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踏飞燕之江湖
字体: 16 + -

105、覆没;106、东坡(修)

    tue apr 14 16:35:23 cst 2015

    105、覆没

    郭垢说着话已经出招,他并不期待从段暮雪嘴里得到什么答案,反正他已经攻入江雪号的大本营,只要赢下这一战,一切都是他的。

    郭垢的灵蛇剑,令人恐惧。像一条大蛇,威猛凶悍,又敏捷迅速。他缠住你的手,你的剑,你的肩膀,你的腿,你会陷入一种要窒息的恐惧,而且是那种要被吞噬下去的窒息。

    段暮雪就是在这样的窒息中防守、反击。他沉稳、而有耐心,这些来自于自信。他无法避免被灵蛇剑缠绕,却勇于在窒息的氛围中寻觅敌人的弱点,然后迅速出击,一剑攻出便是敌之必救。表面上看去,段暮雪落于下风,但是郭垢却也很难在短时间内赢下他。

    郭垢早已给曲石泉丢下了一个眼神,曲石泉立刻领悟用意,他带领天珠号人马强攻进入了盐库,四处搜寻,寻找他们失窃的宝藏。江雪号人马,不是被杀就是被擒。段暮雪看在眼里,却无可奈何。敌人人多势众,没有办法。

    他额前滴下汗水,第一次他觉得失败离自己如此之近。司马俊,你在哪里?你在,我们就能扭转局面,反败为胜。

    段中信发现司马俊不在小石潭巷后飞速奔回了江雪号,却在大堂撞见了武楚楚,段明壶已经被绑了起来,被天珠号的人押解着,江雪号门户大开。段明壶大吼:“不要管我,去后院救人。”他还要说话嘴里被塞入一团破布堵住。

    段中信绕过大堂,便钻入右侧小路。武楚楚飞身追出,但段中信轻功在年轻一代中数第一,武楚楚一时也追不上他,二人一前一后就到了后院盐库。

    段暮雪看到段中信神色凄然,身边并无司马俊,已经知道大概,再看武楚楚随后而来,便知已经全军覆没,看来江雪号今夜在劫难逃。

    段中信轻功高超,武功则并不很好,在武楚楚剑下险象环生,全靠脚下灵敏迅速。武楚楚一剑“兴尽晚回舟”,段中信左边后边都无处可逃,只有右路还有一线生机,便硬是从剑光中闪了出去,鼻尖的寒毛都被芙蓉剑削去。

    开山掌历已早也跟了过来,躲在一旁等待时机,此时恰巧看见段中信避过了武楚楚一剑却把背面全留给他,历已毫不犹豫一掌拍下,段中信一声惨哼,一口鲜红的血液喷在地上,倒地不起。

    黑煞刀秦海也押解着段明壶来到了后院,武楚楚一挥手,一众天珠号人手就冲上来将重伤倒地的段中信也捆了起来。

    眼看大局已定,郭垢立刻住手,无谓再跟段暮雪动手,如今的段暮雪除了束手就擒已经别无选择。郭垢赢了,他不需要和段暮雪争胜负,他已经赢了。

    江雪号的庭园里传来女人孩子的哭泣声,这声音让段家浴血奋战的子弟最为胆寒,他们都丢掉了兵器跪下投降。段暮雪环顾左右,欲哭无泪,仰天长叹。

    “天珠号被你们抢走的宝藏呢?”郭垢问。

    “没有,没有宝藏。”段暮雪冷冷的道。

    郭垢指指段明壶、段中信等被捆绑起来的段家子弟们,“难道就为了那么一点钱,你宁愿不顾他们的性命?”

    段暮雪紧闭着嘴,脸色煞白,一句话都不说。

    郭垢笑笑,摇头,背着手道:“你不该是这样的人,你不该是一个为了钱不顾他人死活的人。难道我看错你了?你不顾眼前这些人的死活,难道江雪号里段家上百妇孺老少的性命你也不顾了?”

