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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股市

    sat aug 22 08:14:42 cst 2015

    做保险总是免不了要卖基金,而卖基金则会触及股票,妻子做了一个多月保险,突然有一天提出要收回她的那七万元钱。

    “你又不做生意。把钱收回去做什么呢?”

    “我想炒股。”

    “炒股,没几个散户是能挣到钱的。我虽然从不炒股,但大概知道这个道理。”

    “这是我的事,你别管,现在行情不错,好多人都挣了钱。”

    “对散户来说,炒股也和赌博差不多,甚至更不公平。”

    “你别管,钱放在你那儿,也没见你挣多少钱。”

    我不好再反驳。

    “好吧,反正也就7万,就算亏完也就这么多。你要炒就炒吧,亏多了反而是好事,就像当年我打麻将斗地主赌博。输惨了买了教训,现在你看我从不搞赌博了。”

    “我还没炒你就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第二天我便把7万元交给了她。虽然觉得妻子和我在做事上想不到一块儿去,但这次只有一点淡淡的失望,不比得当年前妻唐娟收回那几十万她的“私房钱”。一来7万元在当时我看来不算太多,二来这也的确是她父母送给她的钱,而当年唐娟的那几十万浸润着我的汗水。

    这事儿也就这样过去了,我继续努力开着我的小店,力图东山在起的那一天。如果就这样慢慢做下去,也许要不了两三年,我经济上的拮据会逐渐度过。妻子炒股并没有让我产生炒股的兴趣,我搞过赌博,至少赌场上自己还能左右。但在股市,实力资金可对股票进行操纵,信息也不对称,这个道理我懂。

    但每一个小人物的生活和生存总是离不开他所处的时代背景。这是2007年,这一年,正是一个全民炒股的时代。

    一天我突然接到前妻唐娟的电话。我和她已经一年多没有单独联系过,我们有共同的朋友,所以在朋友的聚会中偶尔见过一两次,但也只能客套地说上一两句话。

    “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呢?”她在电话那头问。

    “一般吧。”

    “生意如何。”

    “也一般吧,不算太好。不过也还能维持正常生活。”我实话实说。

    “你呢?”我反问她。

    “我们公司的商品房开盘了,这一年多每个月收入不错。挣了六、七十万。”

    “那就行啊。”

    “这还得感谢你嘛,是你的朋友给我介绍的工作。再说做售楼小姐也不是每年都能挣这多钱,得看机会。现在慢慢封盘了,也就没这么高收入了。”

    “不用感谢,那时你还是我的妻子。再说,他们不也都已经成了你的朋友了吗。”我想缓和一下双方的忐忑,笑着说。

    “听朋友说你过得不是很好,你和她关系不是很融洽,而且你自己生意上也比较困难。”

    “慢慢来吧,已经有孩子了,况且我和她不管有多不融洽,你也不会再和我生活在一起过了。因此我也不想再离婚了。和你离婚已经把我离怕了,虽然是我提出来的,但事实上对我伤害也挺大的。”

    “有了孩子,不管怎样,你能坚持就坚持吧。”

    “是这个道理。”

    “你现在炒股吗?”她突然转过话题。

    “不炒。我以前赌博输那么多钱,买了教训,不动那个念头。”

    “既然生意不好做,你可以试下炒股。我知道你没挣什么钱,今天给你打电话其实就是想说这个事。现在大家都在炒,我也不懂那个。但我大半年前把我们离婚时你分给我的那套四十万的房子卖了,运气好,价格涨到50万了。我把钱交给我哥哥帮我炒股,这大半年翻了一番,变成了100万。”

    我听着她的话,越听越为自己的现状感觉寒碜。

    “我觉得你还是挺聪明的,读书时拿过三门全省第一,你那个头脑,去炒股肯定能挣钱。”

    唐娟给我的这通电话,语气中透着真诚,决无半点炫耀的意思。我想她的确是出于好心,希望我能把握一个赚钱的机会。毕竟我俩一起那么多年有感情基础,虽然我背叛她离了婚,但从最现实的财产分割上却尽量照顾了她,从这个意义上讲,她还是希望我过得好的。但没想到的是,她的这通电话最终将我推入经济上的万劫不复之中。

    2007年的中国,报媒还没有受到移动互联的冲击,相对比较发达。电视和报纸上关于股市的新闻增多了,股市已经搅动了亿万老百姓的心,但这没有刺激我去加入炒股的阵营;周围有朋友炒股,也没有影响到我;甚至妻子收回7万元参与进去,仍然没有让我的心起波澜。但前妻唐娟那一通电话,却让我无法释怀了。我考虑了几天,毅然决然地踏进了股市。

