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名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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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双生子

    打开小门,是一阵扑面而来的恶臭,门后竟然是607的客厅。

    而607的卧室,也用同样的方式连接着605和604.

    这些公寓的内部都被打通了。

    我不由自主的向里面走去——残破的天花板,腐朽的地毯,烂的不成样子的家具。

    “好痛…..好痛.....我的头唔…..”

    玛丽亚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与之同时的是手指在地毯上抓挠的声音。

    我环顾四周,墙上,地上和废弃的餐桌上,全部都是抓痕,有长有短,深深浅浅。

    玛丽亚被开水烫到手背的那天,我看到她的手上没有指甲。

    每次我听到动物挠墙的声音,外面都在下雨。

    我想起那次我去给流浪猫开门,发现门正开着,而挠墙的声音扔在继续。

    玛丽亚才是挠墙声的源头。她在每一个暴雨之夜,就身处在这废弃的套间里面,因为头痛欲裂而抓刮着墙壁。

    墙角边上放着一张锈迹斑斑的小床,上面的床垫早就被老鼠啃食得不像样子,上面沾满了尿渍和粪便。小床边的墙上抓痕更加密集,刮掉的墙皮上粘着干涸的血渍。

    608卧室里唯一的大床是阿尔法的。

    这才是玛丽亚住的地方。

    血腥味。

    “琳娜!”

    我叫了几声,仍然没人回答。

    一道闪电。我看见了楼下保安的尸体——头部是被钝物砸穿,眼睛不解的瞪着。伤口的位置已经开始腐烂了,手里还攥着两封信。

    他是送信的时候被杀的。

    房间的最尽头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随即有亮光。

    有灯。

    “琳娜!”我急忙跑过去。

    最里面的房间从位置上来讲应该是是604的卧室,灯光从门缝里露出来。

    我拧了一下门,没有锁。

    从一人高的泰迪熊到旋转木马,从塑料枪到城堡模型,玩具堆满了整个房间。卧室最里面的墙上有一面玻璃透着光。

    这块玻璃前面放了一只椅子。

    玻璃对面,是我和琳娜住的603的厕所。

    原来我家的镜子是一面单向可视玻璃。

    单向玻璃,指玻璃面上有一层很薄的银膜或铝膜,这样的玻璃并非反射所有的入射光,而是只能让光强一边的光线通过。换言之,从光亮的一边看就是一块普通的镜子,可暗的一边看却是透明的。

    下午在厕所洗脸的时候,我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就睡着了。也许那时候,阿尔法就坐在这里看着我。

    也许每一个晚上,他都坐在这里观察着我和琳娜。

    他观察我和琳娜的一举一动,看着我直到深夜,找准空隙钻入我的梦境。

    我看到琳娜正拿着枪,一脸惊恐的靠在门上,阿尔法站在她的身边。

    “琳娜!!琳娜!”我拍着玻璃大叫着。

    该死的!我喊破了嗓子她却听不到。

    “我杀了人….”琳娜的声音在颤抖。

    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能隐约听到琳娜的声音。或许不止这块玻璃,连墙也是单向隔音的。

    “轰隆…”

    窗外的雷声毫无预兆的炸开。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阿尔法的时候,他就说他怕打雷。

    刚才玛丽亚也说,他怕打雷。

    可现在电闪雷鸣,他却毫无反应。

    琳娜的胳膊也被划伤了,她并没有太在意阿尔法的举动,而是不停的用左手搓着脸——每次琳娜在非常紧张的时候都会用手搓脸。

    “报警….对,先报警…..”

    琳娜拿起电话,才意识到已经停电了,电话拨不出去。

    “别打了,你不会想进监狱的,”

    和琳娜的慌张不同,阿尔法冷静得可怕:

    “在美国私闯民宅是重罪,你不但未经过允许进入私人公寓,还携带了武器。你会进监狱的。”

    “不….我是看到玛丽亚把你拖进房间,才去救你的,”琳娜拼命摇头:“玛丽亚突然发了狂,她拿刀攻击我,我才….”

