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摄政王:皇后要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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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哀家对老七实在不忍

八月初三。

夜幕初降,皇宫已热闹起来,纷扰的人声带来几分活气,妃嫔们都陷入忙碌准备中。

“小姐穿这身银红色的吧,太后寿辰图个喜庆吉利。”成双指着琵琶袖窄腰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的外裳,兴致勃勃地提议。

林逐汐微微摇头,今天的主角是太后,自己不能喧宾夺主,目光扫过小宫女们捧着的衣衫,多半是艳色,并不适合今夜的场合。

她抬头轻轻问连枝,“就没有素净点的?”

成双茫然地看着她,不大乐意地嘟起嘴:“小姐,今天可是太后娘娘的寿辰,老人家一般都是很介怀的,娘娘穿得大红大紫的才喜庆,穿素色,会让太后娘娘觉得您是在诅咒她,不吉利的。”

林逐汐淡淡瞥她一眼,眼神带着不赞同,“太后哪里是老人家?别瞎说。”

面对杜婉馨最好不要艳丽出挑,免得让她以为自己在戳她伤疤。这女人的小心眼和报复心,自己已经见识过,一点都不想亲身领教,自己可没有萧景暄蔑视一切的底气。

她从衣柜里寻出一条月白色窄袖掐腰对襟外裳,上绣蓝色富贵牡丹,又找了条青莲色齐地高腰月华裙。

成双边帮她更衣,边偷偷腹诽:太后都是要抱孙子的年龄,哪里还不是老人家?就算再不服老又怎么样?以权压得人不敢说,难道她就真的不老了?谁过生辰都不会喜欢别人一身白衣地道贺,这不是诅咒是什么?她这样想着,就恨不得将这件衣服扔掉,省的小姐非要穿这身不可。

“小姐穿这身真漂亮。”连枝刚出去倒掉林逐汐净手面的水,进门看到烛光下的身影,惊喜地睁大眼睛赞叹。

成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月白外裳上绣着碗口大的蓝色牡丹,开得繁华热烈,银白丝线贯穿其中如枝桠,烛光摇曳下光彩流动如水波荡漾,牡丹照水,清丽中别有明艳。

林逐汐看着两人怔忡的神情,微微摇头,走过去点了点成双的额头,取笑道:“送到未央宫的东西不会是凡品,渲染素色衣料比深色要难得多,最难的就是净白色。这匹锦缎能染成月白色已实属不易,绣娘又蕙质兰心,绣出如此别致的花纹。这样的料子数年才见一匹,偏偏成双你还觉得不好。若真丢了,我看你拿什么赔。”

“小姐看见奴婢的小动作也不阻拦,可见是有心想让奴婢赔了。可惜奴婢身价太低,卖了也赔不起,这可怎么办?”成双拉着她的衣袖,毫不见外地撒娇耍赖。

“你可别。”林逐汐轻轻推她一把,穿好外裳坐在镜前,由连枝给她盘发,“留着你这撒娇卖痴的手段和别的宫人使去,我可吃不消。”

成双容貌娇俏,性格活泼,又出自未央宫多些方便,和各宫宫人们都能谈得来,交际能力很出色,为她拿到不少消息。相比之下连枝就稳重很多,在未央宫也颇具威信,寻常小宫女都很怕她。芷蜜性情温柔和顺,待人宽和,其他人想得什么消息也会从她这里作突破口。至于春菊,不过容她多活两天罢了。

收拾妥当,林逐汐看着天色,满意点头:“估计人都到得差不多了。走吧。”

她到慈和宫时已人满为患,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她的目光掠过全场,发现右一的位置还空着,那是萧景暄的座位,他还没到。

没多久通报声响起,萧景暄大步而来。他没穿朝服,还是一身标志性的白衣,但明显质料比平时的更加精美,暗镶金线绣魑纹,袖口一排珍珠扣子紧束,每枚珠扣四周都用金线绣着非常精美的竹叶纹,灯下光彩流动如水,华贵内敛。他一头乌发以一枚白玉簪簪住,玉色莹润洁白而发如流水,乌幽幽光可鉴人。灯下看过去,他宛若皎皎月色,洁净无瑕,光辉自生。

林逐汐想到成双劝她更衣的言辞,嘴角微抽,心想他才是巴不得咒死杜婉馨的吧。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公众场合正式相见,她不由想到他的伤,也不知他养好了没。

她的目光似不经意地从他身上掠过,发现不少偷偷摸摸打量凝望的眼神,抬眼一瞧,千金闺秀诰命贵妇,于皇家富贵风流氛围中,抬起眼角悄悄看向风采几可令人窒息的摄政王,眼神都不由自主地带上几分迷醉,不少闺秀已垂眸掩面羞红双颊。

让林逐汐感到有趣的是,她发现好几个妃嫔竟也在偷偷摸摸地看他,眼神躲闪而亮。

她觉得很有意思,想笑的同时更想叹息,淡淡的忧伤和酸涩涌上心头,她仰头灌下一杯酒,放下酒杯时神情平静,保持着她完美雍容的皇后风范。

萧景暄目不斜视,眼神凝注在自己面前三尺之内,眼角余光却将她的身影收入眼底。

再多的念想已是过往,他不是耽于回忆无法自拔的人,能悄悄地看她几眼已经很好,如果现在就觉得无法忍受,未来漫长的岁月里只会更艰难,那他届时该怎么办?

