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安稳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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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您的外挂,注意查收

    白陆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内疚,毕竟因为那一通扭打导致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逃跑。然而我同时又感到一点庆幸,或许其中还掺杂着一点自得的成分:判断正确,老白并没有一出现就开枪,和谈的可能性很大。当然也可能这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是一触即发的虚假和平。

    眼神静静移向旁边的鲁良夜,他仍旧处于虚化状态。

    一种难以言说的失望涌上心头——鲁良夜的能力是被动触发型,也就是说,虽然向着我们走来的白陆并没有什么动作,却实实在在带着敌意。

    我重新将目光转回前方,看着已经完全走进视野范围的白陆,心里五味杂陈。

    不知是因为距离足够近的缘故,还是那一股接着一股愈发强烈的酥麻飘飘然感觉所致,我眼中他脸上的表情格外清晰。方才我那么肯定地说“他是”,现在却不由自主地对那个判断产生了怀疑。这个人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老白?拳头随着白陆的走近而渐尖握紧,肌肉也紧绷了起来,五感被放大到了令人难受的地步:我现在甚至能够听见车里傈栗的心跳声,还有车辆后面一只普通的鸟扇翅飞过的细微声响。还有一些更为遥远的分辨不出来的声响,驳杂不清地传入耳朵,汇聚成听觉神经所感知的电流般的白噪声。鼻尖涌入的气味则更为庞杂,偏偏和声音不同,每种气味都能清晰独立地刺激着鼻腔,甚至于喉咙都开始发涩发苦。

    血腥味。火药味。药水味。海水的气味。植物的气味。汗水的气味。尘土的气味。

    ……诸多气味同时进入鼻腔,这种突然变成了狗一样的嗅觉让我险些摇晃起来。然而肌肉的控制力比之前习惯的要提升太多,更为灵敏和精准。几乎不经过思考的时间,就重新调整了状态,继续稳稳地站在原地,看上去不曾起过任何波澜。

    我这个灵火是觉醒了还是没有觉醒?

    眼神下移,我的左手上什么也没有。

    那是自然的,从一开始我的手上就没有刺青痕迹,现在自然也不会有。

    这一刻的我产生了些许动摇:我方才那么笃定和老白交谈会有成果,相信自己灵火觉醒后的直觉,会不会这些都只是我长期做梦后重回现实产生的错觉?

    然而现实没能给我太多思索与恐慌的时间。

    白陆在我面前站定,仿佛看穿了我一瞬间的动摇一般,在短短的几秒内开口:“好久不见,老泡。”

    “啊,哦?哦,对,好久不见。”

    我一个没留神就已经回答了出来,语气自然到不可思议,仿佛没有看到他那身陌生的衣服和枪口还在微微冒烟的古怪枪支,也没有发生过几分钟前那场没头没脑的暗夜追逐。

    白陆脸上扯出一个熟悉的有些尴尬的笑容,头微微侧着,好似认错一样晃了晃身子,而后才继续开口:“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他话音刚落,我身后的轩哥就大踏步地走到我面前,把我的视线遮了个严严实实:“放屁!你个二五仔说个卵!”

    轩哥放在身侧的手已经握成拳,指缝间甚至冒出了蓝色的火光。

    我迈出一步,重新横在怒目而视的轩哥与面不改色的白陆中间,试图找回和谈路线:“轩哥你听老白说完…………”

    “他不会说的。”鲁良夜把我们两人都猛地向后扯去,与白陆拉开了距离,语气冷漠,“至少当着我们的面是不会说的。”

    随着他的话音,身后的车灯突然间打开,刺眼的黄色灯光下他胸前那个鲜血呼啦的衣服破洞格外显眼。鲁良夜的身体看上去比刚才更为虚幻,而我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来自白陆那边的细微声响,直觉告诉我老白已经准备好了再开一枪,或者再开几枪。

    心里的失望更甚。

    要是能够破罐破摔自暴自弃的话,我希望我现在马上就能豁出去胡闹一番——两败俱伤也好,全军覆没也好,能结束这操蛋的现实就好。然而事实是胡闹之后也许什么都做不到,更有可能的是我只会变成一个莫名的小丑,搞不好真的会丢掉性命。简直可笑!我眉头紧皱,情不自禁地露出苦笑:我竟然会在周围都是兄弟的情况下陷入困境,这可真是破天地荒头一遭。

    车门打开的声音。

    我克制着自己没有回头,只是紧紧盯住眼前这些人,等待着破冰的时机。

    傈栗也走出了车门,所有人都静默着站立,被车灯笼罩,仿佛是一次感人至深的久别重逢。

    我清了清嗓子。

    “我觉得……”

    滋滋滋滋滋——

    那些驳杂不清的噪声突然间变大,刺激着耳蜗,盖过了其他声音。

    我猛地止住话头。这下所有人都看向了我,营造出了一种意料之外的戏剧化效果。

    “什么?”

    轩哥粗声粗气地说,身体仍旧呈现出警戒状态。

    噪声如同来时一样突然,现在我的耳边一片平和。

    “我是说,让老白说完。”

    我冲着白陆扬了扬脑袋,尽量掩盖住自己曾有的期待与失望:“你先说说看,要我帮什么忙。我现在什么也没有,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没有特别的技能,也没有什么背景。”我耸了耸肩,摊开双手:“一个自己都昏头转向的倒霉蛋,要是能帮上你的忙,你尽管说。”

    白陆放下了枪。

    “老泡,你并不像你所说的那样。”白陆直视着我,求和一般地将枪扔在了地上,而后自然地将双手高举过头顶,仿佛方才的敌意都是一场笑话:“我只是有求于你,作为兄弟。”

    我瞥了一眼鲁良夜,看着他从虚幻的重影慢慢沉淀下来,变成我所熟悉的实体。我这才重新与面前破绽全开的白陆对上眼神:“那你说说看。”

    轩哥向前迈了一步,又被后面的迩卯拉了回去。

    身后传来衣物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我看见傈栗附在鲁良夜耳旁轻轻说了两句什么,然而本该在被加强的听力下听得清清楚楚的耳语却突然遭到了干扰,我只听得“安崂”二字,耳内就被方才的滋滋噪声所充斥,宛如有上千只蚊虫一齐在脑内轰鸣。

    “我这次是想请你……”

    我看见眼前的白陆嘴巴一张一合,从唇语来看是说了这么几个字。

    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耳朵,皱起了眉头——真的,真的太吵了。

    那到底是什么声音?

    刚刚冒出这个疑惑,声音再次突兀地消失。耳边出现了几秒钟的绝对寂静,接着伴随轻微的电流声,出现了一个我熟悉的声音:“喂——喂?老泡吗?”

    这不是那位昏迷半个月的大猩猩的声音吗喂?!

    刚想在脑海里回复,安崂的声音又被另一阵更为嘈杂的声音所替代,听起来像是信号极差时候的声音。

    信号干扰。

    正试图判断出状况的我想起这个名词。

    “喂……喂?”

    电流声中,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我呆立在原地,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到一阵阵冷汗从额头上流下来。眼前的白陆、身侧的轩哥、身后的鲁良夜和傈栗、轩哥身后的迩卯都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切如常。所有人都仔细聆听着白陆说出的话,唯独我什么也听不见,只能感受到那个普通的,熟悉的,又有些怪异的声音。

    “喂——?听得到吗?我是丁奅。”

    那是我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