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踏飞燕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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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江雪号;64、清湘竹馆(修)

    sat mar 21 23:00:00 cst 2015

    63、江雪号

    司马俊起身去了旁边一家面摊,请老板煮碗面条,他就站在旁边,看着老板煮汤下面,也看着对面一直坐着微笑不动的郭垢,防他下毒。

    这一次,面里没有爬出蜈蚣蝎子等毒虫,司马俊满心欢喜的吃了满满一碗又热又香的面条。等他吃完了,郭垢才走来,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此时,司马俊正在仰头喝汤,等他放下碗时,一碗面连汤都被喝光了。郭垢仔细观察着司马俊的一举一动,好像一个猛兽在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准备要猎食的猎物。

    司马俊仰头喝汤时,看上去似乎全身都是破绽,随便一剑就能要了他的命。郭垢忍住没有动手,他觉得里面有陷阱,像是敌人故意留给他的。等到司马俊喝完汤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畅快的打了个饱嗝时,郭垢才小心的堆起奉承的笑容道:“怕你误会我下毒,所以等你吃完,才过来。”

    “哦,那只蜈蚣和你无关?”司马俊问道。

    “你一定不信,但是确实和我无关。也许是树上的蜈蚣掉进了你的盘子里,老板却没有察觉。”郭垢诚恳的说,司马俊微笑点头没有接话,郭垢又道:“司马公子骨骼清奇,面相不凡。”

    “你是说我该是天生乞丐?”司马俊心情很好的样子。

    “公子原来早就知道了吗?”郭垢谦和的道:“以公子面相骨骼,十六岁后本该一世为乞丐,难以翻身,却不料如今不仅不是乞丐,反而身怀绝世武功,这一点无论如何都让人叹为观止!凡人都是在命运里颠沛,公子却能改命,在下佩服的五体投地。”

    司马俊深深看了他一眼,便又收回了目光,这个郭垢深谙世事,还有相人之能,不简单,“在下一身所有,可能和乞丐不相上下,说我是乞丐,也并无不妥。其实不止我能改命,郭先生您也能改命。诸恶莫作,诸善奉行,真正做到,命运一定会向好的方向转变。”

    “受教,受教,在下一定谨记公子教诲。其实以公子所学,难道不想在这个世间一展长才?以公子文采武功,若不能在天下有所建树,有所成就,岂非太不公平?”郭垢似乎处处都在为司马俊着想。

    司马俊沉吟不语,天下?这话说中了他的理想。

    就在这一恍神间,桌下一支剑无声无息的刺向司马俊,郭垢的眼光里还含着关切,但是手中剑已如毒蛇一般刺向司马俊要害,这一剑连盘旋桌旁的苍蝇都没有惊动,这一剑眼看就要刺穿司马俊的身体,郭垢脸上的笑容几乎快要绽放的时候,剑突然停止了,那感觉陌生又熟悉,是那种刺在一座铁山上的沉滞感,司马俊的两只手指已经夹住了剑尖。

    司马俊摇摇头,又遗憾的笑道:“只差这么一点,你的剑尖就能刺中我。只差这么一点,我就快要相信你是真心对我好,真心爱惜才华。”

    司马俊食指轻弹,宝剑发出龙吟,郭垢收剑,面上微笑如故,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好像他从来没有做过对司马俊不利的事,他淡然说道:“司马公子,你我江湖上奔波,为什么?求财而已。天下人四处奔波,谁不是为财?你若缺钱,便不该和武家为难,他们是当今的财神,得罪武家,岂非自断财路?”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司马俊道。

    郭垢闻言,脸上掠过一丝此语臭不可闻的嘲讽姿态,稍纵即逝。司马俊欲言又止,终于没再说下去,只说了这八个字。

    司马俊不知道,他吃面的地方是柳州府有名的大街:千山鸟街,街道东西走向,东方十里外,有万径门。千山鸟街是柳州府的中道,并非说千山鸟街位于柳州府正中,而是说这里是武家天珠号和江雪号的分界处。北方归天珠号,柳州府贵胄富豪多居于此处;南方归江雪号,平常人家居多。万径门有清湘竹馆,老板看上去是普通生意人,但据说幕后靠山强硬,有说是柳州知府,有说其幕后远非知府可管控,而是直通皇城帝苑。清湘竹馆是唯一可以让天珠号武家和江雪号的人坐下来谈判的地方。

    当司马俊坐下吃面,和郭垢生死搏杀时,武家柳州府二当家武纵带着亲信孙或也在清湘竹馆面对江雪号大当家段暮雪,气氛紧张。三年前江雪号出现在柳州府时,武纵不屑一顾,相信只要动一动手指就可以碾死他们;两年前,江雪号和天珠号为争夺地盘,在柳州府打的天翻地覆,武家竟然被他们彻底赶出了南城;一年前,武纵终于同意和段暮雪在清湘竹馆见面,谈判,结果是维持现状,休战。那一次,武纵颜面无光,他自认吃了亏,丢了脸。所以,他请来了江湖赫赫有名的灵蛇剑郭垢,现在又请来了秋风刀刘恨轻,为的是一雪前耻。

