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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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荒古圣洲 第五章 仙家客

    第二天清晨,奚羽便早早起来,昨夜他心田久久无法平静,辗转反侧,才在朦朦胧胧间入睡,做了一宿的怪梦,有头无尾,醒来的时候支离破碎,记不大清楚了。

    他思来想去,还是暂且决定不告诉阿爷自己撞见山魈精怪的事,怕阿爷以后不允许他上山玩耍,虽然那厮形容恐怖,令人发毛,和话本里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很像,但好歹是被锁链困着的,不知年月,都这么久了想来不是一时三刻能解开的,自己大不了以后当心点避开就是了。

    这一天,平静的村里突然来了一堆外来的不速之客。

    “咻咻。”

    碧空之上,万里无云,骤然自天边划过无数条彩光,宛如流星,带着尾翎般的焰芒,倏尔破空而至,朝这方地界落来。

    村里顿时有愚妇老人哭天喊地,喧声冲天,误认作了是扫帚星朝自家地头上砸过来了,联想到昨日美得惊心动魄的异象,正合灾星惑乱一说,预感到要大祸临头,一个个都拖家带口,恐怕连跑都来不及,只能等着被砸成肉酱。

    “亲娘啊,这一天天的,又是什么啊!”

    “我们村这是惹了什么禁忌啊,要施下天罚。”

    “天杀的灾星!”

    ……

    村中人皆举头望着天上,飞来横祸降临,数十代生长的家园眼看将毁,心神骇然,吓得魂飞魄散,有性子刚烈的泼皮急眼了,指着天就开始破口大骂起来,唾沫横飞。

    奚羽出门也混在观望的人堆里,伸长了脖子,他阿爷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边,也抬头凝视着天际,眼神闪烁,皱起眉想着什么。

    这些光华璀璨夺目,仿佛匹练,可与日月争辉,如霹雳横空。可奚羽眯着眼好像却真真看见里头似有模糊的人影,很快有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一点。

    “爹,那里头有人,是不是神仙下凡啊?”

    隔壁家的二娃子抽吸着鼻下两条乳白青龙,嘬着脏兮兮的手指头,天真无邪,对旁边人的恐慌一无所知,没多少害怕的情绪,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物,一字一句指着上空朝自己爹爹问道,很是肯定。

    起初还以为是童言无忌,孩子的胡言乱语,后来大人们冷静下来,仔细一看,真的可以从中看到透出的人形轮廓,顿时惊诧莫名,哑口无声,面面相觑起来。

    “还真是仙人不成?”

    “不是天外陨星,是飞仙路过!”

    确定了没有灭村之厄,村里人才放宽心,如一颗大石坠地,议论纷纷,却都不自觉轻下声音,生怕惊扰了仙家。

    仙人们打四面八方而来,快若疾电,猎猎风声不绝于耳,只是一眨眼便接连驾驭神虹落在村口,且越来越多。

    村里的乡亲大多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庄稼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大场面,还以为仙人只是路过,却没想到竟然在他们的村子驻足停下,显露真身,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差点要跪下顶礼膜拜。

    “请问,你们这儿谁是主事的人?”

    其中一名温文尔雅的青年带头散去神虹,出列向村里人询问。此人看着年纪不大,身着一袭蓝衫,风姿却极佳,一举一动俱都有一种令人折服的气度,身后十数人皆隐隐以他为首,眼眸如水,声音温和,即使面对一群凡人也没有丝毫倨傲的气态,以礼待之,为人处世让人心生舒服。

    “是老朽,不知各位仙家来鄙村有何贵干?”

    张老头分开做哑巴状的人群,走了出来,施了个大礼,不卑不亢地回答。他是村里辈

    分和声望最高的族老,知道很多由来已久的前事,面色平静,对于仙人的出现竟也没有多大的诧异和激动。

    奚羽不禁有些另眼相看,这老张头向来和自家阿爷交好,平日里二人凑在一块聊得无外乎都是些鸡毛蒜皮、芝麻绿豆大点的家长里短,如官盐又贵了几分,哪家媳妇新产了个大胖小子,很平平无奇的一个乡野老头,没想到仙人在前,他却能有这番派头。

    “老人家,我等不敢妄称仙家子弟,只是在缥缈天道下苦苦求真的一介修士罢了。今日不请自来,颇有冒昧,还望请老人家恕罪。”蓝衫青年肃然起敬,稽首行了个大喏,也不愿欺蒙,起身道出目的:“想必诸位昨日黄昏时分都见到了那赤霞满天的怪异天象,我等此行前来正是为此。”

    修士,奚羽还是生来第一次听到这个称谓,心里有很多猜测,莫不是天仙非是打娘胎就成了天仙,出生也就是团剪了脐带的血肉,天仙之果是后天修得的不成?

    蓝衫青年身后众修士尽数敛没光华,静静站在他的身后,这些人有男有女,或如空谷幽兰,或凌厉逼人,或沉稳大气,都有各自的气质。

    陡然在说话间,又有一班人来到,天空光芒点点,如电光火石般挟虹而来,在众目睽睽下化作人身。

    在村人眼里看来从没见过这么多稀罕的神仙人物,今个儿却一窝蜂扎堆而至,纷纷粉墨登场。

    “哼,宝光异象,倒是引出不少豺狗之辈不远万里闻风而来。可他们又晓得什么利害,欲念熏心,一无所知,被贪婪迷了眼,胆敢以身涉险,怕是连命都要丢在这里!”蓝衫青年一行有一中年男子睁开一直闭目养神的眼眸冷冷出声,显然是说给有心人听的。

    他气势沉凝,身如山岳,说话铿锵有力,宛如刀剑震鸣,言下之意却好像这个穷乡僻壤之地会有什么天大的危劫似的。

    “哈哈,我若不来,这刚出世的宝物岂不是要白白被你们钰霄天宫悉数霸去了?究竟是谁贪婪,贼喊捉贼,贪心不足蛇吞象恐怕另有他人吧。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出自上古的东西仅凭你们一家妄想掩人耳目一口吞下,也不怕撑死!”

