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踏飞燕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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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算命; 16、喜儿(修)

    thu jan 29 00:25:44 cst 2015

    15、算命

    颜家女公子满月那天,颜氏澹舞园大宴宾客,城中巨富,江湖豪杰,还有苏州府知府等人俱来道贺,园林内点起千百盏灯笼,夜色因而变得温柔明亮。几百宾客分主次在园内静湖岸边落座,静湖水波荡漾,月在中天,月在水中央,柳色新新,人物相约黄昏后。

    静湖上,浮着巨大画舫一艘,船上搭起舞台,由颜氏自家的戏班子上演《汉春秋》,讲刘邦、张良、萧何、韩信故事,以苏笛为主,辅以笙、箫、唢呐、三弦、琵琶等,乐声悠扬,剧中人物、扮相、动作、唱腔、词曲都是国中一时之选。月色下,灯影中,画舫上,大汉君臣悲欢离合,望之如蓬莱仙岛上神仙境界,岸边宾客皆如痴如醉,不知今夕何夕。

    众人尽欢散去后,颜瑜臣来到夫人房中,夫人躺在床上背靠着枕头,怀中抱着孩子,孩子闭着眼睛安静的酣睡,夫人也困倦的歪着头睡了,露出脖颈一截白皙如雪,乌发几缕轻轻垂下。

    颜瑜臣来到床前,轻轻坐在床边,无限怜爱的看着妻女。夫人忽然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看着夫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怎么就不小心睡了?”又低头看看怀里婴儿,依然睡的甜美,便不觉笑了。

    颜瑜臣笑道:“夫人啊,这孩子长大了,可能帮我掌管颜家?”

    “她只是个女孩子,能管得了这么大一家子?”夫人爱怜的看着孩子。

    “那夫人是想再给我生个男孩了?”颜瑜臣逗弄爱妻。

    夫人红了脸,道:“你是把我当母猪了,连着生一窝才好,对吗?”

    “那怎么敢,夫人是劳苦功高的颜家第一功臣。再说,母猪能有夫人沉鱼落雁的美貌?”颜瑜臣有罪花色的。

    夫人轻啐一口,道:“没正经,谁要跟母猪比美?对了,你一直不肯给她取名字,说要满月再说,现在想好了吗?”

    “正是来此与夫人商讨此事,我想便让这孩子叫颜雪,可好?”颜瑜臣道。

    “好像有些冷。”夫人爱惜的看着怀里的宝贝。

    “是说她冰雪聪明。”颜瑜臣解释。

    “好吧,听你的,我的宝贝女儿,颜雪。”夫人深情的看着怀中婴儿,悄悄的说:“宝贝,你是颜雪,我的颜雪,知道吗?你叫颜雪。”

    孩子睡的什么都听不见,即便听见了也不懂得什么意思,霍扎尔木投胎后便忘记了过去一切,如今,不再有蛇王,不再有霍扎尔木,只有颜雪。

    春去秋来,几个寒暑过去,司马俊一天天长大,已经七岁了。汉中府南郑县圣水乡来了一位瞎子,手持算命幡,一面写“刘半仙”,一面写“铁口直断,不准不要钱”。

    刘半仙在村口一颗古树下,将幡往土地里一插立住,坐在捡来的木头桩子上,并不去主动招揽生意。有人忍不住试探来问祸福,刘半仙张嘴便能说出事情详情,前因后果历历不爽,并不似一般江湖术士言语虚无缥缈,顾左右而言他,他说一就是一,或福或灾厄,都直言不讳。

    三天后,刘半仙名声传开,附近七乡八村都有人慕名来圣水乡请他算命。

    司马家的一个丫环喜儿,年方二八,少女心思,对未来充满向往,也来村口古树下请刘半仙算命。轮到她时,还没说生辰八字,那瞎子怪眼一翻,道:“你可是司马世诚家下人。”

    喜儿吓了一跳,自己什么都没说,这瞎子竟然都知道了,可见必然是真的能预测未来。心中好奇,道:“是,我叫喜儿。”

    瞎子一摆手,不让她再说什么,“我只跟你说一句,司马一家十年后命最好的便是你,你走吧。”

    喜儿呆呆的就被众人挤出了外面,自己一个丫环,难道还会比老爷、夫人和少爷的命更好?