    段暮雪道:“真的没有宝藏,你来晚了一步。”

    “你把宝藏运走了?”郭垢惊讶,江雪号不像天珠号全国都有分店,江雪号只此一家别无分店,运走宝藏能运去哪里呢?不过,这话未必是假的,几乎每个月江雪号都有陆路水路的货运买卖,一般都是运的盐。郭垢从来没想过段暮雪会把宝藏运去别的地方,所以从来不曾侦察过,段暮雪若真利用这个管道把宝藏悄悄运走不是不可能。

    此时,曲石泉率领人马已经把盐库翻了个底朝天,除了盐别无他物,他跟郭垢汇报:“大当家,没有。”

    郭垢盯着段暮雪:“运去哪里了?”

    “我已经告诉你这里没有,别的无可奉告。”段暮雪闭上了嘴。

    郭垢忽然想起,江雪号是三年多前突然出现在柳州府的,三年间挫败了天珠号,在柳州府站稳了脚跟,武纵那个猪头却连对方的底细都不清楚。郭垢在江湖成名已久,可是来到柳州府入聘天珠号却不过一年多前而已,所以他忽略了江雪号也是柳州府的外来客。那么,在来到柳州府之前,江雪号这群人到底生活在哪里?又为何突然来到了柳州府?他们有什么秘密?郭垢忽然变得极为兴奋,他相信自己猜到了重点,他也相信,宝藏的去向一定和这个秘密有关。

    “你到底是谁?来自何方?那么大一笔财富,一个小小的江雪号,无论如何是吃不下去的。”郭垢看着段暮雪。

    段暮雪不语。

    郭垢挑了个小拇指,黑煞刀秦海举起了大刀,刀下是跪着的段明壶。“你只要告诉我你们的来历,或者,你要他死?”

    段暮雪怒目圆睁,忽然丢下手中的虚白剑,朝郭垢跪下,他不能放弃任何一个亲人的生命,他唯一能舍弃的是自己的尊严,“我投降,只求你放过江雪号老老少少。”

    郭垢和蔼的笑道:“你告诉我你们的来历,我保证不伤害任何一个人,否则,就不是我要伤害他们,而是你在伤害他们。”对于郭垢来说,段暮雪是否投降毫无意义,他又不是再和段暮雪争胜负论输赢,他要的是那笔巨大的财富,无比珍贵的宝藏。

    郭垢分明的看得到段暮雪的挣扎和悲伤,郭垢弹了弹手指,黑煞刀秦海高高举起刀,朝段明壶的头砍去。

    江雪号众人有的哭有的悲愤大叫,段中信终于忍不住了,“住手,你们住手,我说,我们来自苏州。”

    郭垢手掌伸向空中,做了个止的手势,秦海高扬的大刀已经停下,段明壶毫发未伤。

    段暮雪叹了口气,却也松了口气。他起身,拾起了虚白剑。他知道向郭垢求饶是没有用的,一定要死,那么,也要站着死。

    106、东坡

    可儿去哪儿了?

    武楚楚来到后院,就发现可儿竟然不在。她猜测,可儿一定在候爵府,和司空揽月在一起。这让她的心里生起火,妒火中烧。

    可儿确实在候爵府,那院里的百年梨树经过她的精心调理,慢慢恢复了生机,看样子来年春天必然能重新焕发生机。可儿很开心,司空麟和夫人也很开心,候爵府上上下下因此都喜气洋洋的。

    只是立冬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可儿担心梨树安危,左思右想决定给梨树穿件衣服。

    “树也能穿衣服,你可真是妙想天开。”司空揽月有些奇怪和不以为然。

    “人可以穿衣,树为什么不可以?”可儿围绕着梨树左转右转的观察着,她冷的直搓手。

    “今夜滴水成冰,可儿咱们先休息一晚,明天再继续如何?”司空揽月心疼可儿,也心疼自己,如今他特别怀念躲在温暖如春的画舫、密室、馆舍、楼阁里,躺在美人怀抱中的温暖和自在。冲动起来的时候他也想学习司马俊,做个不爱慕财富的人,可是日常的生活过的久了,便又开始迷恋起这些财富带来的舒适享受。司马俊是不爱钱吗?他是没有钱,他本来就是个穷小子,一个没有享受过财富带来的好处的人,怎么能理解财富的重要性呢?何况,当能和可儿朝夕相处以后,他又念起了楚楚的好,他又恍惚后悔不该把楚楚让给司马俊,楚楚的热情和红唇,楚楚的迷人风姿都让他想念。