    “即使警察来了,他也会问你为什么当时不报警,你擅闯民宅,而且手里拿着枪,玛丽亚即使把你当场杀了,也是完全合法的正当防卫。你现在是举枪射击屋主——而且你不是美国公民,而是拿着签证的留学生,即使被判防卫过当杀人也至少要做五年牢。你有保释金吗?有钱打官司吗?”阿尔法说道。

    “不…你是目击者,你可以帮我作证呀!”琳娜说:“你可以告诉法官,是因为玛丽亚虐待你…”

    “哪怕我去作证控告我的祖母,你的判决和这一点关系没有。我可以去指控她虐待我,但是这不能作为抵消你杀人的理由,而且联邦法律规定八岁以下的小孩不能做刑事案件的证人。就算我去了,法官会听我说吗?”阿尔法看着琳娜:“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我们逃走吧。”

    “你说什么?”琳娜睁大了眼睛。

    “琳娜,我们走吧,好不好,求你了。”阿尔法又变回那个跟琳娜撒娇的小孩,拉着她的手轻轻的说。

    “不,不可能....shin还没回来,我要等我老公….”

    “为什么要等他呢?他爱你吗?他不是骗了你吗?我知道你们在吵架,虽然我听不懂中文——但我能感觉到你对他的失望,为什么不离开他呢?和阿尔法在一起不开心吗?”

    “.....什么意思?”

    琳娜缓缓松开阿尔法的手。

    “为什么要跟伤害你的人在一起呢?shin伤害了你,你不恨他吗?你怎么会爱你恨的人呢?”阿尔法用他天真无邪的蓝眼睛看着琳娜。

    “阿尔法永远不会伤害你呀。”

    “你不懂,你还是个孩子,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琳娜摇摇头,显然是不想跟一个孩子讨论成年人的话题。

    “我已经够大了。”

    阿尔法转过身去,恰好正对我面朝镜子的方向。

    琳娜并没有发现阿尔法的异常,而是接着叹了口气。

    “——爱的对立面不是恨。”琳娜神情复杂的摸着肚子:“是原谅。——而且,我有了宝宝。”

    “你不会生下他的孩子。”

    阿尔法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冰冷。

    “你说什么?”

    “我回去拿我的护照,我们去英国也行,法国也行。没有人知道我和玛丽亚住在这,我们把枪毁掉,然后直接出国。老实说也许玛丽亚在这里烂掉十年八年都不会有人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追究到我们头上来,你知道楼下的保安吗?玛丽亚前两天把他杀了,他现在正躺在这层楼的某个房间呢——”阿尔法微笑着说:

    “我们把枪放到他的手上,他还拿着玛丽亚的支票和信,即使说他想抢劫孤寡老人也未必不能说过去——”

    琳娜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不解和恐惧,慢慢的向后退:“——你不是阿尔法,你一个孩子怎么会知道这些,你不是他…..你是谁?”

    阿尔法突然收起了笑容,转头看着琳娜,但他的眼神却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愿意做我弟弟的母亲吗?”

    “琳娜!!!!!!!”我举起凳子奋力向镜子砸去!

    “琳娜!!快跑!!”

    厚重的水泥墙终于有了些许反应,单项玻璃轻微震动起来。

    琳娜和阿尔法朝同时我这边看过来,阿尔法的眼神穿过玻璃,和我四目相对。

    他轻轻的用嘴做了几个口型,喉咙里并没有发出声音。

    但他的话像响雷一样在我脑子里炸开:

    “去,死,吧。”

    玛丽亚面无表情的从我身后扑过来!

    她竟然在数秒之内从地上一跃而起,并且飞扑到我面前——行动之快就像燃尽了她剩余的最后一点生命。

    什么东西在控制她!

    我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刀直挺挺的从我肩膀上扎下去。

    好痛。

    我昏过去前最后看到的,是镜子旁边挂着的一张照片。

    黑白照。

    一个军官,穿着军服,站在**的旗帜之下自豪的笑着。

    他的身影竟然有点熟悉,那是瓦多玛死之前给我的全家福上军官的身影。

    他的手搭在两个孩子肩膀上。

    一样的头发,一样的身高,一样的眼睛。

    两张一样的脸。

    我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