萧崇烈扶着杜婉馨进来,神情庄肃冷峻,看不出半分喜气,但熟悉的人从他平和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的心情不错。

萧景暄的目光轻轻瞥过打扮得焕然一新的杜婉馨,唇角微抿,抿出点似笑非笑的弧,嘲讽而凉,带几分淡淡的血腥感。

这女人恢复得倒挺快的,看来他大前天的话说得还不够重,竟让她这么轻易地就从病榻上爬起来了,他原以为怎么着也能让她躺上十天半个月的最好连寿宴也没法办才好,倒是他低估了她的脸皮厚度。

杜婉馨看见他似讽非讽的眼神就觉得心里堵的慌,感受到萧崇烈扶着她手臂的手微微用力,她强行按捺下心头的愤懑坐下,心里的欢喜在看到他之后淡了几分。

萧崇烈自然也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心里无奈又有些扫兴,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装作不知坐下了,目光掠过神情神情姿态端庄的林逐汐,再看向淡漠如初的萧景暄,他暗暗冷笑一声。

他烦什么?他不痛快,有人比他还要不痛快。横竖大家都不好过,他也没亏。

他的目光冰片般划过,闪亮如灯,看谁都充满恶意,萧景暄自然有所察觉,内心多少猜出他的想法,但也无所谓。反正要丢脸也是他最丢脸,自己怕什么?

他抬起眼,目光如水波流转,满座贵女们都觉得他在看自己,忍不住抬头挺胸正襟危坐,只想将自己最美最端庄的一面展现在他眼前。

林逐汐默默垂下眼睑,忍不住有些想笑。这么多女孩子,他看得完吗?这也太博纳百川兼容并蓄了。

萧景暄眼尖地看见她的笑容,眉毛微蹙,有些不满。

他自然清楚她神态意义,这分明就是在取笑他。这女人看他被一堆狼似的眼神灼灼盯着,居然还在看笑话?

她什么意思?

他心情不大好,放下举到口边的酒杯,淡淡瞥过目光如蛛丝网似的粘在自己身上不放的闺秀千金,这次满座贵女都觉得他在冷冰冰看自己,挺起的胸唰的一下又缩了回去。

杜婉馨端坐首席正中,四周阿谀之声不绝于耳,哄得她满心郁气渐散,偶尔和相熟的命妇说两句话,气氛渐趋和乐。

林逐汐与萧崇烈分别站在杜婉馨两侧,接受众人朝拜,寿宴的礼仪多年未变,前朝后宫皆按照官位品级高低,依次上前来敬酒。

萧景暄排在最前,礼节规矩倒是做得十足诚意却没几分,非常言简意赅地一句恭喜。他向来话少,旁人也不以为意。

萧崇烈暗暗松口气,对他晃一圈就走的行为感到满意。他生怕他呆久了将太后气晕。有时候他实在无法理解太后为什么会对文昭皇后一脉有那么大的反应,跟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稍微碰到就炸毛,与平时的沉静典雅完全判若两人。

至于吗?

敬完酒众人献礼,接着便开宴,不过是罗列八珍水陆肴醴及诸般细巧宫点,太后桌上多个福海寿山大攒盘,另设案几搁放一百个面蒸的雪白寿桃,点红配绿,色彩鲜艳。

开席前应由两位品级高贵的宫眷向王妃命妇们劝酒,这位置大家心知肚明属于林逐汐和杜云玲。

事实也的确如此。

两人执壶而下,都是容色倾城的美人,万众瞩目下风姿清绝,不知看的多少人心生艳羡。

看着敬酒的女子纤细背影,萧景暄举起酒杯挡住脸一气饮尽,酒液入喉,沉重缓滞如水银,冰冷而生硬地堵在胸口。

不愿面对的疼痛。

饮得太急,他微微晕眩,晕眩声里听见上头杜婉馨突然放下酒樽,微微一叹。

酒樽接触桌面的声音不算大,却立刻被所有人听见。满殿衣香鬓影,沉于皇室风流的命妇闺秀们立刻收声往上首看来。

刚才还笑语和乐的大殿,立即静得针落可闻。

杜婉馨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才浅浅笑道:“你们尽管自便,不必介意哀家。哀家不过是看着你们热闹,一时心生感慨罢了。”

众人沉默静候下文,真要让她们“自便”还需特意引起她们注意?哄谁呢?

萧景暄已眉头一皱。

她居然还不死心吗?

果然杜婉馨语气柔婉地叹息道:“哀家只是看着昌平,想到她今年都两岁了,老七府上却至今无人,想到他形单影只的,实在不忍。”

众人面面相觑,眼神惊悚。

都知道皇帝和摄政王的关系如同炸药,以太后的立场说这话,是个人都会认为她不怀好意。这话题是绝对接不得的。

皇帝和摄政王之间的矛盾不可能调和,关系到宫闱之秘和天下政局,表面的平静下早已是暗流汹涌,如今太后选在这样的日子里提起摄政王的婚姻大事,谁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莫非是想借寿辰之机,要挟摄政王遵从孝道收下她选定的正妃?

气氛瞬间冷清下来,人人的目光在皇帝、太后、摄政王之间徘徊,紧张地拎起心弦。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萧崇烈忽然出声,打破尴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