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安稳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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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让实验背锅

    纸条?

    要不是老白提这么一茬,我根本就不记得裤兜里的什么纸条。

    愣愣地看了他好一阵子,身边的鲁良夜和轩哥都小声嘀咕着“什么纸条”——显然他们也没有想起来。终于,粘滞的记忆又开始缓缓流动起来,越来越开,将几个星期前的事情,不,不对,现在是一个月前了。我晃了晃脑袋,让清醒的感觉驱散茫然,重新占据大脑。

    将近一个月前,我从最初的噩梦里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至少从表面上看来完全无害的实验里,而后实验的主管听闻噩梦的事,真诚地给了我一张写着他号码的纸条,还嘱咐我有事要打给他——看来老白拿到的就是这张纸条了。

    打开了记忆的闸门之后,那些发生过的事情便又都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了眼前。然而不知为何,尽管只过去了不算长的时间,我现在却觉得那些事情都离我异常遥远,隔着一层影影绰绰的薄膜一般。

    那个头发花白但是很茂盛的教授姓什么来着?

    我隔着薄雾向那一头的记忆伸出手。

    “我记得咱仨一起在轩哥那屋喝酒的时候,你提过一嘴这事,我一着急就直接打了那个电话,那头说他是任教授。”白陆接着说了下去,帮我补全了这部分模糊的记忆。

    哦,对。任教授。认知神经科学研究实验室的。

    随着老白的话语,记忆里的那层薄雾渐渐散去,露出了原有的模样。

    鲁良夜的脸色瞬间紧张了起来,看上去比我还着急:“什么?你给他打了电话?”

    他的神情现在比白陆要苦恼好几倍,简直是莫名其妙。

    “唉,惨了,这老头和我导师很熟,这下我导师可不就知道我不是因为姐姐结婚请假回家的了!”

    鲁良夜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那惊慌中带着无奈与悲哀的神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身上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那头的迩卯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点血色。我们几人也不由得相视一笑。

    人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兄弟们虽然性情、专业、境遇各不相同,但我现在可算是明白为何有无形的绳子将我们牢牢地绑在一块了:不管长成什么样,我们都有一种抓错重点说话歪题破坏气氛的耿直劲……唔,说耿直可能不太对,用轩哥的话讲,我们个个都是铁头娃。

    头铁才是真兄弟。我逐渐有了重回现实的实感,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一边继续问老白:“所以呢?你联系了那个任教授?他高高兴兴地背了这个黑锅,顺便再在我们的身上搞点现成的……小实验?”

    我的本意只是开开玩笑,毕竟我们身上除了吊着的营养液之外,并没有什么辅助措施,看着也不像是被捉去搞什么实验。但老白听见我打趣,有些不自然地转过了头去,和花桐屿对视了几秒,这就很不对劲了。

    “怎么?难道我们做梦真的是这教授搞的?”

    轩哥的声音骤然低了下来,脸上的表情还是挺平和的,周遭的气氛却为之一变。这是他真正生气的第一步骤,我可不希望看见他进行接下来的步骤。

    显然白陆也这么想。他摆了摆手,深吸了一口气:“不是,我觉得不是这个教授干的。不过实验的话……”白陆的声音低了下来,“毕竟他也出了很大的力,在帮你们圆失踪十几天的这件事上,姑且也是……”

    背后寒毛直竖。

    “姑且也是什么?”我腾地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紧张地检查了起来。

    “你们不要生气,这件事情我自己解释就好。”

    方才关上的门此刻又砰地打开了。

    大家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往外一看,门口站着自己扶着输液架子,脚步虚浮踉踉跄跄的安崂——不对,这声音不是她的。再往后一看,她身后站的赫然是刚才话题的主人公,文质彬彬头发茂盛的难得学者,任教授。

    不知为何,安崂看上去一脸怒气,不过看见我们之后,她又马上喜笑颜开:“谢天谢地!你们都没事!”她大口喘着气,脸上也泛起不太健康的红色,倒像是经历了一次长跑似的。

    “咳,我已经说过了,安小姐您不用这么着急,丁先生他们都在。”

    他们二人的身后又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女声,听起来格外耳熟。

    安崂没理会那个声音,只是急急忙忙地推着输液架走进这间房,先去看了看床上的迩卯,又和我们交换了一下眼神,确认过兄弟们确实都没有事之后,才回过身,冲着门外招呼:“可以了栗子!你也进来,大家都在呢。”

    顺着她的手势,我使劲伸长了脖子向后看了看,嗯,果然傈栗也在。不过她并没有安崂那么莽,有个穿白大褂的看上去像是护士一样的人搀扶着她。继安崂和任教授之后,她们二人也缓缓走进了这个房间。

    狭小的房间挤了这么多人,气氛怎么都没法平静下来,虽说当下情景不太合适,但空气中真真切切地流动着些许激动与热切。

    “咦,这不是上次的……”鲁良夜看着那个护士,突然发出了有些吃惊的声音。

    我和轩哥同时看向那个披着长发,声音温柔的女子。

    这平凡却端正的面容,在记忆里有几分印象——过了一会儿,我和轩哥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研究员!”

