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名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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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他在我脑子里

    跑到照相馆的时候太阳快下山了,中年大叔从半关的闸门里探出头:

    “您要是再晚点来我可就真走啦,这条街天黑之后可不太平。”

    中年大叔一边说一边看向马路对面的流浪汉和瘾君子。

    “照片有什么问题吗?”我跟着他钻进了照相馆。

    “哎,我一辈子都没遇到这么奇怪的照片,您看——”

    中年人拿出了一叠照片,挑出其中两张:“这一张是受潮的其中一卷胶卷里抢救回来的,我在冲洗的时候发现这卷胶卷的生产日期是1965年,鉴于胶卷的保质期不能超过5年,我就当它是1970年拍的吧——而这一张是照相机里面的胶卷,因为保存相对完好,也清晰许多,这卷胶卷的生产日期是1975年。”

    “那么这两张照片的拍摄相隔时期至少是5年——”中年人把照片摆在台灯底下:“可您看,他是不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灯下的是两张全家福。

    凳子上坐着玛丽亚和约翰森,他们中间站着一个小孩。

    “按道理这是孩子长身体的时期,5年怎样都应该有变化呀,您说他俩是同一个人吗?还是我眼花了?”

    中间站着的那个孩子是阿尔法。

    1965年,1975年,到现在1988年。他一点也没有长大。

    在那张相对清晰的照片中,他穿了一件短袖条纹衫。露出的手臂上满是伤痕,其中一只靠近袖口的位置竟然纹着一个模糊的数字。

    43。

    金发碧眼,永远穿着长袖,懂事得不像任何一个同龄小孩。

    他把那只瞎眼小猫抱在手上的时候,没有一丝情感的说:

    “如果不杀死别人,别人就会杀死你。”

    “为了活下去可以不计一切,要有这种觉悟才能面对这个残酷世界。”

    那正是生命之泉的游戏室里,**医生对那两个通过测试的孩子说的话。

    他对棋类游戏天赋,和迅速学会一门新语言的能力,并不是因为他智商卓越,而是他活的比我们都长。

    也许他早就会了。

    琳娜看到608的一地玩具感叹自己小时候没有玩具,阿尔法说:我也是。

    他小时候当然没有玩具,一个被**作为雅利安最强战士培养起来的孩子,他唯一的玩具就是手枪和刀。

    我迅速回忆起那天晚上,他指着畸形的婴儿头骨图像问我,我在怕什么。

    我给了他一个敷衍的回答,他却把我脑海中浮现的东西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你,怕,你,会,生,下,一,个,怪,物。

    那一刻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像野兽一样的光,他窥探到了我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紧接着我就做了那个噩梦。

    还有那张对折起来,画了琳娜抱着怪物的素描画。

    他才是那个可以控制梦境,拥有读心术的人。

    他从生命之泉农场活着走出来了,并且身体永远定格在七八岁。

    琳娜很危险!!

    “你有没有电话!!给我电话!给我!”我已经语无伦次,发疯似的抓住中年人的衣领。

    他吓了一大跳,朝柜台后面指了指。

    我迅速拨通家里的号码,等待电话接通的几十秒对我而言就像是经历了一千年。

    “喂?”电话里传来琳娜的声音。

    “喂!琳娜!你听我说….听我说!你立刻离开…”

    “磊,你怎么了?….”

    乓乓乓!我话刚到嘴边,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琳娜那一头传来!

    “磊你不要挂..我看…”

    “不要开门!”

    “我就从猫眼看一下…”

    我的心抑制不住的狂跳!

    电话那头隐隐约约传来阿尔法的声音,竟是在门外哭喊着:

    “琳娜!琳娜!救我!!!祖母疯了呜呜!”

    “不要....不要出门!!”我对着电话大喊!

    “磊….天啊玛丽亚拿着刀!她要把阿尔法拖进屋….阿尔法在外面叫救命!不行我要去救他!你赶紧报警!”

