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踏飞燕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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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香、自苦寒

    tue jun 28 02:01:26 cst 2016

    有时候我的朋友会劝我,为何总这样漂泊旅途?他们说人生的风景美丽的有太多,一个人终一生也是看不完赏不尽的,他们希望,我终于能找到自己的最美,可停下脚步,可如此生活。我感谢朋友的好意,我深记了他们的关切和话语,但,我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的朋友。也许,只因为世间实在是有一些有趣的事有一些有趣的人,而就是这些有趣的人和事牵引着我的脚步,让我可以继续我的旅程吧;更也许,这是两颗心的旅程,所以永不会孤单寂寞吧。

    各位还记得郭大路吗?我想大家是不会忘记他的,因为他很大路,因为他很快乐,更因为有了燕七的他虽多了分仿佛的怯懦却也添了分男儿温柔。在路上,我才得以认识这样有趣的人,在路上,也必会有更多的惊喜等待着我。所以,我走在路上。

    虽然没有剃度,虽然手中无有木鱼,可我还是勇敢的敲开了一个人家的门,因为我饿了。你不可说我是在乞讨,那我是要恼的,当然我也不会自认是化缘,那我便假了。我只不过是做了件彬彬有礼的于人无损与己有益的事罢了。我彬彬有礼的敲开了那人家的门,彬彬有礼的欲问:“可好让一个游历的旅者,休息片刻,补养一些,得以完成他继续的旅途,先生(小姐或夫人),可好?”

    门开了,是一位温文的女子,正是青春华年,身材婀娜衣饰简单。可,这却使我彬彬有礼的说词欲语还休了。虽然,人们常说温文的人总不会拒绝有一个可爱的理由的事,更何况又是一位温文的女子呢?她,是远没有学会拒绝的,因为,善良的心包容了世间种种事啊。没错地,不能让我开口的并不是她的温文,而在于她婀娜的已单薄的身姿,她温文到近憔悴的面容啊。我只担心,这佳人可会一语未尽声已哽咽,这佳人可会因风化去不再入红尘?她,使我想起“无限伤心溢于言表”句。原来伤心竟真可如此,伤心到此心尽碎此身尽哀,一言一动一静,莫不让观者落泪黯然,莫不是伤心无限溢于言表!

    我不禁轻退后一步,轻鞠躬到地,轻言:“打搅了,打搅了,落魄人打搅小姐了。就走,就走,告罪,告罪。”

    女子笑了笑,笑中竟似也要带出泪来:“先生有事且讲来,许我能帮些必帮的,人间谁不落魄?日冷街清,先生不妨屋里坐坐,逼些寒气也好的。”

    “谢谢,谢谢。鄙人方恨少,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方恨少,因行旅肚饥,冒昧打搅了。”

    “方先生,请,一餐饭食,还是有的,可让先生饱,却不知能否合了胃口。”

    “呵呵,一日两餐,餐餐可饱,行足天下,余愿已足底。”

    我轻跨进院内,女子便也关了那门。不过十步见方的小院,堆了些煤,剩余的地方也就不多了,没什么花草,却立一棵老树,不见清雅,但却实在素洁。还待看,女子已掀起了那屋厚重的帘,她唤我:“方先生,里面坐吧,暖和些的。”

    小小斗室,看得见不过一几一椅一灯一炉,屋内拉起那长帘,遮住了些地方,想也就是床吧。炉内火烧得很旺,炉上铁板搁着一紫砂壶,这火暖了此方寸天地,也真暖了我的身我的心。我坐于几前椅上,随手拿起了一本翻着的书翻阅。而女子正忙,洗了一干净杯子,从紫砂壶里倒出了温香的茶于我,随后,锅碗瓢盆奏鸣起。

    片刻,我抬头看她忙碌身影,动作柔弱的很,仿佛那做事人并不是她,神魂具不知飞去了何方啊。

    我轻道:“小姐可姓石?难道现在还是在北平女子师范学校的学生?”

    她依然忙碌,未曾看我:“方先生从那里知?是啊,你说的都确实,只是从学校毕业有时了。”

    我笑:“书上有,你放在几上的书,写着民国某年于北平女子师范大学赠石评梅女士,落款是a君。”

    “a君``````方先生,面好了,来吃吧。”她进了帘内取了一小凳,放在炉旁,炉上有一大锅热气腾腾香气袭人的面。

    我大笑,忘却了a君事,欣然而坐,大口既吃。“哇!”我大叫,唏嘘:“好汤,好烫。”但手与嘴的配合却仿佛纯熟不能停顿了:“石小姐做的饭很好吃啊!”

    她已坐在了椅上,合起了那书,轻道:“不是我做得好,是你吃得香。我每日吃着自己做的饭菜,却难得能如先生似的喜欢它。谢谢先生了。”

    我顾不得了说话,只抬头笑作答。她便也不再理我,手摩擦着那合起的书皮,魂魄却不知又去了那里。

    其实,今日之事我一直是疑梦疑幻的,因为我实在不能确定眼前这个温文清秀的女子是否现实中人。她之心,好象死灰不能复燃;她的身,才是浮萍终究飘零。

    我也不能确定富贵山庄离北平有多远有多近,只好象和郭大路分别的时日并不算久而已。但又怎样呢?至少这眼前吃下的饭填饱了我的饥肠,振起了我的精神。

    一锅饭,被我全吃得干净。她看看,不禁也笑了:“方先生好食量,可饱?还可再做些的。”

    “哈哈,饱了,饱了,吃不下了,只因小姐做的饭实在香,撩拨的我不能不愿不甘弃了,所以强撑起肚皮,全部装下。这一餐,够我行路八百里。”

    “方先生雅致幽默,与先生谈明心舒意,愿先生路上顺利。”

    “是啊,这休息实在快乐,我该去走我的路途了,多谢,告辞了。”

    她微笑点头:“先生好走。”

    我走出了屋,寒意冻起了精神,我跨出了院门,突然又想起a君事,便转身对送我出门的石评梅道:“石小姐啊,人生苦短,譬如朝露,为何不快乐些呢?a君见你如此,也该难过地。”

    她楞了,那神情竟是苦中苦悲更悲:“谢谢方先生,a君若知先生言也定是要谢的,可a君去了``````”

    我真想打自己几个嘴巴的,这嘴也贫,此时却真的无用了。

    “方先生不必抱歉的,我想,a君墓旁的草怕又要盖住了他的坟头了啊!”她倚门远望,眼中心神飞去的地方必是a君埋骨处吧?

    门关上了,我继续行路,做个旅者。可那凄苦的女子身影,却久久在我心头徘徊。原来无限伤心为此,原来伤心无限为此!何苦?何必?可又何能不苦,何能不必呢?

    一次我梦到了一个凄苦女子趴在一草色青青坟旁痛哭,仔细分辨那神情身姿只能是那个叫石评梅的女子了。梦醒后的那天,我去了一场舞会。请不要问为何我去了那场舞会,不管怎样我是受了邀请进去的那场舞会。舞池中,我又看到了这伤心无限的女子石评梅。我站岸旁,她在池中舞,舞得那样决绝,那样凄美,那样飞扬,那样虚幻。那一场舞,令我泪落满襟,好一场无限伤心的舞,好一个伤心无限的舞者。

    注:石评梅今所存文章不多,但皆值得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