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摄政王:皇后要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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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直到送走秦以苍三人,林逐汐都没搞清楚这位沉玥之主出现在此的用意,难道当真如他所说,只是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莫非大羽和沉玥的战争,在他眼里竟还不如为儿子提亲重要?这也太荒谬了点,甚至让人觉得像……昏君!

可一个能镇压群雄统治庞大的暗之帝国数十年的男人,怎么会是简单角色?

她疑惑以至茫然,下意识转头看向萧景暄,满心的疑问。

这就完了?就这么完了?

在大羽主动挑衅沉玥并宣战的情况下,沉玥的主人亲自来到大羽,见到大羽的两代掌权者,却什么正事都没提,只夸了晚辈们一句道明来意就一言不发地走了。

没有生灵涂炭?没有兵戎相见?没有剑拔弩张,没有各显神通,甚至连下人呈上来的茶杯上升腾的热气还没完全消散……人就走了?

她神情恍惚,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然而迎面而来的风携来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是凌风和江尘渺一夜厮杀留下的痕迹,别院外的山路上,仍有未干的血迹沉入深褐土壤苍茫大地,清楚昭示着这一切并非幻觉。

风吹过脸颊,她忽然感到寒冷。

毕竟已是深秋清晨,山上向来清寂,风多少带几分寒意。

她依偎在他身边凭栏静观,只觉身边的人是这萧瑟清冷人世唯一的温暖。

“其实并不奇怪。”萧景暄爱怜地抚着她的发,面色如常,神情平静,悄悄揽住她的肩头将她圈在怀中,“沉玥不主动惹事不代表他们怕事,当他们觉得自己有实力镇压一切时,自然不在乎其他。”

林逐汐凝视着他静若止水的容颜,目光深深,惋惜也深深,“你没姓秦,真是可惜了。”

萧景暄坦然自若,“姓氏和身份并不能决定一切。”

或许他姓萧也不是全无好事,至少可以保下这个衰落的国家,弥补当年的遗憾不是吗?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林逐汐不想问他的布局,他为了她的安危隐忍五年,那些沉潜十五年的力量并未因时光摧折失却锋芒,反而在岁月打磨里更加锐利,就像深埋在沙滩下的蒙尘明珠,一朝尘尽光生,随时可以照破山河万朵。

她只是忍不住牵挂,潜龙入海,他还会记得回家的路吗?

“暂时不急,还有人没出现不是吗?”萧景暄淡淡道:“有些早该拿出来的东西,如今也可以重见天日了。”

平静五年的桦月城里再起波澜,这次的波澜远比当初壮阔,牵扯众多,议论纷纷,别提百姓,文武百官也是一日三惊。

萧崇烈以摄政王萧景暄勾结沉玥通敌卖国之名下令缉拿,萧景暄否认,反责萧崇烈勾结他人伪造国书意图陷害挑起两国战争,调集西山大营将前来缉拿的御林军全歼。

然而流言蜚语私下不断蔓延,昔年往事重提,都说文昭皇后并非民间孤女,而是当今沉玥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摄政王和秦国长公主是货真价实的两国皇族血脉。至于那位摄政王妃江尘渺,更是当今沉玥皇帝最宠爱的嫡公主,连沉玥太子都要礼让三分的人物。摄政王已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三千御林军,也不是败在西山营军手里,而是被沉玥太子和

公主联手杀得溃不成军,才被西山大营所擒。

身份来历固然石破天惊,但说到三千军士被两个人杀得落荒而逃,世人都当笑话听了,怎么可能呢?这样悬殊的差距,怎么听怎么像天方夜谭。

三千御林军被困在西山大营无法佐证,而亲眼见到的营兵都闭口不谈,一时笑谈之说流传更广,而处于流言中心的那些人,都诡异地保持了沉默。

消息传回皇宫,萧崇烈大为震怒,亲自带兵前往西山别院问罪,然而这次萧景暄没那么好心地在别院等他,带着自己身边少有的几个亲信,悠哉悠哉地占据了上阳宫。

再多的血色变故也会在时光的冲刷下慢慢淡去,若非如今桦月城再起波澜,有关永昌皇帝萧湛的一切,大概也要从人们的记忆里消失。

但总有人记得。

譬如萧景暄,也譬如萧崇烈。

眼见那般熟悉的宫殿,萧崇烈的心便是一抽,那种几乎是本能的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又浮上心头,他思考很久才想起,这是当年他在夺位成功后生出的那种迷茫不安和疑虑。

难道,今天萧景暄想给他一个答案?