    电话里传来开门的声音。

    “琳娜不要出去!!!!!”我大叫着,但电话另一头在也没有声音。

    我的心就像马上要从胸口跳出来,时间静止了....10秒….20秒….30秒….

    “砰!”

    我听到一声枪响,伴随着沉重的回音,从走廊深处传来。

    远处的天空传来一声闷雷,随即雨水倾盆而下。我以百米冲刺跑回约书亚大厦。

    我浑身湿透,跑进大堂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停电。

    保安室空无一人。

    没有电梯,我只好从安全楼梯上去。

    二三楼的楼道里堆满了批发市场的货物,我奋力从货物的夹缝中穿过去,楼道里没有窗户,也没有一点灯光。

    不知道我用了多久才爬上六楼。

    走廊安静得只能听见雨水打在玻璃穹顶的声音,噼里啪啦。闪电的光不时的照亮四周。

    608公寓的门敞开着。我走了进去。

    “琳娜?!”

    没人回答。

    公寓里面和上次来时一样散落着乱七八糟的玩具,唯一的光源是墙壁上那盏昏黄的壁灯。

    “琳娜!!你在吗?”

    我踩在一只发条玩具上,玩具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唔.......”

    卧室里传来了一声呻吟。

    上次和琳娜来的时候,卧室的门一直关着,而现在竟然开了一条缝。

    里面是一张巴洛克式的大床,大床旁边放着更多积了尘的玩具。

    为什么只有一张床?难道阿尔法和玛丽亚还睡在一起?

    大床旁边的茶几翻到了,花瓶和杂物撒了一地。似乎是有人在这打斗过。屋里很暗,但我闻到了血腥味。我的心一下提了起来。

    突然一个黑影在地上动了一下。

    “谁?!!”

    “…..hilfe….”一个我从来没听过的声音从地上的人嘴里发出来。

    一个闪电从窗外划过。借着窗外的光,我看清倒在地上的人是玛丽亚。

    她胸口靠近肩胛骨的位置中了一枪,伤得很严重,血流了一地,虽然对正常人来说这一枪还不足以致命,但对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太婆来说就未必了。

    我扑过去钳住她的肩膀:“琳娜呢?琳娜在哪?!!”

    “hilfe!hilfe!”玛丽亚一脸惊恐的看着我,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德语。

    我忽然觉得,这个玛丽亚和我平常见到的不一样。

    我印象里的玛丽亚,是没有过这么“真实”的表情的。我想起第一次从猫眼里看到她,她的脸上面无表情,我的第一反应是,她是个死人。

    声音怪异,吐字一字一顿,脸笑容都是需要经过缓慢的等待才能浮现到脸上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机械一样。

    所以当时我和琳娜一致判断她患有脑中风后遗症。

    可是现在在我面前的这个玛丽亚,她让我感觉......

    像人。

    她的脸上写满了恐惧,那是有血有肉的人才会有的表情。

    虽然说着德语,但她吐字清晰没有停顿感,也并没有那种机械的奇怪的音调。

    玛丽亚抓住我的裤腿拼命挣扎,我一下没反应过来按在她的左手上。显然上次的烫伤还没有痊愈,水泡立即挤破了几颗。

    “orch!schmerz….”她叫唤着,表情痛苦万分。

    她很疼。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松开了她的肩膀。

    玛丽亚似乎没认出我是谁,当她意识到我听不懂的时候,立刻换成了蹩脚的英语:

    “救我….救命…..”

    “你是谁?”

    我知道这个问题很愚蠢,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问了出来。

    她不是我认识的玛丽亚。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匍匐在地上,绝望的抱着头。

    “他在我脑子里…求你杀了我吧….”

    玛丽亚颤抖着,她一激动肩胛上的弹孔又开始呼呼的往外冒血。

    什么意思?我越来越乱。

    “你说清楚,谁在你脑子里?”

    “那个双胞胎,他在我脑子里,控制我…..sehrliebhaben.....只有打雷才会离开…..杀了我吧….”玛丽亚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他会回来的!他会回来的!!”

    她抬起手臂指着卧室最里面的一扇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