    “等到明天?梨树可能就被冻死了。不行,不能等。能不能找些棉衣棉被,能把梨树根部包裹起来,让它修养些日子,必然会活起来。”可儿道。

    司空揽月正要吩咐下人去准备,可儿忙又补了一句:“要那些没人用或用过淘汰的旧棉衣棉被就行,不要新的。”幸亏可儿补了一句,否则按司空揽月的习惯,下人们抱来的一定是崭新的上好棉被。

    梨树穿上了旧衣,又用绳子把棉被捆缚住,看上去还挺好看的。可儿拍手笑,司空揽月看她可爱心里欢喜爱慕,笑着吟了一句苏轼《菩萨蛮》词:“细花梨雪坠。坠雪梨花细。颦浅念谁人。人谁念浅颦。”这词即描绘了梨花的美态,又借梨花描摹美人,还有点文字游戏的意思,正适合眼前。

    可儿笑笑:“可惜没有雪,等待明年,梨树活了,花会再开的。”

    司空揽月道:“等到来年,等它花开,我们再来赏花。”

    可儿一笑,她看看天色,好晚了。侯爵夫人派了下人来请他们吃饭,说忙了一天,辛苦劳累,先吃饭吧。

    司空夫人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依然风韵犹存,她和可儿这几日来也早熟悉了,看见可儿来了,就拉着可儿的手坐在自己身边,发现可儿小手冰凉,便两手捂住可儿的手,道:“那颗梨树若有知,一定感恩可儿的菩萨心肠。看你手冻的快结冰一样,真让人心疼。”

    可儿红了脸,不好意思又满怀感动的看着司空夫人,道:“谢谢夫人,没事的。”

    司空夫人瞪了司空揽月一眼道:“我这混账小子,一点不懂得疼人,他若再照顾不好你,你就不嫁他了,让他后悔去。”

    司空揽月嘿嘿笑,不出声,可儿羞的红了脖子,低着头,却不好意思反驳夫人。

    等饭菜上来,司空夫人又和二人说了几句闲话,吃了几口,就借故离开了,她这是在给儿子制造单独和可儿相处的机会。

    “若我以后疼惜你,就嫁给我?”司空揽月看母亲走远开玩笑道。

    可儿气的瞪他一眼:“才不嫁你。”

    此时,司马俊恰被武楚楚的匕首刺穿了胸腔险些刺中心脏。可儿不知道,可儿只是有些心慌意乱,她并不讨厌司空揽月,但是却没有那种喜欢的感情,在她眼里司空揽月更像一个不成熟有些淘气的弟弟。

    两人谈着谈着,不知不觉就谈起了司马俊,也许因为司马俊是他们两个共同的熟人和朋友,所以也自然成为了他们有共同语言的部分。

    “他是个怪人,不出家却号称皈依上师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是佛弟子,佛弟子却又说跟随吕洞宾在某个神仙修行的隐秘地方学艺十年,跟随道家仙人学艺十年又口口声声都是孔孟之道,你说他怪不怪?”司空揽月道。

    可儿笑:“听你这么说是很怪,可是看到他的人就不觉得奇怪了。”

    “你偏心。”司空揽月委屈的道:“你总是偏袒司马俊,他儒释道三家都占着,太霸道太贪婪了。”

    “我才没偏心呢!”可儿说:“在我们身边的司马俊,生活中的司马俊,是儒家的司马俊;而他的武功身法则是道家的;最终心灵的归宿则是佛。其实我说的也不全对,人不能分的这么细。”

    “那怎么说?”司空揽月问。

    可儿想了想,道:“儒释道本来就是一家,你看苏东坡,他有宰相之才,但是诗文中又常常显露出仙家气象,而且他还和佛印和尚为友,佛法造诣也不浅。儒释道在他身上,也是本来一物。”

    司空揽月道:“我也爱苏东坡。他自言前世是一修行僧人,多次在诗文中提到自己的前世,‘我本修行人,三世积精炼。中间一念失,受此百年谴。’是他被贬低惠州,路过六祖惠能光大禅宗的南华寺所作,《和张子野见寄三绝句"过旧游》中又有‘前生我已到杭州,到处长如到旧游。’”