    可是,今天再一次和段暮雪谈判,武纵却支开了跟了他快一年的郭垢,让他去对付一个无名小卒司马俊,因为他认为郭垢野心太大,不能重用。所以孙或跟在他身边,而刘恨轻守在清湘竹馆外埋伏,以防有变,变则为奇兵支援。

    武纵说这司马俊虽然无名,但是昨夜纵横盐仓如入无人之境,府中无人能敌,只有请郭垢出马,才能制服,一副托以重任的恳切模样。郭垢心知肚明,与江雪号谈判这样的大事不用他,是怕他抢功,而杀死一百个司马俊那样的无名小卒,对于他在天珠号的地位也无足轻重。郭垢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这司马俊竟然如此难以对付。

    就在司马俊说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八个字后,一个黑衣人匆匆赶来在郭垢耳边轻声道:“万径门有变。”

    郭垢立刻一抱肚子,对司马俊抱拳道:“可能吃坏了肚子,在下告辞,司马公子请自便。”说完起身匆匆而去。

    司马俊听到了黑衣人的话,可是他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只是看到郭垢听到这句话时,脸上的神色喜悦多过惊吓。不管万径门发生了什么事,对于郭垢而言似乎都是好事。

    清湘竹馆,武纵不得不约谈段暮雪,因为江雪号将盐价从五十文一斤突然下调了十文钱,变成了四十文一斤,一时震动柳州府,阖府百姓奔走相告,北城豪门也多派仆役前往南城江雪号购盐。

    盐竟然降价了?盐怎么能降价?这是绝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在武纵被从南京总号派往柳州府担任二当家时,武期狂曾经在私下里对他说,“盐价绝对不能降。”

    “为什么?现在很多百姓都买不起了,不如就降一点,比如卖三十文钱一斤,利润还是很大,却可能卖出更多盐,我们也不吃亏。”武纵说。

    武期狂用指骨狠狠敲了他脑袋一下:“自作聪明!你敢卖三十文一斤,人们就会发现盐价原来本身是虚高的,盐是不值那么多钱的。别说三十文,就是降一文钱,都不行。你要知道,盐价只能涨,不停的涨,才是正道。”

    武纵还是不很明白的样子。

    武期狂便干脆明白指点他道:“不能让人们发现盐其实不值钱的真相,发现真相了,盐就会跌回两文钱一斤。那时候倒是人人欢喜,人人吃得起盐,可是我们怎么办?我们是生意人,以最小的代价最快速的途径赚取最多的金钱,才是我们的人生价值。”

    64、清湘竹馆

    柳州府盐价降价的消息甚至在短时间内就传遍了全国,因为此时的盐价对于大明帝国而言太敏感了,人人关注,谁让每个人都得吃盐呢。

    人们发现原来盐价竟然有降低的可能性,不,不是可能性,而是真实的发生了。于是举国人心思降,在这样紧要的关键时刻,武家大当家武期狂立刻跳了出来,利用一切舆论手段推销他的言论,力挽狂澜于即倒。一时风头无两,几乎成为当世哲人,青年导师。他说盐价获得了强有力的支撑,没有什么下降空间,某些局部地区的降价,只是局部现象,难以影响全国,那些二三线府城,盐价即便下降,也会很快报复性反弹,因为丈母娘对盐价的支持,刚需对盐价的支持等等这些条件都没有发生变化,只要是活在大明,那么盐价就必然是坚挺的,是会永远持续上涨的,是推动大明繁华昌盛的伟大支柱。

    如果有人打你一拳,你可能会报复性的回击,因为你的心里有愤怒和仇恨。可是一斤盐,从五十文降到四十文,也会报复性的反弹,这是基于什么原理?是因为一斤盐在四十文的时候内心也会产生愤怒和仇恨?

    段暮雪浑身散发很明显的书卷气,像一个进士及第的官员,却又在商场上江湖中历练的沉稳、干练。他迈入清湘竹馆顶楼的“翁隐”雅室时,身后跟着两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他坐在武纵对面,两个年轻人安静的站在身后,武纵的眼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眼前这三个人像一把锋利的剑刺痛了他的骄傲。武纵近乎无声的哼了一声。

    “武老板,一年不见,别来无恙。”段暮雪只有二十八岁,比很多人想象中都要年轻,只是因为他为人沉稳显得老成。

    武纵有肚子,已是中年发福,他开口就指责段暮雪,“你怎么可以随意降价?”