    围观众人,有的说瞎子果然是瞎子,看走眼了,司马世诚大人为官清正,前途不可限量。有的说喜儿会不会撞上大运,嫁给什么官宦人家,毕竟喜儿长大以后,渐渐显露出美人的味道。

    喜儿算命一事,一时成了坊间谈资,不是因为喜儿,而是因为司马家,虽然不是大富之家,但在圣水乡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

    司马俊五岁起就跟着父亲请来的私塾老师学习《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等开蒙。他自幼聪慧,对于文字辞章都是一学就会,但是却不喜欢死记硬背,为此常会挨先生板子。

    七岁时,他除了随先生学习,剩下时间,都是和村里同样年纪的半大小子们上山下海四处游玩,每日有用不完的精力,一切都那么新鲜有趣,即便只是在河边捏泥巴,也能玩乐一天,兴趣盎然。

    半大小子,正是浑浑噩噩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下水摸鱼,残杀青蛙,学游侠儿做了弹弓四处打鸟,鸟儿前一刻还在树梢上歌唱,后一刻便被他打的掉落树梢,在地上扑棱翅膀,脑袋都是血,他还要跑去研究把玩。每天玩的没心没肺,对于动物的死亡觉得有趣新奇,不知残杀了多少野生动物,并不同情,人和动物在他的小世界里是截然分开的。

    司马俊邻居家里养鹅,大鹅长的比七岁的司马俊还高,每次见了司马俊,就会冲上来追他,拿嘴啄他,吓得他每次都绕着那家邻居走,或者出门回家的时候,都要先看看那家的鹅在不在。村子里的狗也都不喜欢他,有条大黑狗会故意追着他跑一阵,等他吓的魂飞魄散一跤摔成个狗吃屎的惨状,那大黑狗便会心满意足的返身回家去,趴在家门口的草垛子上,笑看着恼羞成怒的司马俊。没错,爬起身,抓起块石头一时热血上涌打算跟大黑狗拼了的司马俊,真的看见那只黑狗在对他笑,像人一样的笑容,而且是像人一样富有情绪和内涵的笑容,那笑容里有一种恶作剧的喜悦和故意。司马俊讪讪的走了,热血消散后他毕竟还是怕狗。

    喜儿算命时,司马俊也挤在人群中偷看,他听到喜儿以后命是司马家最好的,心里没有不安愤怒,全是在为喜儿高兴,因为他喜欢喜儿,因为喜儿对他极好。所以他兴高采烈的回了家,将这件喜儿不敢说的故事告诉了母亲。他压根没想到,刘瞎子话里隐含着对于司马家衰亡的暗示。

    母亲听了也是笑笑,没往心里去。几日后,司马世诚从县城返家,听到此事,只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既然是说喜儿未来很好,那么我们也自然为喜儿开心。”

    这一日,早上读了一天的书,中午吃过饭,司马俊撒丫子就冲出了门,去撒欢玩乐。他来到村口古树,却见刘半仙已经不见踪迹。也不以为意,便又去找同伴玩耍。

    他沿着河边走,低头踢着脚边的小石块,前面忽然传来骂声:“小混蛋,你也看着点人,踢到人了。”

    他抬眼一看,是那个刘半仙,正坐在河边喝水、洗漱。司马俊骂回去:“老家伙,即便我踢到你不对,你也不该张嘴就骂人。”

    刘半仙哈哈笑道:“小子,口尖舌利,未来日子有你好受的。既然你尊称我一声老家伙,那今天我就免费送你几句话。”

    司马俊好奇的问:“什么话?”

    刘半仙抬起头侧身看着他,虽然眼睛闭着却似乎可以依靠某种神秘的力量看见司马俊,“你全身骨骼清奇,百千万人中难得一见!”

    司马俊虽然年幼,也听得出是好话,不觉大喜,“老先生,怎么说?我立志以一身所学,长大澄清天下,我要做宰相!”

    刘半仙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好志向!只是你这一身骨骼如此清奇,只做个宰相太浪费了,太委屈你了。哈哈,哈哈,你可是十世乞丐之命。十六岁后,便成乞丐,流浪一生饥寒交迫而死。”

    16、喜儿

    刘半仙狰狞的笑容,诅咒一般的话语,把司马俊吓哭了,他转身就跑,一溜烟又跑回了家。喜儿看见他脸上有泪痕,招呼他过来,坐在院内小花园旁拿了手帕温柔的给他抹去眼泪,心疼的问:“小少爷,你这是怎么了,被谁欺负了?我帮你去出气。”

    司马俊得了喜儿的安慰,恐惧不安立刻抛到了九霄云外,那刘半仙的胡言乱语都忘在脑后,记起本是要出去玩的,便笑了,道:“喜儿姐,还是你对我最好,长大了我娶你做媳妇好不好?”