    司空揽月是极聪明的人,博闻广记,读书有过目不忘之能,所以虽不用功,却才学出众。平日里他百计千言讨好可儿,都不得欢心,如今谈起苏东坡,却看见可儿目光中一抹奇异的亮色,那么专注的听着他说话,那么专注的看着他说话,这让他感到快乐,所以又滔滔不绝的讲起了他所看到记得的苏东坡故事给可儿听。

    北宋人何薳,父亲曾因东坡的举荐而得官,所著《春渚纪闻》中有记载,钱塘西湖寿星寺有一位老僧人法名则廉,曾经提到:先生(指苏轼)在做郡倅(郡守的副贰之职,亦是通判的别称)的时候,曾经与道潜禅师(号参寥子)一起来到寺院拜访住持,看看四周若有所悟地对参寥说:“我生平并未到过这里,但这里的一切景物好像很熟悉,就好像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样。从这里走到‘忏堂’,应该有九十二个台阶。”于是就派人去数,果然正如他所说的。

    于是又对参寥说:“我前生曾经是这里的僧人,现在的这些僧人,都是我过去的师兄弟。”从此之后每次到寺院来,就宽解衣服而静坐,总要待上一段时间才会离开。则廉当时还只是一个小和尚,奉方丈之命陪侍在东坡旁边。每当炎暑的时候,东坡就在竹林阴凉的地方,袒胸露体。则廉仔细看东坡的背面有很多的黑子,排列的形状就像是星斗的样子,这是一般人所难以见到的。

    还有一则故事,是苏辙(字子由,苏轼的弟弟)被贬谪到筠州(江西高安)的时候,有一位云庵僧人居住在洞山(在高安境内),与苏辙常有来往。另有一位聪禅师,居住在圣寿寺,与苏辙、云庵时有论禅之谊。

    有一天夜里,云庵梦见与子由一同去迎接五祖戒禅师,醒来之后,觉得非常得奇怪,就将此事告诉聪禅师,聪禅师说:“我也梦到一同去迎接戒禅师。”子由听到后鼓掌大笑说:“真是奇怪啊!竟然会出现相同的梦境。”隔了不久,东坡捎来了一封信,信中提到:“我已经到了奉新,不久就可以见面了。”于是子由在约定的时间,与云庵、聪禅师一同在城南的建山寺等候东坡。

    东坡到达之后,彼此寒暄并坐定,子由就将两位禅师的梦境告诉东坡,东坡说:“我在**岁时,就常常梦见自己是僧人,且常在陕右一带往来;而我的母亲在临盆快生下我的前夕,梦见一个瘦小又瞎了一眼的出家僧人来托宿。”云庵听后非常的惊讶说:“戒禅师就是陕右人,瞎了一眼,晚年的时候曾来到高安这一带。”照时间算起来,应该有五十年了,而东坡当时正好四十九岁。此后苏东坡总是喜欢穿僧衣,这可能是前世因缘所致。皇帝宋哲宗曾经问内侍(宦官)陈衍:“苏东坡朝服下面穿的是什么衣服?”陈衍说:“是僧衣。”哲宗笑之。

    可儿听的津津有味,她的眼中闪着亮光,此时忍不住插话问道:“五祖戒禅师,难道苏东坡是禅宗五祖转世?”

    司空揽月哈哈大笑:“非也,禅宗五祖是弘忍大师。湖北黄梅有个寺院叫五祖寺,当时的住持叫戒禅师,故名‘五祖戒’或‘五戒’,绝对不是禅宗五祖。”

    可儿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原来是这样。”忽然,可儿感到心中莫名慌乱,眼皮开始不由自主的跳,先是左眼,然后右眼,两个眼皮止不住的换着跳动,跳的连司空揽月都看出了异象。

    “怎么了可儿?你的眼皮一直在跳!”司空揽月觉得好奇怪,他担心可儿是不是为了照顾那颗病树,而太过劳累。

    “不知道。”可儿捂住眼睛,闭着休息了一会儿,想恢复正常,可是睁开眼后又开始止不住的跳。此时,武楚楚制服了段明壶,江雪号已经门户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