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摄政王:皇后要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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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婚礼上的相遇

巨典煌煌庆大婚,金吾不禁放诸门。忽传纸价高丽贵,一色花衣唱谢恩。

婚礼向来繁琐,皇家婚典更是其中之最。仅仅是礼册就足够让人看的眼晕,哪怕早有心理准备也熟悉过大致流程,但真正临近日子时,江尘渺还是感到深深的茫然和烦躁。

怅然若失的感觉是那样的浓烈,她知道自己的心结,但此刻她也深深感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助。

她总以为只要有足够的实力也足够努力,就能敌过未知的天意,却不知道真正强大的是命运。

天未明就有侍女来敲门喊她起床,已经有皇宫来的嬷嬷在门口等着,江尘渺忍着浓浓的睡意和大脑的晕眩爬起身沐浴,换了身白色纱质单衣,叫嬷嬷来给她梳妆。

脸上的绒毛被嬷嬷们熟练地绞掉后,她看着镜子里雪白光滑的脸蛋,听着侍女和嬷嬷们此起彼伏的祝福语和吉祥话,悄悄垂下眼睑。

王妃的礼服有十二层,哪怕质料再薄,穿在身上也会变得沉重笨拙,想有大幅度动作是不可能的,套上礼服再戴首饰,金玉珠宝华丽精致,叠加在一起重量也不轻。她迷迷茫茫地想着当王妃真不容易,仅仅是成亲典礼就够要半条命了,这真是礼服首饰?确认不是枷锁特意限制她的行动力?如果是体弱多病的姑娘遇到这样繁琐的典礼,撑不下去都很有可能。

竖起自己纤长的脖子,摊开双手任由她们披挂,她陡然间有种进成衣店试衣服的感觉。

嬷嬷们都是见惯婚典经验丰富的,有条不紊地主持着庞大的仪式,熟练地给她修眉绞面抹唇上妆,江尘渺脑子晕晕乎乎的,也懒得分清状况,懒洋洋地任她们施为,看着镜子里完全迥异平时风格甚至让她感到陌生的容颜,她心头生出淡淡的悲凉。

没有情意做基础的空洞的仪式,她何须在意?只是想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古老而美好的承诺,觉得很可笑罢了。

成亲,婚礼,这本来应该是多么神圣庄严的事,现在都变得面目全非,或工具或戏剧或武器,总归看不出它本来的意义。

这样一个权欲纵横腐蚀人心让一切变质的年代,还有什么是值得他们相信在意并用生命和真心去维护的呢?

镶金嵌玉的王妃金冠沉重而华丽,戴上后立刻能感受到沉沉的重量,脖子直泛酸,她努力抬起头,保持饱满的精神状态,大群丫鬟嬷嬷扶着她往外走,口中不住赞叹,她耳边嗡嗡直响,根本没听清她们在说什么。

萧灵菡带着侍女走了进来,看着盛装华服姿态端庄的她,眼底露出满意的神情,微笑着上前温和提醒:“别紧张,等下我让凌飞送你上轿,下轿后也有喜娘陪着你,不会有事的。”

她伸手拍了拍江尘渺的肩膀以示鼓励,惊觉她宽大衣袍下的身体的清瘦和纤弱,不由怔住,心似在瞬间被拧紧,挤出满满的苦涩的汁:这样的弱不禁风,实在不该属于本该意气风发运筹帷幄的她。

原来所有人,都在其他人不知道的角落里默默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痛苦吗?

天地为炉,造化冥冥,谁不是在其中苦苦煎熬?这世上,没有谁肯定过得比谁如意顺利,不过都是在自己的三寸天地里苦苦求一隅之安。可这小小的一隅,有时候却那么艰难奢侈。

江尘渺点了点头,双手交握放在腹前,姿态沉静而优雅。她知道两位兄长不会违背父亲的意愿来参加这场婚礼,估计他们连礼都不会送。她也没什么遗憾,反正也只是形式罢了,知道他们不会放弃她,她已经很满足。

萧灵菡怔怔地看着她一步步走出自己的视线,转头看向窗外遥远的天际,眼神恍惚。

又一个秦家女儿蹚入这风起云涌的浑水,孤身直面悲凉的前景。

她会得到好结局吗?

应该会吧,毕竟她不像自己的傻母亲,她是真正懂得珍重并保护自己的聪明人。

桦月城里繁花似锦,深秋盛开的花卉不过寥寥数种,但内务府做事精细而全面,早就选择各色丝绢绞了,命巧手宫人制成绢花装点枝头,王府所在的整条大街都鲜花明媚彩旗飞扬,不知有多少未嫁少女暗暗艳羡得拧碎手帕咬碎牙。

张灯结彩的公主府门前铺着厚厚一层鞭炮屑,萧景暄亲自来迎,正红礼服弱化了他平日给人的冷淡锋锐印象,显得他容光焕发,阳光下他眼神温和而容颜清雅,倒显出几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气质,耐心等待的姿态引得不知多少姑娘心醉神迷。

鞭炮唢呐声齐齐响起,他下马,冷凌飞背着衣着华丽的王妃沿着大红毛毡小步跑了出来,围观者欢呼声四起,萧景暄微微一笑,亲手掀起八抬七宝喜轿的轿帘。

接亲后,轿子绕城游行一圈才往王府去。

太上皇自然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接受新人敬酒行礼的,皇家的宗祠为成亲后的第二日拜,仪式也就和普通人有了差别。

轿子到王府停下,萧景暄推开喜娘,亲自上前牵住江尘渺的手,一步步引着她一起到了正堂。

一切都很顺利,司仪看着迎面而来的一对璧人,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祝福笑容,他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刚想正式宣布仪式开始,外头忽然传来刺耳的通报声——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到——

所有人都是一怔。

君臣有别,皇帝亲自来观礼绝对算天大的颜面,可以皇帝和摄政王的关系,他会这么好心地用自己给摄政王做面子?