    “做生意,不就是由卖家决定价格吗?降价,或者涨价,岂非就应该是随我意就可?难道武家卖盐的价格应该江雪号来定?或者由柳州全城百姓来决定?”段暮雪话锋逼人。

    武纵气动肝火,冷着脸道:“你知道我的意思,不要狡辩。”

    “我自然知道武老板的意思,可是武老板难道听不出我的意思?”段暮雪寸步不让,两年前当他决定与武家决战时,武家在柳州府如日中天,背后天珠号的实力更是令人胆寒,所有人都劝说他,能在柳州府讨一口饭吃就好,与武家只可巧妙周旋,不可正面对决短兵相接,但是结果段暮雪抢下了南城的盐业买卖,这一战奠定了他在江雪号的权威。

    “你这样做,破坏了游戏规则。”武纵冷笑:“你以为夺走了一个柳州南城,就可以破了盐业的游戏规则?让你半城,是我们天珠号赏你碗饭吃,不是怕你,不要误会。但如果你坚持降价,那么得罪的不只是我柳州天珠号,而是整个大明的天珠号,甚至很多你想象不到有多么尊贵的大人物。”

    “什么大人物?武老板能明言否?”段暮雪不动声色。

    “顶着天的。”武纵伸手指了指天。

    段暮雪抬头看天,一把剑从天而降,段暮雪拔剑,坐前几案裂开两半,又一剑从案下刺向他。他两把剑都不理睬,从几案上翻身,滚过那一把从下面刺来的暗剑,直面武纵,此时腰畔剑才拔出一半,雪亮的剑刃划向武纵肥厚的脖子。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一个飞身而起,一个伏地而攻,两队人马已经厮杀在一起。

    武纵肚皮颤动了五六下,呼的喘了口粗气,一掌击向段暮雪心口,段暮雪左掌接住了武纵的掌力,右手剑已经架在了武纵的脖颈上。

    段暮雪驾着武纵走出了清湘竹馆的大门,身后是两个提剑的年轻人,后面是面色大变的孙或和眉眼都含春腰肢总蕴情的芙蓉剑武楚楚。

    刘恨轻领着六百武家护卫从暗处涌出来,将清湘竹馆围了个水泄不通,他提着刀,大马金刀的站在门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江雪号隐藏在暗处的力量只有不到一百人,论实力实在不是刘恨轻的对手。

    刘恨轻布下了蝎子摆尾的阵法,头尾相顾,开合随意,是可攻可守的高妙阵法,江雪号一百精锐力量想要从外围杀入救出大当家段暮雪,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段老板,久仰,在下刘恨轻。”刘恨轻抱拳有礼,当武纵执意要他守在外面而由亲信孙或和武楚楚发动暗袭时,刘恨轻几乎就料到了会有眼前的结局,所以他不意外。

    “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秋风刀刘大侠,久仰久仰。”段暮雪敢于赴险,是因为主事者是武纵,打了三年交道,武纵的跋扈和斤两他了如指掌。而刘恨轻,他没有把握,更可怕的是他并没有收到秋风刀刘恨轻加入武家的消息,他一直防备的都是郭垢。

    “可否请段老板放了武老板,咱们有话好说,何必舞刀弄剑。”刘恨轻看见武纵眼神里的恐惧,还有那哀求的眼神,但不知怎的,心里却没来由的一寒。救回武纵,自己是有功还是有过?会得好处还是会坏事?

    段暮雪放开了武纵,他身后的年轻人已经将武纵绑成了粽子,架在武纵脖子上的剑依然雪亮。“刘大侠,我们怎敢伤害武老板,不过是借一步过去而已。我们过了云门,自然送回武老板。”云门在南边两百米外,江雪号的精锐都埋伏在那里,过了云门就是柳州南城。

    “让他们走,放他们走。”武纵大喊。

    “刘恨轻,放他们走,别伤了武当家。”孙或跟在后面厉声喝道,他似乎总觉得自己地位应该在刘恨轻之上,因为他可是天珠号的老人,是武纵二当家的心腹。他的话说完,刘恨轻的刀就在刀鞘里轻轻的跳了一下,站在他对面的段暮雪只觉得有刀气如秋风劲吹,威风煞气,他心里一惊,刘恨轻这样的好刀客为了钱,竟然也甘愿屈身于武纵手下,是可惜?还是可叹?

    刘恨轻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他突然躬身道:“请。”话说完,立刻退开三丈外,随着他身体移动,蝎子摆尾阵势门户大开,蝎子无头,全无威胁了。六百人的队伍成了散沙而已。

    段暮雪三人押解着武纵走出了包围,小心的走向云门,却看见云门前站着一个人,竟是闻讯赶来的灵蛇剑郭垢,他身后还有一百个亲自训练的蛇组战士。摆开长蛇阵严防着江雪号精锐力量的伏击。

    段暮雪心头好似压上了一座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