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安稳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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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噩梦公馆(三)

    “加4!”

    “加2!”

    几轮下来,局面和睡觉前并没有什么区别。我手中的牌仍然是最少的,而在我对面的安老板手中那一摞牌正危险地颤抖着。她脸色铁青,拿牌的手微微颤动,眼看着她吸了一口气就要爆发,我身边的老白刷地一下站起身,“我去个厕所!”他这一大嗓门打断了方才酝酿的紧张气氛,在场各位都暗暗松了口气。随着老白的离去,安老板也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一般在床上瘫成一个大字,“每回都是我输,我这肯定是水逆了,不玩啦!”

    “说得也是,感觉这个夜晚也过半了,要不咱还是睡会吧?”轩哥又是个大哈欠,泪眼朦胧地看着我们。捕捉到栗子脸上的表情之后,他慌忙又补了一句,“栗子要是害怕的话就在这里和二毛一起睡呗!”他瞟了一眼床上那一片人形衰运集合体,“安老板也可以留下来陪你。”

    “成,那我们就散了吧。”

    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内心某个地方突然涌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悲伤。仿佛很久之前我曾经说过这样的话,然后就此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这是什么鬼情绪??根本没有这码事啊!我们这群人平时各散天涯,根本难得聚在一起,这还是我大学毕业后第一次聚得这么齐呢。

    既视感,对了,是所谓既视感在作怪。

    这个名词一冒出头,我就觉得这种怪异的感觉有了合理的解释。那我就放心了。仿佛是强迫自己接受一般,我喃喃自语着“既视感,既视感”一边和轩哥一起走向了房门。

    “让我来帮你们开启通往暗夜之王的道路吧。”跟在我们身后的鲁叔这么说着,一脸睡意却强撑出严肃的表情,按下了房间内灯光开关。漆黑在此刻降临。

    “别!”栗子惊慌失措地叫出声。

    不知为何,我发现自己也同时喊出了声音。

    为什么?茫然之中的我还没有理解自己为何呼喊,就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啊啊啊啊——!!!!!”

    是老白。

    刹那间灯又亮起。

    大家面面相觑,表情各异。在充满猜疑和紧张又静默无声的一秒之后,在场所有人都冲出了房间,一致奔向传出声音的方向。

    老白刚才去的厕所,声音也正是从那个方向传来。轩哥和我与老白关系最为要好,冲在了最前面。待到了厕所跟前,轩哥一把踢开卫生间的大门,发现老白瘫坐在地上,裤子都没有提好。

    “这是怎么了?!”我已经从方才的茫然中脱离,心里充满了各种混乱与紧张,一边说着一边向坐在地上的老白伸出手去。

    手心里都是汗。

    然而手却孤零零地悬在了半空,并没有人握住它。

    老白没有伸手。

    “你这是傻了?”轩哥比我干脆得多,一把把老白从地上捞起,顺带还帮他提了提裤子,“你是真遇上事儿了还是他妈的存心想吓唬我们?”他不客气地晃了晃老白。而对方只是两眼发直,半天说不出话来。

    “喂,发生啥了,让我们也看看呗!”后面赶到的安老板他们在我和轩哥身后探头探脑的,鲁叔虽然一言不发但是却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好奇心:他缓慢而坚定地扭动着高大的身躯,打算从我身旁挤进卫生间里。

    “血!都是血!”老白终于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脸色煞白,声音也有些哆嗦,“我冲了个马桶,马桶里全是血!”他扭过头不愿意看向马桶的方向,一边用手指着马桶,“真的!我真的看见了!”