    喜儿听了又喜又羞,虽然知道是孩子的玩笑话,不会当真,但是也能感受到小少爷是出于一片真心并无做作,“等你长大再说。”

    “好,你等着我。”司马俊说完又窜出了门外,找小伙伴们玩耍去了。

    转眼又是五年过去了,司马俊十二岁时,司马世诚终于升任了县丞,做到了八品,家中自然欢喜,左邻右里的都来道贺,此后家中往来的人更比平日多了些,远一点地界的人也会在年节时特意来访。司马俊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依然是读书玩乐,常还做些白日梦。他总觉得自己的未来一定不同凡响,一定能在这个世上建功立业。偶尔,他会记起刘半仙说他十世乞丐命,虽然有些惧怕担忧,但总觉得那是无稽之谈。

    这一日司马世诚从县衙回家,带来一个年轻人,是他近来的得力手下,在司马世诚的举荐下,年轻人已经接连参加了县试、府试和院试考试,顺利通过,得了秀才的身份,待来年举办乡试,若能通过,便是中举的举人。那时,司马世诚便打算举荐这个优秀能干的年轻人做自己的主薄。

    来了客人,夜里举办家宴,年轻人谨慎谦和,说话应对得体和善,只有抬头看见站在司马夫人身后照顾众人酒食的喜儿,会不觉脸红结巴,惹得喜儿也脸红心跳的一整夜。司马俊什么也没看出来,他对这人没什么兴趣,只顾着埋头苦吃,他饭量大爱吃肉的很。可是不久,这年轻人却让他大吃了一惊,那人竟然娶走了喜儿!

    喜儿要嫁人离家的前一天,来看司马俊,司马俊躲在自己的书房里不肯理她。喜儿一把将司马俊揽在怀里,流着泪说:“少爷,喜儿以后不能照顾你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啊……”说完这句话,哭成了泪人,什么也说不出了。

    司马俊耿着脖子,硬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眼泪不争气,怎么都止不住的流。后来,他一生中,都偶尔会回想起这一天喜儿的眼泪,和喜儿怀抱里的温柔,他很后悔,那一天没有对喜儿好一点,说一点体贴的祝福话。

    16岁时,司马俊已经顺利通过了县试、府试、院试三级考试,得了秀才的身份,准备去省城参加乡试了,若再通过乡试,则为举人,便有资格参加在京师举行的会试,会试通过为贡士,再经殿试赐出身,乃为进士,但习惯上每于会试考中后即称进士。最后则是科举考试的最高一级殿试,皇帝在殿廷上,对会试录取的贡士亲自策问,以定甲第。实际上皇帝有时委派大臣主管殿试,并不亲自策问。录取分为三甲: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的称号,第一名称状元(鼎元),第二名称榜眼,第三名称探花;二甲若干名,赐“进士出身”的称号;三甲若干名,赐“同进士出身”的称号。

    乡试、会试、殿试,为了实现此生的梦想,司马俊面前还有三阶高台需要攀登,他不曾期望能高中状元,那似乎有些太难了,他虽然自认聪慧,却发现总能遇见一些比自己还要更聪明更善于考试的人,他只希望能顺利进士及第,完成父亲的寄望,取得入朝为官的进身之阶。

    想到来年春天就要去西安府,准备参加八月的乡试,司马俊心中充满了激动和想象,那西安府可是唐朝的都城,煌煌大唐,令人神往。而且这是第一次离家出远门,再无人管束,可以结交朋友,傲笑长安。

    深秋时节,午后,司马俊读书有些倦了,他放下书本,出了房门,沿着村边的小河,漫步。儿时的小伙伴大都要务农养家,而且长大后似乎彼此的分别就变多了大了,有了各自不同的喜好,再也少有像儿时一般整日混在一起玩耍的乐趣。他靠在一棵柳树下,坐着发呆,不远处河边一群洗衣的妇人,一边洗衣服一边在玩笑聊天。也不知道她们说些什么,不时的发出笑声。

    都是左邻右舍的,有些还是看着司马俊长大的,彼此都认识,都知道司马俊是少年俊杰,小小年纪就已经是秀才,而且家世也好,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有那爱闹的,远远的冲司马俊半真半假的喊道:“司马少爷,你都这么大人了,该娶亲了吧?你觉得我家的闺女如何?”

    司马俊嘿嘿一乐,也喊道:“我觉得挺好,改日让我爹去提亲。”

    妇人们都乐了,一起大笑,旁边又有一妇人,道:“你还真急,那我家宁儿也漂亮的很,不比她家差,你要不要?”

    司马俊笑,道:“要,也要。一并让父亲去提亲,哈哈。”

    有人道:“男人不论老少,看来都一个样,全是花心萝卜。”妇人们听了笑作一团。

    这说了一会儿话,她们便不和司马俊闹了,各自洗好了衣服,回家去还要忙活着一堆活计。河边变得冷清起来,司马俊靠着柳树,眯着眼,几乎快要睡着了。

    似乎打了个盹,睁开眼,河边凭的出现一位年轻的女子,二十多岁年纪,头发盘在头顶,插了一支簪子,是银色的凤尾簪,穿着湖水绿的裙子,上面绣着好看的花纹,那背影仿佛一朵盛放在水中的荷花,艳丽婀娜。女子也是来河边洗衣服的,看样子,也是已嫁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