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摄政王:皇后要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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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消息传回摄政王府时,萧景暄端然坐在书房的灯影之下,神色自若。

唐磊恭敬地回禀:“按照主上的意思,王妃已经进宫,咱们的人也都撤出来,然后按照既定的路线北撤。现在,那两方已经交上手,短时间内,按照萧崇烈现有的力量,只够打个平手,无力他顾,而萧远曈那面,也没机会再动手脚。叶铭檀被王妃引走注意力,无暇顾及北疆。”

说着他也不得不心里叹服,主上和王妃的合作安排居然如此精细,精细地考虑到每一步的细枝末节。

暗度陈仓、请君入彀、上屋抽梯、将计就计、隔岸观火……等这三方发现中计,已经失去先机。明日起行北疆,也会一路太平。

萧景暄的脸上却没什么喜色,神情仍是冷淡,“不到结束,永远不要掉以轻心。”

“是。”

“没什么事就去歇着吧,明天的事还有很多。”萧景暄站起身,揉了揉隐隐跳动的眉心,缓缓地松了口气。演戏不容易,要让所有人都相信江尘渺是真的被劫走,而不是假消息或故意设局,背后的角逐较力明枪暗箭也够伤脑筋的,如今暂时告段落,他也能休息一下。

“谢主上。”唐磊躬身退下。

江尘渺一觉睡醒,睁开眼看到的是旋转着的镂空雕银卷草纹熏香球,缭绕飘落安神的药物淡香,她躺在六尺宽的朱漆沉香木床榻上,床边悬着的绡纱描凤七宝罗帐垂落如云霞,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榻上铺着鲜亮光滑的软纨蚕丝被褥,熏有清淡的沉水香。

即使不看帐外的建筑,就看这华丽繁琐的装饰风格,她就知道这里是皇宫。

和她预想中的结果一样。

被子温暖柔软,躺在其中让人觉得骨头都跟着变软了,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当然,如果自己四肢上的冰霜铁索被取下来,那种感觉会更美好。

冷热交织不断冲击身体的感觉并不好受,她闭上眼睛,只想好好睡一觉。

她是被人叫醒的。

呼唤声温和轻柔,但非常锲而不舍,态度再好也无法让她喜欢,只感觉像苍蝇嗡嗡直叫般让她讨厌。

到底没有她用惯的人,换做华婷她们在这,敢打扰她的人早就被拖下去了。

睡太久也没意思,她睁开眼睛,发现喊她起床的是个陌生的宫女,相貌普通,但没有寻常宫人的卑微畏缩,眼中神光内敛,一看就知道十有八九是暗卫出身。

萧崇烈派这么个人来,是想警告她不要耍花样吗?还是想监视她?

疑问一闪而逝,她却没在意。反正是个她没必要放在心上的人,管那么多干嘛?

她坐起身子,拨开垂落眼前的长发,双手放在膝盖上,淡定自若地问:“今天几号?什么时辰?”

宫女怔住。她想过这位王妃睡醒后发现自己自己身处陌生环境时会有什么反应,无论是害怕、失望、不安、愤怒、沉默甚至怨恨还是其他,总归是在意的表现。唯独

没想到她会像这样淡定得仿佛自己才是主人,又像什么都不在意,可若说她真不在意,就不会第一句就问时间?那她凭什么这么冷静?

“回禀王妃,现在是巳时三刻,如果您早醒一个半时辰,或许能够赶上摄政王出发。”宫女的态度温和恭敬,但说出来的话无疑代表了她的立场和恶意。

江尘渺哦了一声,为了演戏演全套,她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道:“我饿了。”

宫女又是一噎,没想到她的态度如此平静,像没听到自己的话。猛烈的一拳却击到棉花上,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她的嘴角抽了抽,好容易才维持住微笑的表情,“王妃请稍等,奴婢先服侍您梳妆,午膳马上就送来。”

江尘渺无所谓地嗯了一声,慢悠悠地起身,冰霜铁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宫女面不改色,仿佛从未听见。

窗外响起淅淅沥沥的声音,滴滴答答没完没了,她的目光瞥过沾上细密的雨丝颜色变深的碧色窗纱,忽然想起一道修长秀挺的身影,眼神渐渐变成沉湎于回忆里的悠远。

若她这次回去,能不能见到他?

曾经甜蜜又让她黯然神伤的记忆,如今变成一片淡漠,无所谓悲喜,只有遥远的思念和旁观者的淡然。岁月淘洗干净感情,但洗不掉的是记忆。

宫人们伺候她洗漱整理,她的衣服也有人送来,一色的宫装,都是她喜欢的红色,而且很合身,让她的心情有点不好。

这算什么?早有预谋吗?