    听到他的发言,方才那种奇妙的静默又充斥着我们周边的空气。

    安老板脸上浮现出明显的猜疑,二毛则是有些茫然。在视界边缘,栗子微微向后退了一步,藏在了她俩身后。鲁叔停下了向卫生间里面腾挪的动作,把我和轩哥挤了个半死。

    令人惊异的是,刚刚脑子还一团浆糊的我现在竟然恢复了冷静(或者是我自认为的冷静?),我用自己都觉得惊异的镇定语调说道:“那我们现在再冲一次马桶看看。”

    回答我的还是刚才那片静默。但是除了老白,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向前一步,就当是默许了这个发展。

    我从鲁叔的威压中挣脱出来,走到马桶前面,果断地按下了冲水键。

    哗哗的流水声响起。

    没什么血水。一切正常。

    众人此时都围到了马桶边上,就连老白都心不甘情不愿地被轩哥拎了过来。看到这个结果,大家齐齐抬头望向我。依旧没有言语。

    “你两个按钮都按一下试试?”鲁叔猛地开口打破沉寂,意外地没有用平时的中二语气,低沉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给人以奇妙的安心感。

    我又按了另一个冲水键,还是只有普通的冲水过程。

    “你……两个一起按试试?”这次说话的是安老板,她声音中没有了平日的气势,显得有些迟疑。

    我同时按下了两个键,很遗憾,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倒不如说,我根本没法同时按下两个冲水键。

    我摊开双手,耸了耸肩,朝着老白努了努嘴,没有说话。

    “你个好小子,又来诓人!”轩哥一把给老白来了个黑虎掏心拳,又气又放松地骂着,一边往卫生间外走。那片诡异的静默终于被完全打破,二毛嘿嘿笑出了声,似乎觉得老白这玩笑开得不错,甚至栗子脸上都浮现出一丝笑容来。

    安老板也跟着笑了起来。

    但也许是我的头脑再次回到一片浆糊的状态的缘故,我看着她的笑容,感觉其中有着化解不开的疑惑与紧张。我又瞥了一眼鲁叔,他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脸上不再是中二病式的忧郁,而是真正的严肃与怀疑。

    唉,就当是个玩笑吧。我无心探究刚才这场闹剧背后到底是怎样的真相,抬脚也向门外走去。这一番折腾,我是真的受够了。好好的夜晚被搅得一团糟,也许我当初就不该在睡前开那个背后有人的玩笑,这样我就能好生睡一觉了——真的吗?

    睡意上涌,各种纷杂的念头都在脑海中交织起来,我几乎分辨不出哪些才是有用的信息。强迫自己保持住几分清醒,和兄弟们互道了晚安,与老白鲁叔他们一块上了楼(安老板和栗子都打算在二毛房间过夜了)。待到我勉强走到自己房门前,已经处在了眼皮都睁不开的地步。

    啊,打开这扇门,就是舒适的大床,然后我就能在海浪的声音中入眠,这样的话,这依然会是个兄弟们齐聚一堂的美妙夜晚……迷迷糊糊地这么想着,我按动了门把手。

    门把手纹丝不动。

    门把手冰凉冷硬的触感让我的睡意褪去了几分。

    我再次用力按下门把手。

    按不动。就像是有谁从里面把门锁上了一样。

    一阵恐惧迅速吞噬了我剩余的困意,我发疯般地哐哐用拳头砸着门把手,然而这个曲线优美的工业造物就是倔强地横亘在那里,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向下偏转然后打开这扇门。在我的攻击之下它颤都不颤的。

    在一阵过激尝试之后,我放弃了这个冷漠的门把手,转过身靠在门上,大口喘着气。

    我抬头看向走廊,眼前的光景让我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如果不是我的脑子出了问题,那就肯定是这个夜晚有什么问题:刚才和我一同上来的兄弟们都打不开自己的房门,此刻正以各种不同的方式绝望地挣扎着。鲁叔用脚猛踹房门,而老白已经完全陷入了混乱之中,用身体不断撞着房门。

    这他妈的都是什么展开啊?!

    我啪啪打了自己两下脸,真实的痛感传来,这不是梦。至少这逼真的触感绝不是梦——反正我分辨不出来。

    我张开口,发现声音像锈住了一般发不出来。与此同时,楼下传来了吼叫。

    “我要日这傻逼门!”

    好吧,看来楼下的几人也都遇上了麻烦。

    撞门和踹门的兄弟都收了对门攻势,和我对上了眼神。

    停顿了几秒,我们心照不宣地朝楼下走去。

    我已经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这是个美妙的夜晚了。甚至没有办法告诉自己这是个普通夜晚。既然这样,还是大家在一起会比较安心。虽然这么说显得十分gay里gay气的,但是我这一刻千真万确是这么想的。

    不是孤身一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