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安稳睡一觉
字体: 16 + -

第60章 逃

    最初我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那是警报声。

    由远及近的尖利声音,周而复始地在整栋建筑物中回响着。

    我的视线依然牢牢地固定在了白陆的手机屏幕上,那些端正简短的文字几乎要刺痛双眼。

    “王羽格在我们手上,让丁奅一个人来,用这部手机联系。给你们一天思考时间,这期间我们不会对她怎样,不过过后就难说了。静候佳音。”

    何其拙劣的文字!何等烂俗的手法!

    然而却是千真万确地呈现在眼前,让人不得不信。我打了几个手势,无声地询问老白他是否确认过这个事情——在他开口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老白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手拼命地抓着头发,把原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搅得更加狂乱:“她不在家里,她家里说根本不知道她飞回国的事!”

    手用力地抓紧了手机,都能看到发白的骨节。

    我还想开口问些什么,那边的门猛地被打开,任教授冲了进来。他一只手扶着金丝眼镜,另一只手上——拎着一根棍子?怎么回事?

    此刻那尖利的警报才真正转化为有用的信息,让那经受了太多惊吓的脑子转过弯来:有什么事情发生了。那是警报声。

    我一把掀开自己的被子,顾不得一只手还插着输液的针头,跳下床来。

    室内其余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兄弟们包括那个女研究员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全部趴下!”

    儒雅的任教授脸上此刻已经没有了前几次见面时冷静又和善的表情,而是显得有些慌乱,又有些凛然。他举起手中的棍子,以对于一个五十多岁的人来说不可思议的身法挤过了塞得满满当当的过道,用最快的速度扑来关上了窗户,而后死死地扣住了安全扣,拉上了窗帘。

    我只来得及向窗外一瞥,看见了变暗的天色。原来现在正是黄昏时分。

    在他说完全部趴下后,侯教授用力地按下了他身边几人的脑袋:初闰、安崂以及傈栗。而有些惊慌失措的女研究员被任教授挤开后到了鲁良夜的床边,情急之下也就地一蹲。

    我才将将跳起,就被白陆和花桐屿齐力按下去:“老泡你别动!”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听从了任教授的建议。

    任教授拉上窗帘,和我们一起蹲了下来,靠在了窗边,手中紧握着那根棍子——不是,这怎么看都是一根普通的高尔夫球棍吧?教授你这是在紧张什么?我脑子飞速转着,努力想辨清眼下的状况。

    下一秒,几种声音几乎在同时响起。

    玻璃碎裂的响声。碎片落地的响声。

    硬物射穿玻璃的声音。楼下某处传来的惊呼声。

    玻璃碎片噼里啪啦地落下,兜了我一头一脸。我被白陆和花桐屿护着脑袋,没有受什么伤,然而眼角的余光却看见护着我的手臂上不急不慢地淌下一行血来。

    有人受伤了?!谁?

    我摇了摇头,挣扎着想站起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事,却只是被白陆更加用力地按住:“别动!是枪。”

    他的声音很低,简短的回答中蕴含的是不解、恐惧与某种坚定的成分。

    我转了转头,看见玻璃碎片深深地扎进了他的上臂。

    “你受伤了!”我用力挣开来,想把他拖去找傈栗:“傈栗!你来看一下!”

    “小丁!你不要管这里!”后面的任教授突然间在我身后推了一把,而后把什么东西强行塞进了我的口袋里。

    我茫然地回过头,看见他的头上也被炸开飞溅的玻璃碎片刺伤了,此刻他脸上也透露着和我们差不多的茫然,然而并不是完全的茫然,他似乎对当前的局面有一定了解。

    可是这算怎么回事啊?我难道还在做梦吗?!

    这里不是现实吗?!我不是身在中国的某家私人医院里吗?

    我张口欲问,任教授却避开了我的眼神,和我身后的某个人进行了无声的交流。而后我听见后面窸窸窣窣的响声,侯教授拖着身边那三人勉勉强强地和过道里的三个兄弟交换了位置,强行挤到了我们身边。

    “老侯,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等等!教授!你不要一开口就是这一句啊!我还指着你解答问题呢?

    听到任教授的问话,绝望顿时铺天盖地地漫过头顶,方才抓住的一丝希望转眼就沉入水底。原来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而这又是我所站立的,受伤就会流出血来的残酷现实。

    侯哲扭过脸看了看初闰,似乎想询问什么,但下一瞬间又坚定地转向了我,问道:“小丁,你们几个做梦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发现?

    我视线向上移,和那头床上的轩哥对上了。

    而后心向下一沉。

    “有。但是目前不太方便说。”我点了点头,简单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原本已经做好了侯教授他们追问下去的准备,毕竟我们在这里这么多天,现实中也许也有些特别的反应。刚才轩哥演示的时候也没有瞒着,兴许他们早就通过监控摄像头什么的看到了——卧槽,该不会就是这个给我们带了些麻烦……?

    我一激灵,身后冷汗直冒。

    那种被某种东西监视的感觉又浮现了出来。

    朗嘉的话是对的。经历了那个梦之后,现实已然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现实,纵使我们想要处于不变的地步,也会有麻烦自然而然地找上门来。

    “那你们几个人跟着白小子跑,速度快点,他知道怎么走。”侯教授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的神色,仿佛早就知道我们那点事情一样。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比我们轻松多少:他的神情依然崩的紧紧的,眉头紧锁。

    “等等,恕我直言,我们这样要怎样……?”我拉了拉身上的病号服,这会儿我还光着脚呢,梦里还有初闰扯点布料给我包脚,现实里光着脚逃跑也太惨了。

    归根结底,我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人与事件还抱着深深的怀疑。

    不过也许这也只是因为暴风骤雨式的发展让我彻底失去了判断力罢了。

    侯教授露出了理解的神色:“你们几个先去隔壁房间,我们有所准备,你们听白小子的就行。”

    “等下,那花桐屿李梓秋他们呢?!”我看向那边蹲着的几人,心急地喊了出来。

    “嘘!”老白紧张地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楼下的吵闹声愈发地大了起来,刚才听过的那种类似枪声的声响几度响起。而发出的声响离我们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我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我们仍然还停留在静园那个暴风雨的夜晚里,挤在小小的客房里等着朗嘉回来。

    但是这里没有朗嘉的结界,只有一群置身事外的普通人。

    身后的任教授拍了拍我的肩:“老侯之前就有所准备,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你的这些朋友们应该都比你我要清楚状况,小丁你先管好自己再说。”他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挪到我身边,摸索了一下我的床底,墙壁的下部分竟然悄无声息地显露出一个洞口来。

    我目瞪口呆。

    “这是通向隔壁房间的,你们几个快去!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侯教授的声音突然焦急了起来,“快点!”

    我没有马上走。

    回过头,对上花桐屿他们的眼神,那里面有我所熟悉的,却也有我所不熟悉的。

    “去吧。”

    他们用嘴型说道。无声而坚定。

    于是我拔掉手上的针头,弯下腰穿过了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