说你的鬼话了好吗?你找我有什么事请直说好吧?我没有太多的时间,我还有很多的事情,你也听到了,我的朋友们正在等待。”

    我宽宏的笑笑:“我们坐在这里吧,坐下我慢慢告诉你一切,因为话很长,故事很长,站得久了,我会累的。但是,我其实是为你着想的,我知道那一场舞耗去了你多少精力,我想让你休息一下的。”

    “好好,别说了好吗?我这就坐,是坐在这里没错吧?说吧,你长话短说,有话快说,说不完说得完,我已经坐好了,你呢?”

    “你记得吗?那天我去了海边,是在海边,海边有个练习轻功的白衣人,还有个和我相同的名字,你不要问我们的名字为什么相同了``````”

    阿芳突然站了起来。

    我连忙接着道:“你知道那时我还是在海的另一边,就因为我还在海的另一边所以我才会来到了海的这一边,所以,我们才会认识啊,所以,才会有一些故事,我要讲给你听啊,都是些你忘记的记忆。”

    阿芳叹口气,叹的那么悠长,极其痛苦的声调,让我也产生了些与之同悲的心境,阿芳,你可是记起了些往事吗?那尘封的往事……

    那天我告别了方恨少,对了,我也叫方恨少,阿芳啊,你的名字是我的姓氏啊。好好,你别急别气。

    那天,我塌着细沙看着海水听着天空中燕子的呼叫,沿着海滩慢慢前行。我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的,但我知道必须告别,必须起程,必须踏上不曾走过的路。但我也不知道我为何必要如此,也许,是我的宿命吧。渐渐前行,沙的颜色在变化,海的颜色在变化,天空中飞翔的声音也在变化,唯一不变的好象只有我,当然,还有那艘船,小小的船儿。它被人搁浅在沙滩上,但眼看潮水就要将它吞没,将它带到一个不会有人知到的地方。我看着,心里很不忍,那还是一艘新船啊,木头的香味还不曾完全被海水洗去。我记得,就在那一刻我看着它的那一刻,心中记起的是熟悉的亲切。所以我就上了那艘小船坐着,有了我,它变得精神了活力了,有了它,我也可以歇息一下疲累的脚步。你知道吗?它甚至还为我准备了饭、水和棉被,就在它的腹中,我沉沉睡去。

    当我醒来时,周遭已海天一色。无边无际的海洋,无边无际的蓝天,无风无浪无花无草无人声。只有它还陪伴着我,让我在它的身体中安然、漂泊。树是有根的,海洋中什么是有根的呢?我无聊的洒着海水,仰望蓝天,太阳在我的前方,却不曾映出我和它的影子。我去那里呢?它要带我去哪里?我说不知,它不言语,只在海上浮游,自在自得。小船儿摇摇,海水划出微小的细痕。原来,海洋上也有根。

    我是它的根,它是我的根。

    那是我从不曾有过的体验啊。庄周在陆上梦蝶,我在海上是我,它也是它。我和它亲密无间,相依无畏,蓝蓝的天有白云飘,蓝蓝的海有我们游。静下来不再嬉戏,天籁就在我们耳边响起,有风情水色,有云淡心声,还有月还有梦,是新月如钩是星辰入梦。

    早上,我是被一个中年汉子叫醒的,他看着我的眼神简直奇怪到了极点,我以为,他昨夜一定遇见了鬼。常在海上出没的人那,愿你们有好运气吧,不曾在平时显露的生死景象,都掩盖在海洋如镜的平面下的。

    我揉揉眼伸个懒腰,下了小小船儿,又踩在沙滩上,这一次不再绵软,而是从未有过的充实,看来,人和鱼真是不同的呢,我和它,也不同啊。看看它吧,全没有了在海洋中的生机活力,棉棉软软无力,委顿在那里,象个可怜的孩子,却无力哭喊。

    中年汉子叫章三秋,穿着一身运动休闲的服饰,不看牌子也知道是名牌。我为什么知道他叫章三秋?因为是他告诉我的,他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他还告诉我很多别的事,但我不想听,因为我烦,烦他,烦他说话。他说起话来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才不过多少时间,我几乎已经知道了他一生的经历,包括他谈了几次恋爱最爱的女人是谁。

    他是台北人,当然是台北人,因为这里是台湾,而这个水域是台北人最喜欢的休闲场所。比如他,就是个极端爱好自然爱好海洋的人,当然,这是他自诩的。他今天带了他的家人,坐着他们的车来到了这里,而现在,他觉得、他想问我最后一句话,那就是我的船租不租?因为他想让老婆孩子享受真正的海洋。唉,真是的,你早说嘛,我真是受够了,所以立刻答应了他的要求。去划吧,去划吧,我躺在沙滩上等你们。

    晚上,我坐在了他的汽车上,坐在他的身旁,身后有两个小孩在叫着闹着,但不过十分钟就都安然睡了,一位美丽的母亲妻子女子,双手环抱着两个幼小的生命。小船躺在车顶,我想它是第一次领略到陆上的风驰电掣吧。

    他和我不三不四的说着话,就是有时说话、漫无边际。真是上帝救救我吧,我快要被他烦死了啊!