锦衣华服再美,但如果面对的人心怀不轨,也会让人倒了胃口没兴趣再看。一排排衣服黯然失色,她信手抓出最近的一条嫣红束腰曳地广袖裙。

她坐在梳妆台前,注视着铜镜里模糊的容颜和身后陌生的宫人,忽然感觉自己像深闺怨妇,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奇特的联想,但心里的伤感却是真真切切的。

多年来她从未害怕过什么,即使在最狼狈落魄的时候,她也平静地接受了现实,却没想到自己在返回前夕感到害怕,莫非这就是近乡情怯?她还没回去就无法平静,如果真的到了家门口,会是怎样的应对?该骂自己没出息的,但她只感到苦涩。

神游天外间,宫人已为她挽起长发,熟练地梳起发髻。面前的首饰盒里装满各式各样的名贵首饰,琳琅满目五颜六色,但她完全没心情欣赏,随意地取出一支金镶红宝石蝴蝶花簪递给宫女用来给她固定发髻,推开所有的胭脂水粉,不打算折磨自己的耐性。

她的夫君又不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给谁看?她现在还算半个囚犯,怎么着也要意思意思地配合下房主的意思不是吗?

午膳很丰盛,萧崇烈没打算在物质上委屈她,她随意地用了些填饱肚子,就吩咐宫人撤下残羹冷炙。

叮铃的铁索碰撞声不绝于耳,她听得厌烦,干脆不再动,吩咐宫女找来书,坐在窗下安静地阅读。

萧崇烈虽不是绝顶聪明,但也绝对不傻,抓她在手里不可能是为了让她做摆设,到时候她

想再这么清闲地过日子就不可能了。在尔虞我诈到来之前,必要的放松还是必不可少的,她没必要亏待自己不是吗?

窗外有鹧鸪鸟的叫声传来,她抬起头,接住窗外飘进来的树叶,浸入杯中茶水里,片刻后树叶上浮现出细小的字迹,是科伦部的消息。

她一目十行地看完毁掉树叶,想起自己送儿子回秦家时的经历,眼底渐渐浮出复杂的神色,期待不安又愤怒苦涩。

窗外雨打芭蕉,室内一片静谧,这原本该是她喜欢的梦寐以求的安宁闲适,她曾经有过这种难得的快乐,短暂而美丽,以至于她失去后仍念念不忘时刻回想,如今难得重逢这种心情,她应该心静如水肆意享受,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

一切都没有结束,未来更是充满变数,萧景暄不希望她去北疆,到底有几个用意?

一场冷雨,浇透了春末夏初的桦月城,满目烟雨如幕。

林逐汐听着窗外的雨声,只觉得心烦意乱。

昨夜她一宿未眠,坐在黑暗里听着外头的动静沉思,晨光叩开混沌的夜色,细碎的雨水断断续续地沿着屋檐落下时,她听到执素传来的通报声,知道了萧崇烈的送行和萧景暄的离开。

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已在朦胧的薄雾之中,顺着缓缓开启的北城门,走向了属于他的雄心壮志。

她不知道心里是什么心情,总归是难受而压抑的。

这几天为了争夺一个江尘渺,整个桦月城几乎都被翻了个底朝天,谁都不得安宁,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的胜利者居然是萧崇烈。

萧景暄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而且她更加想不通的是他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放弃带江尘渺一起离开,顺水推舟地带兵出发了。难道兵权就这么重要?他要舍弃江尘渺?

理智上她知道自己应该为他开心,他重获兵权离开京城,无异于猛虎归山,蛟龙入海,萧崇烈已经满盘皆输,分毫奈何不得他。就算日后发现不对劲,也迟了。如今京城里的局面,明显是萧崇烈和萧远曈虎狼博弈,两败俱伤的残局。虽然植根京城的萧远曈的势力基本上被连根拔起,萧远曈不得不隐忍蛰伏,但萧崇烈至少要花两个月,半年,甚至更久来重新恢复元气。而这段时间,足够他取得绝对胜利。

可感情上,她实在高兴不起来。他今日能舍弃江尘渺,谁知道他将来会不会舍弃灏儿和她呢?

女人的矛盾性,莫过于此。

“娘娘。”执素的声音打破平静,十多年的磨炼,她早已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但林逐汐还是看出她神情里隐藏的那份凝重,心下不由一沉。

执素深深地凝视着她,眼神里蕴藏着千言万语,嘴上只不疾不徐地道:“娘娘,摄政王妃在清音阁里很好,但她的四肢上绑着冰霜铁索,内务府受命多拨些宫人过去。”

林逐汐顿时沉寂在绵绵细雨里,在寂静中听到自己的一颗心缓缓下沉,咚的一声掉进深水里的声音,她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