    中年男人的警告让初来乍到的一班人听了去,其中立刻就有人嗤笑反讽道,他们一共只有七位,却个个身材挺拔,威风凛凛,如出窍的兵器锋芒毕露,让人不得忽视。

    任谁也没有想到,区区一个灵华缺失的旧土小界居然出了叫诸天也为之变色的异动,幸得他们的宗门在这一小界内设有通冥宝镜,所发生一切都无所遁形,原先还以为是错报,可证实之后,惊动了不少闭关的大人物,不乏有隐世的老妖怪,他们翻经寻典,才在几乎失传的绝本手记里发现了这极有可能是上古八王的离王陵寝所在!

    记载不知哪位先贤留下,虽然不尽详细,只有三两笔,十分含糊,但这个名字实在太过响亮,牵动了举世的神经,方才不惜夙夜横跨而来,一夺先机。

    那可是位昔年荡尽天下妖邪,以一己之力为人族续命的盖世豪杰,修为通天彻地,翻烂了典籍也寻不到几个能和他比肩的人物,如一轮不熄的骄阳,惊艳万古青天。

    离离火燎之下,神鬼无不伏诛!

    可是时至今日,流传到如今的零碎片段里,离王最终下落不明,有人说迈出了那成仙破碎虚空的究极一步,早已踏天而去了,也有人说他只身前往异域除剪魔祟源头时力竭而死,尸身到现在还在那血肉铸成的井口前屹立不倒,越说越奇,争论经久不休。

    然,多是以讹传讹,没

    有证据,早已都失了真实。

    只有少数曾和离王有过缘法渊源、且经历过那个黯无天月的黑暗时代的不朽传承古地才能够知道一部分真相,昔年离王矢志还人族一片朗朗青天,以身化炎狱,镇压了万千乱世妖魔。

    时过境迁,他的陵寝不为人所知,只知他自圣洲离去,最后现身的那一片旧土中就有当时还没有被起名的小千界!

    传承的后人们也尝试过寻找他的葬身之地,想从一具近乎证仙的人王遗骸上找到不传的绝密,摘取他的道果。小千界也没漏去幸免,曾在久远的时候通通被搜地三尺,费了多年的精力心血前赴后继,声势浩大,近乎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耗空了底蕴,日渐式微,方当断则断,大浪淘沙之下,故今昔才有了享誉圣洲的盛名。

    饶是动用了如此干戈,跋涉了多少险境,倾覆众古传承之力搜寻的百余年间,始终未能有所斩获,离王心有杜绝魔踪的大宏愿,自然不会被人轻易找到,此举最终无果,其后不了了之,只能叹句无缘。

    奈何诸天万界,悉如恒河沙数,缘之为物,更加虚无缥缈,再如何痴迷,如疯入魔,也是可遇而不可求,非人力所能够及。

    世间万事,亦复如是。

    昔年没有明白这个道理的古地都早已烟消云散,成了历史的尘埃,再不被人所记起。

    但他们没有完全放弃,反而成了那一辈人的心结,不甘就此作罢,在抽身离去之际有意留下了通冥灵镜,在外人无法得知的殿宇深处设立了专门一支秘而不宣的分脉,监听旧土,却不想时也命也,后世几千年终显出了因果。

    小千,小千!

    古老的传承们皆惊喜交加,当下召集人手即刻听受派遣踏域台前去异动源头,想要拨得头筹,一尊人王的遗藏实在太过诱人,若是传扬出去,足以令圣洲风云变幻,血流成河。

    “赫游之,你!”

    中年男子闻言大恼,怒气冲冲朝那人厉声喝道,大动肝火,好像两人间从前就有过节,此时更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好了,不要冲动,此间不宜好勇斗狠。天尊早有预料,他们也曾是千年前的传承古地之一,自然没道理善罢甘休。”蓝衫青年拦住中年男子,淡淡说道:“后面想来还有没到的,切莫横生枝节。”

    中年男子这才恨恨忍住,没有发作,派头在这,也不好在一群凡人面前大打出手,伤及无辜是小,辱没了名头事大。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不知道有多少股势力闻讯赶来,如果因为一时意气贸然先动起手来,只会两败俱伤,到时失去争夺离王遗藏的资格,白白便宜了别人,那时就追悔莫及了。

    “嘿,就是,你也老大不小了,学学人家改改你这臭脾气该多好,别在这个关头伤了和气,对双方都无益,以大局为重啊!”那被唤作赫游之的大汉咧嘴一笑,他浓眉大眼,神情颇见得意,不嫌事大,还出言撩拨几句。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站回蓝衫青年身后,也不再反驳,继续闭目养神,让他大感无趣,四下找了一块石头坐下。

    两派势力分庭抗扎,各自泾渭分明,决定等当初的古地全数到齐,再从长计议,毕竟传说镇压的妖魔太过可怕,尚不说死绝了没,一尊人王如若有心防止心怀不轨的后世之人盗陵,留下的机关手段也可轻易令他们一个不慎,尽皆道销在这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