猜测一掠而过,他只觉好笑,自己真是疑神疑鬼了。

如果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和底牌,他怎么会安安分分地等待五年直到今天才和他摊牌,即使有林逐汐和萧祺灏作人质,但萧景暄也不是想不出办法解决。

然而到底是心里存下疑窦,不由自主地收敛几分外泄的狂乱气势。

萧景暄却全然没有他的剑拔弩张,悠闲地在主殿煮茶,殿门大开,殿里布置一目了然,纱帘轻拂间,他的神情恬淡沉静,谁也看不透他眸中天地。

萧崇烈看到他那样的神态,心里便是一跳。

从前是憎恨,如今却是不安。

莫非真是大势将去吗?脑海里刚冒出这个猜测,他就嗤之以鼻地哼一声,将这个在他看来颓丧可笑的想法驱出脑海。

就算是身处悬崖边上,他也要拖上所有人为他陪葬。

“这里你应该不陌生。”萧景暄环视四周的布置,想起曾经的天翻地覆,心头不知该是什么心情。

他以为自己会痛恨会哀凉会快意,但全都没有,他的心里只有一片如水的淡漠,淡定得像在看前世的故事,波澜不惊。

“虚张声势!”萧崇烈不屑地冷哼,“你以为这样朕就不敢动你?”

“你当然敢!”萧景暄接得很流畅,从容道:“连对生父都不曾手下留情,何况是你从小怀恨在心的异母弟呢?”

萧崇烈脸色微变,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历来皇家风云翻覆惊变,就算兄弟阋墙不死不休,但面子上都会保持和睦。即使所有人都知道是假的,也会哀切陈词痛哭表演一番“你我兄友弟恭只是你受奸人蒙蔽我迫不得已对你动手”的深情,这是政治牌坊问题,但他没想到萧景暄如今连这个都不做了。

这样的凛冽锋芒,猪也知道危险。

“放肆!”有些事即使人尽皆知,但大庭广众下也是绝对不能授人以柄的,他厉声斥责。

哦?难道你带这么多人来这里,是想找我和父皇喝茶吗?”萧景暄倒了杯茶解渴,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他身后衣甲鲜明的队伍,目光里深深讥嘲。

“若非你打扰父皇清净在先,朕也不会来此地。”萧崇烈横眉冷对,神态凛然。

“也对,我轻衣简从,自然比不过你身后将士们声势浩大。”萧景暄饮下一盏铁观音,慢条斯理回答。

萧崇烈面皮一青,却无法反驳。哪怕知道对方在说反话讽刺他,但谁叫他说的都是事实呢?

萧景暄的目光不动声色掠过他身后的京畿卫和皇城卫,双方联手层层把控,建制森严阵势浩大,围满丹墀。他看着那般阵仗,眼中渐渐露出奇怪的意味,似怀念似惋惜又似厌烦,淡淡道:“右相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敢现身?藏头露尾的,是羞于见人?还是见不得光?”

叶铭檀心里一颤,即使知道他是有心激将,但听到这样尖锐如刀的话,还是无法淡定,愤恨和不甘宛若带毒的烈焰燃烧内心,他猛然出列,头盔下容颜冷硬如铁石,目光森冷怨毒地望来,即使心智坚毅如萧景暄,对上那样的目光,也觉得心里微寒。

“不敢当摄政王挂念。”他声音极冷极静,字字句句仿佛从牙缝里挤出,“微臣自然会在这里,好好等着。”

等着看你的下场,等着抓住机会将你打落尘埃甚至拖入地狱。

未尽之语,两人都一清二楚,不过是冷笑罢了。

仇恨积累至今,早已分不清是公仇还是私怨,只是恨意昭然未曾因时光淡去,随时等着有朝一日挥剑断世间恩怨,结束这漫长血色过往。

萧景暄连冷笑都不屑,嘴炮没用,他现在占据上风,何须在意口舌之利?连回话都懒得。

丹墀之上,烈风噬过,凌厉如刀锋,他安安稳稳地坐着,白衣在风中卷动如流云,而他明亮清冷的眸子如高山雪云间月,携一股森然冷意,俯瞰这一地宫廷近卫。

他眼底并无怜悯,只有淡淡讥诮。

刀枪剑戟,悍然相对的此刻,尽管天崩地裂就在眼前,他仍旧优雅从容如拈花微笑的佛陀,甚至一直在喝茶。

那是全局在胸,运筹帷幄的淡定,令他整个人越发生出慑人的压迫力。

就算是萧崇烈和叶铭檀,有一瞬也不得不心神震动。

可是这个时候,他们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再多的犹豫和愤怒也只能抛之脑后,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废话少说!萧景暄,你居心叵测谋反篡位,朕今日就是来拿你……”

“谋反篡位?”萧景暄森然打断他的话,字字凌厉如刀,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诮,“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需要篡夺吗?”

萧崇烈脸色一变,心头陡然生出危机,还没等他反驳,萧景暄啪的一声放下茶杯,下颔轻轻一扬,指向殿前的甬道方向,淡声道:“人,都到齐了!”

萧崇烈循着一看不禁一怔,飞骑营的校尉护送下,几十个冠带朝服齐整的人向这边行来,几乎囊括朝中所有三品以上的重臣,包括御史、以及秉笔直书的言官。

他的眉心紧紧拧起,心念急转,瞬间明白他的用意,脸色一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