    既然是这位任教授出场,那么她就是最初我们出舱时遇见的那三个研究员中的一个了。想必另外两位也应该在这建筑的某个地方待着,不过也有可能压根就没这回事。

    任教授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们暂时安静下来。

    “丁先生,我们又见面了。”任教授说话还是彬彬有礼,十分客气。

    我摸不大准他的用意和立场,保持了沉默。

    “好吧,可能你现在还不太相信我。”任教授露出了有些失望无奈的表情,不过他的神情十分真挚,“但我看到你和你的朋友们都醒来了,确实非常高兴。”他微微笑了起来,并不是公式化的笑容,反而还透出了几分慈爱。

    看到他这个表情,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来石无庆最后宁静的神情,胸口一紧,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暂时把怀疑放在一边,直觉告诉我这个教授并没有说谎。

    “解释一下?”我没有表出明显的态度,只是用问话表明暂时不会追究这些信任问题。

    任教授看上去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脸上的笑更加舒展,和旁边那位从最初见面直到今天都在温柔假笑的研究员完全不一样。

    他走到轩哥床边,在床沿上坐下。

    “我接到这位小伙子的电话,说是丁奅出了事,我就马上赶到了他说的地方。”任教授一手缓缓摸着下巴,一边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你们学霸说事都喜欢摸下巴的吗?我看向旁边的花桐屿,把吐槽憋了回去。还有,怎么叫老白就变成小伙子了?

    我隐隐感觉这些天里老白和花神可能都和这个教授相处得不错。唉,我的兄弟心肠都太软,人也太天真。

    没来得及叹气,任教授就接道:“我赶到这里时真是吓了好一大跳,看到你们这么多人同时昏迷不醒,里面又有三个人是那时实验的被试,马上安排了身体检查。”

    “检查的结果是,你们并没有什么问题,看上去只是睡着了。不过白小子说你们已经都昏迷了四天,我还是又检查了一次。”任教授的神情渐渐严肃下来,“检查的结果是一样的,你们只是陷入了深度睡眠。接下来我们也无计可施,只能保证你们基本的生命体征平稳,同时用仪器收集了一些数据。”

    “剩下的事情,就是等待。”

    任教授停了下来,大概是在等我们发问。

    后面的傈栗和安崂此时都已经坐在了迩卯的床边,一人一个输液架子,齐齐地看向我,显然是等着我们这边发问。

    “所以你……这是把锅都给拦下来了?”我脱口而出,想了想,感觉这么对教授说话不太好,便有改口道:“是你替我们的昏迷和失踪找了理由,说是与你配合着做实验是吗?”

    任教授点点头:“是的,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背锅;”他露出了会意的笑容,“没错,找理由还是挺费工夫的,不过好歹是基本圆过去了。”

    任教授冲着白陆和花神点了点头:“这几位小伙子帮了很多忙,比如说用你们的手机和外界联络,照顾你们,帮着收集你们每天的身体数据。”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这些挂水的人一眼,语气就像在对小孩子说话一般:“你们有一群好兄弟啊,丁先生。”

    我看向老白,一时语塞。

    沉默蔓延开来。

    他说,几个小伙子。

    也就是说,在这里的不止老白和花神两个人?

    我嘶哑着声音开口。

    “还有谁在这里?”

    白陆抬起头看我,神情没有先前的愁苦——自从任教授接任了解说者的任务之后,他就像卸下了什么重担一样,轻松多了。

    “栗子球、世界、阿毕。”

    等等,阿毕是在留学没错吧?他飞回国了?一种说不清的感受突然间涌上心头。李梓秋和易腾诚都在工作,栗子球这家伙还是正儿八经的公务员呢,怎么也在这里?

    该不会……一时间我竟然有些慌乱,有些想知道答案,又有些不想。

    不过轩哥还是替我问出了后面的话:“你们几个都在?工作呢?”

    他眉头紧锁的程度都比得上马里亚纳海沟了。

    “辞了。”

    老白轻巧地说着,转头端过桌上的水杯递来,却是没有看任何一个人。

    “谁的辞了?”

    迩卯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都辞了。”

    “你女朋友呢?”这回问话的是鲁良夜。

    “分了。”

    老白还是没有看我,起身到窗边,稍稍推开了一些窗户,冰冷的空气涌了进来,屋内的温度却高得不可思议。

    “你看,没必要让所有人都陪着我一起当傻子吧。”他对着窗外喃喃自语了一句,像是在解释什么一般。

    我们都没有说话。

    “……你们有一群好兄弟啊,丁先生。”任教授刚才的话又隐隐在耳畔响起。

    那是当然。

    眼角的余光看见鲁良夜和轩哥都胡乱抹了一把脸。

    我想我可能也需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