    已到了台北,这里离都市中心还比较远,是台北的外围,我看见车窗外闪过一个美丽的心,钓起愁绪万千。我下了车,章三秋呢,很开心的冲我挥挥手就一溜烟的跑了。本来我准备好了他的挽留,他的惜别,他的忧伤,这一下失落,感觉和失重一般,还好的是,都是可以适应的,需要一点时间而已。我目视着远去的车身,和我朝夕相伴多日的小船儿仿佛留下了深情的一瞥。朋友,放心吧,你会过得很好的,我会永远记得你。

    我进了伤心咖啡店,寻着那个心字很容易就找到了。咖啡店里女子好多,有大的有小的,大的二十到三十四十五十六十都有,小的则十三、四、五、六、七、八都有。小的都围在吧台前,围着一个俊俏的男生,和她们一般年纪;大的都坐着,坐在各个阴暗的角落,朦胧的灯光看不清她们的脸。不过,也有一个不是坐着的,也站在吧台里,正调着酒,看动作,很潇洒的样子。我走上前去,坐在了她的面前。她是谁呢?阿芳啊,她就是你啊,不过,那时你还不叫阿芳,你叫马蒂。而那个俊俏的男生,就是小叶。阿芳,想起什么了吗?你该是想起了的,对吧?好,我继续说,你继续想吧。

    这个伤心咖啡店,其实更应该叫酒吧或舞厅,但就是不该叫咖啡店。虽然也买咖啡,而且味道还不错,但场地中心一个不大的舞台配上放纵的喧嚣的音乐,怎么也不能和人文的咖啡店联系在一起。可是,店的主人不是我,我这点意见也只有藏在心里了。也许,能把一间咖啡店开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是很奇特的事吧,而能做这样奇特事情的人,也该是很奇特的人吧。

    阿芳,对了那时你叫马蒂,看我,又叫错名字了。反正不知怎么,我博得了马蒂的好感,我想该是因为我很帅的缘故,所以我就被她和小叶留下,帮咖啡店工作了,虽然我不会调酒不会放音乐,不过洗洗擦擦端端盘子的事还是干得挺不错的,得到了她们一致的赞扬。小叶和我还有一只猫儿虎妞是每日都留守在咖啡店的,马蒂只到了晚上来帮忙,因为她白天要上班,在一家电脑公司,当总裁助理。还有海安、素园等等小叶和你的朋友也是这家咖啡店的合伙人们隔三差五也都会来,一起聚聚的。

    据说咖啡店能开起全靠了哪个海安的,因为他有钱,比你们都多得多的钱,开这个咖啡店,本就是为了朋友们都能有个聚聚的场所;据说咖啡店开业后能这么火也全靠了海安的。你没看每天坐了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女子,都是在等着海安,她们还留下照片,写上自己的三围帖在咖啡店的哪个柱子上,柱子都帖满了啊!当然,也有小叶的功劳,小叶一个人就撑起了整个店,其实小叶哪个女孩们的偶像小叶其实也是个女孩。马蒂告诉我。

    我不喜欢哪个什么海安,但是你,哦,马蒂很喜欢他的样子,虽然马蒂不说,但我看得出来。你也不想,我可是方恨少啊,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方恨少呢!好,好,我不说我了,还是说你们那一伙。

    在马蒂看来,海安是个完美的男人。可是海安却谁也不爱,而且这个人常喜欢玩失踪游戏,让所有店里的人为他担心为他操心。除了海安,你们这群女人啊,好好,是马蒂她们那群女人啊,我看全都是爱着海安的。你们深陷其中,我乐得旁观,在我看海安爱的怕是自己吧,虽然他每次说的都是自由二字。自由,也就是随心所欲,说得土气点就是跟着感觉走。

    一次海安又失踪了好久,回来后,脸上有了道长长的疤痕,他给马蒂看了张照片,马蒂就离开了咖啡店,去了非洲。据说,那个地方叫马达加斯加,是个和台湾很象的地方。据说,马蒂在那里找到了个叫耶酥的人,和海安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她跟着耶酥深入非洲大地,走荒漠,走沙漠,穿海峡,走村落,看到了很多很多奇怪的新鲜的事。后来,她好象为耶酥挡了一枪,因为她们遇上了非洲的乱军,兵荒马乱的地方兵荒马乱的人,所遇险境,可想而知。而那一枪,要了马蒂的命啊!

    从那以后,咖啡店越来越冷清了;从那以后,小叶也走了;从那以后,海安和耶酥也消失了;从那以后,素园她们就结束了这家店。而我,也就失业了。又再次的流落人间,所以,才有了我们今日的相遇啊,马蒂!

    我讲完了,静静的看着阿芳,“马蒂啊,那一次,你就是这样死去了,可是,你知道吗?朋友们都记得你的,我也记得你啊,你是海上的燕子也罢,山中的红狐也罢,人间的精灵也罢,大家都记得你啊。阿芳啊,你想起了吗?你认识我吗?”

    阿芳的眼中早已全是泪水,:“你,你是方恨少,好让人恨的方恨少啊!”

    说着,说着,阿芳笑了,带泪的笑,却让我流下泪水。阿芳趴在我的肩头,好象笑着,好象流着泪,我静静的坐着,坐着。

    “你怎么来了这里的,怎么会来看我的演出啊?”阿芳问我。

    我道:“我失业了,所以我闲啊,所以当我听说这一场舞是卓教授的遗作时,就混了进来看。人们都说卓教授为这一场舞耗尽了心思和才华,这会是一场绝世的舞,我为了沾染高贵,弄懂才华,所以,我来了啊。”

    阿芳推开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对啊,这场雾就是‘天堂之舞’”

    注:马蒂,阿芳的故事请看朱少麟所著:《傷心咖啡店之歌》及《燕子》朱少麟被臺灣文評家譽為天生吃這行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