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摄政王:皇后要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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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决定

轻寒料峭,雨打芭蕉,淅淅沥沥的雨一下便没完没了宛若离人泪,透过雕花错金长窗看起来便很有几分愁绪满怀的味道,很容易让人想起那些伤春悲秋的诗词。

江尘渺默默地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雨,面色苍白到近乎透明,神情却沉静得不像样。

萧景暄站在紫绡云纱帐前打量着她,目光自她小腹上一掠而过,有种伤眼睛出幻觉的怀疑。

他实在无法想象她大腹便便的样子。

她居然会怀孕?这对他而言实在太不可置信了。无关其他,完全是建立在她冷酷强硬印象上的直觉反应,这感觉,难以言喻。

他揉着眉心,努力消化这个打破他认知的消息,茫然和震惊里渐渐生出几分岁月如梭往事难追的恍惚和低落。

时间过得真快,当年的小孩子眨眼间就长这么大,有了各自的家庭开始为人父母,明明那些过往年华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他们的生命中都有了重要的转折,再不可能像从前那样无牵无挂任意筹谋,由求进转向求稳。

说不出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也算不准未来的方向。

唯一能做的,就是走下去。

“多久了?”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觉得像在面对一口井,只看见深幽的井水和孤单的自己,他不禁微微皱眉,几分诧异几分不安,这实在不像一个即将做母亲的女人该有的眼神。

江尘渺默默垂眸看着自己宽大衣袍下的小腹,淡淡答:“三个月。”

萧景暄怔住,三个月?这么长时间若说她完全没感觉未免太勉强。如今胎像稳固……

“你想生下来。”笃定的语气,切金断玉般决绝。

江尘渺垂眸看着自己的腹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明白萧景暄未出口的意思,这孩子生下来肯定会成为活靶子,但要她舍弃,她发现自己做不到。

她犹豫一个月,好几次想到堕胎,药都命人熬好了,端在嘴边甚至含在嘴里却始终喝不下去。

像他们这样的人,身居高位却不是白享福的,拥有多大的权力,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义务,就像高空走钢丝,一分一毫的偏差都会摔得粉身碎骨,为此他们不得不谨言慎行走一看三,甚至连孕育一个孩子都不得不再三权衡。

说句不好听的,这个孩子若出生,对她有百害而无一利,只会成为她的致命弱点和他人对付她的利器。

这世道很冷酷,毫无自保之力的婴儿想活命已经很困难,生在皇家处于漩涡中心的婴儿想活命更是难上加难。

与其让孩子出生后时刻面临生命危险,现在就离开未必是坏事。

道理她都明白,但这世上的事不能只看利弊来处理。要她狠下心来亲手送自己的孩子离开,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我没死,就不会让他有事。”她答,语气平淡而态度坚决。

不出意料的答案,萧景暄轻轻地叹口气,什么也没说,“要通知秦家吗?”

“不用。”江尘渺毫不犹豫地拒绝:“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的。”

华婷掀

帘进来,见两人相对无言却温和安静的样子,不由感叹还真是难得能有一次见他们没再针锋相对,果然即将做父母的人就是不同,比以往平和宽容多了,要搁在以前,他们早就挖空心思地明争暗斗设法压对方一头了。

“怎么?有事?”江尘渺看到她站在门口不动,直接问。

华婷躬身行礼,态度恭敬答:“主子,慈和宫派人送来赏赐和贺礼。”

江尘渺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没什么心情理会。反正她不缺钱,也看不上杜婉馨送的那点东西,“人走了吗?”

“方叔已经将他送走了。”华婷语气淡漠,“对方也没有久留的意思,态度倒是客气。”

言下之意就是走个形式,不用在意。

闹这么大的阵仗,不说人尽皆知也差不多了吧。

那位肯定也知道了。

江尘渺不由自主地转头去看萧景暄,想从他脸上看出点情绪不大可能,他的神情比她还平静。她看着,不知怎的忽然觉得有些忧伤。

错综复杂的局,啼笑皆非的姻缘,好像每个人都搭错了红线?陪在身边的人不是那个自己在意的正确的人,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想的很清楚,她也以为自己能一直无所谓下去,然而此刻她发现自己错了,她做不到平心静气。

有些东西藏得深,深到自己都看不见以为不存在,但哪怕露出一星半点都让人觉得难受,宛若湖水深处涌动的暗流,静默无声却影响力持久深远。

莫须有的仇就不要结了吧,她可不想以后面对林逐汐这个打不得更杀不得的刺头,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除掉却不能下手只能被动接招,那样也太憋屈了点。

她沉思片刻,盯着他的眼睛,严肃地问:“你不打算和她解释一二吗?”