怎么想怎么奇怪。

甚至有些看戏不怕台高的,心里很不负责任地冒出这样的念头——皇帝该不会是有意来砸场子的吧?

但带着皇后一起来也太无耻了,这摆明是想一网打尽,连人家的新婚妻子都不放过,至于吗?

成亲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就算有再多的仇恨也不能连场面都不顾,不管人家这辈子就这么一回吧!

满堂宾客面面相觑,隐隐不安。

萧崇烈大步流星进来,一身深蓝描金龙纹长袍,面容冷峻,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却感觉不出半分暖意,只让人心头微凉,似从中看见满满戾气和淡淡嘲讽。

林逐汐稍微落后于他,她穿着鹅黄底月白折枝玉兰纹掐腰交领外裳,上着银丝勾边的水蓝色对襟窄袖短襦,下着湖绿细褶高腰云形千水裙,裙摆上零星绣着几朵晚香玉,乌亮的长发挽成双螺髻,斜插镂空飞凤垂珊瑚珠金步摇。她神情平静,面带微笑,不时对行礼的诰命小姐们点头示意,态度温和

,倒是将四周紧张的气氛冲淡了些。

一对新人上来行礼,两人的双手始终交握十指相扣,亲密可见一斑。

“见过皇上、皇后。”萧景暄态度平静,从容不迫地颔首致意,礼貌地寒暄,“两位亲自前来,真是惊喜。”

惊喜?有惊无喜才对。林逐汐暗暗想着,目光从两人的手移到他们脸上,目光如深夜荒原上的磷火般幽幽一跳。

即使知道很大成分是故意的,但她还是觉得很刺眼。

她清楚他们两个都是演戏高手,如今面对萧崇烈和满堂宾客,也不可能显露出任何端倪。

内部再怎么闹那也是他们的事,对外时自然要一致维护皇家颜面。

但这样的亲近,她还是很不习惯。

她努力压下心头的羡慕嫉妒,但无处不在的悲凉酸楚却泛滥而来,眼眶酸得好像马上就要滚落**,她微微扬起头,竭力不让它们滚出眼眶。

她只庆幸今日阳光灿烂,应该很快就可以将这些不该存在的**晒干。

她怎么可以在此时此刻软弱哭泣呢?

“当然。”萧崇烈眼角余光从面无表情的林逐汐身上一瞥而过,盯紧萧景暄的眼睛,眼神深邃如渊,脸上笑意森冷,缓缓答,“朕可是说过等着喝喜酒的。”

“不胜荣幸,还请两位上座。”萧景暄面不改色,坦然答。

萧崇烈冷冷一笑,眼角余光瞥过神情越发平静的林逐汐,暗暗冷哼一声,拉着她直奔主位。

林逐汐感受到他抓住自己手腕的力气大得出奇,不由轻轻地倒抽一口凉气,心想等下回去时手腕肯定都紫了。

她声音很轻,但萧景暄还是清楚听见了,他的眼神掠过她的手腕,宛若熄灭的烛泪般渐渐变得冷硬,握住江尘渺手指的手缓缓收紧,力度有点大。

江尘渺眉毛微蹙,指甲掐进他的掌心。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萧景暄心里生出几分歉意,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指尖,脸上的笑意像冬日的水一点点冷却下来,却依旧维持着完美客套的弧度,温文尔雅道:“两位来得早了点,只怕喜酒还要稍等片刻才能喝。”

林逐汐此时刚回过身坐下,将两人的小动作收入眼底,她的目光从萧景暄脸上一掠而过,短暂匆忙,眼神却尖锐得像刚从雪地里拔出来的冰针,迸裂出无数的冰珠子,恨不得兜头盖脸地冲着他砸下。

那灿烂的笑容、温柔的目光、紧扣的双手虽碍眼,但她还能容忍,可此刻的亲密互动令她眼皮直跳,只觉自己的呼吸也在这瞬间顿住。

那随意坦然的态度,那无需刻意便自然而然流露的默契和亲近,令她努力克制的愤怒和嫉妒汹涌着漫过心灵的堤岸,湿了那微弱的希望之灯。她眼底露出深沉的黑,像没有星月的夜,和刚才微光闪烁的眼神比起来,此刻她的眼神里满是如堕深渊的凉和不可置信的惊。

她一直努力安慰自己,他们只是表兄妹,他对她的情意是真的,就算他要变心也不会这么快。

但现在这些算什么?

他的温柔体贴、她的娇嗔依赖、他们的亲昵和默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不明不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