萧景暄沉默片刻,轻轻摇头,淡漠的语气里听得出浅浅的黯然和疲倦,“就这样吧。”

这样是怎样?江尘渺悄悄问却没说出口,他既已决定,她就没打算再浪费唇舌,她的精力也是很宝贵的,犯不着耗费在无用功上。

“你好好休息。”萧景暄想问的都问出答案也不想再停留,他还有很多事要抓紧处理。“我会让医官制造好妊娠记录,另外找姐姐帮忙物色几个信得过的嬷嬷来照顾你。”

江尘渺点了点头,“多谢。”

室内很快安静下来,窗外泠泠落雨叮咚不断响起,听久了无端生出凄清之意,半开的窗户外鲜红的枫叶凋落在地,深秋的华丽逐渐消退,灿烂过一季便不复存在。

肃杀的冬锐不可当地逼近,从这个冬走到那个冬,而当初陪伴在她身边,曾经无微不至耳鬓厮磨的贴心人,已经分居一方了。

不愿通知秦家那边,自然是不想让他知道,即使他迟早都会知道,但最起码不要是她巴巴地告诉他。做什么要那么卑微?

华晶端着托盘,打起夹棉门帘进来,见她看着窗外发呆,心里叹口气,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心酸。

她的主子,多年的风霜雨雪,那些半生缺少从不懂得更不曾拥有的柔和与理解,终于在此刻,因她腹中孕育的血脉而滋生。

然而这样的刻骨温柔中,却夹杂着无法忽略的遗憾和缺失。

在她最需要那个人的时候,他终究不可能出现在她身边,陪伴她度过这段最凄惶不安的岁月,等着他们的孩子出生。就凭这点,他就永远地亏欠她。

“主子,这碗枣酪,您喝了吧。”

江尘渺痛苦地闭上眼睛。

她对饮食向来挑剔,不是喜欢吃的坚决不碰,如今要忌口已经够痛苦了,还要不断重复相同的饮食,每天早上都要吃一盏补气血的枣酪,至今已有两个多月,再好吃的东西也会觉得没味道了。更难以忍受的是枣酪是大夫特意为她配的药膳方子,要她坚持整个孕期每天都吃,她现在是想到枣酪两个字都会觉得腻。

强忍着不耐烦吃下大半碗枣酪,她实在吃不下了,放下碗示意华晶拿走。

接过华婷递来的帕子擦嘴,江尘渺算着时间,吩咐道:“你们准备一下,我要找个机会进宫。”

萧崇烈一走,安静的宫殿彻底陷入死寂。

林逐汐跌坐在软榻上,强压的愤恨再也忍不住,袖子一拂,身边一个描金双龙双凤青玉插枝瓶立刻粉身碎骨。

心里时冷时热,心灰意冷和怒火中烧交织缠绕,她紧咬的牙关里尝到淡淡的铁锈般的血腥味。

手心冰冷内心却火热,她怔怔地盯着满地碎片,眼睛里也渐渐冒出和那碎片一样的寒光。

从得知他拿出指婚圣旨时便累积的愤怒和嫉妒此刻达到最高点,她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隐约露出一线微红。

这一刻她发现自己竟是恨着他的,恨他的心机深沉,恨他的言而无信,恨他的朝三暮四……更恨他骗她!

如果只是他移情别恋,这对她来说虽痛苦但也可以理解。没人能保证一份感情能永远不褪色,尤其是在他们已经形同陌路再无相守的可能。她没有任何资格还要求他爱她护她为她终身不娶。

可现在这样算什么?喜新不厌旧?齐人之福?

她深深地感到恶心。

没退婚却告诉她已经退婚的欺骗,眨眼间就将她抛诸脑后的的玩弄,变心飞快的纠缠不清。

他不喜欢她甚至变心都没什么,但他骗她就不能忍。

从感情问题上升到人品问题,她绝对无法接受。

他是不是觉得这样耍着她,看她像个傻子一样围绕着他团团转很有意思?

她在他眼里又算什么呢?

回想起那段短暂甜蜜的婚后相守的日子,她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可笑。

以往她还用他们或许是做戏的猜测麻痹自己,但今天听到的这个消息无疑断了她最后一分念想。

那点微弱的的希望之光如暗淡萤火挣扎跳跃,然而还是不敌晚来的东风,不甘地飘摇着熄灭了。

她却已不想再怅惘。

已经发生的事,她不会沉湎在悲伤中无法自拔。为一个辜负自己的人流泪悲伤太不值得,比起软弱的哭泣,她更想做的是报复。

既然他骗她从未真正在意过她,那她又何必将他放在心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