    在“全民理财”的呼声中,我是在四月下旬进入股市的,沪指点位在3700点左右。俗话说“性格决定命运”,我是一个有一定胆气的人。此时的房价已经比较高了,40万的流动资金炒房子已经有些力不从心。现在既然已经上了股市这条贼船,那就全投入到股市吧。此时的我,已经完全忘记了劝妻子不要炒股的那一席话。

    一开始我在铺面上炒股,也力图生意上的事和自己炒股平衡。但随着股市的涨跌,40万在股市里动辄每天万元的涨跌幅,让我那每个月只有几千元收入的小生意无法相比。慢慢的,我便也没有心思关注店上的生意了,好在还有两位员工,生意也还能正常运转。读大学时良好的学习态度让我养成了认真研究的“好”习惯。我每天认真钻研着消息面和股市涨跌的规律,以为付出的努力总是会有回报的,但天总是不遂人意。

    开初,我最多时赚了六万元钱,但那只是昙花一现。2007年的中国股市,是充满着故事的,好比美国大片,跌宕起伏,激荡人心。让我们回忆一下那些精彩的故事吧。

    “半夜鸡叫了。”于是5.30那天沪指大跌6.5%。6.4那天,消息面好似有些平静,但据说这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于是沪指大跌8.26%,甚至有好多股票连续几天无量跌停。股市地起起落落,对散户而言,是很难做到不追涨杀跌的。而当年的交易手续费、印花税高得离谱,一个来回的交易费用高达差不多百分之一,我和大多数散户一样,也是频繁交易的。就在这样反反复复地折腾中,沪指还是牛气冲天地创下了历史高点位6124.04点。但我的市值却没有跟随着这牛的脚步,10月16日那天的历史高点时,我的40万元本金没增返降。

    没有吃到股市甜甜的蜂蜜,接下来,我就要和全中国的散户一起品尝苦果了。

    伟大的“中石油”快要登陆沪市了。将上市之前,报纸、网络、甚至是最有影响力的国家级媒体央视,都把“中石油”描绘成了不得不持有的传家宝,如果你要对自己的子女负责,你就一定要拥有他。拥有了他,就好似来到了桃花园,人间致美、无限风光尽在“中石油”。我特意在“中石油”上市前的交易日空了仓。如果开盘价格合理,我准备持有下这支股票。

    2007年11月5日是中国股民永远值得记忆的日子。我早早的来到我的中介门店,和往常一样,不是为了自己的生意,而是关注着股市,何况今天是一个大日子。

    9:15分,集合竞价开始了,一路高涨,当9:25分中石油开在48.6元的时候,我傻眼了,天啊,在香港同股同权的“中石油”只值十几港币,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他以这样的价格高开?!我没有这个胆量买入“中石油”。最终选择了其它股票。但我和大多数散户都始料不及,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中石油”的魔咒会深深地伤害着他们。

    自从中石油上市。股市便陷入了下跌深渊。年底,我40万的本金只剩下29万了。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中介门店也赚不了什么钱,现在又在股市损失巨大,那么明年,干脆一心一意在家炒股,或有翻本的机会。我的赌徒心理上来了,于是关掉了中介门店,在家做起了职业股民。

    在炒股的期间,家人每每问起我的收益如何,我总是以“略有收益”、“还行”、“比开中介门店强”这些话搪塞。所以我关掉铺面他们也没有过多反对。

    正若我和岳父岳母的关系处理得不太好一样,妻子和我父母的关系也一直处理得不好。她从不做家务事,好在我父母也都退休了,没其它事做,也就没有强求我和她做什么事,但她甚至也很少关心我们的孩子。每天总是早出晚归,周末要不回暖江父母家,要不就和朋友一起相约外出游玩。

    在做保险的头一年里,因为还有不少亲戚朋友的资源,所以她也应当有不错的业绩。偶尔我也会问起她的股票炒得如何,她和我的回答差不多。“还行。”她总是这样说。我也不想深问,我自己炒股已经炒得这个样子,那有必要过多关心她呢。

    儿子长天已经一岁多了,他从小由奶奶带着,爷爷有时候也帮衬一下,我也时而会抱着他给他用奶瓶喂奶。渐渐的,在儿子的心目中,奶奶是他最亲的人,每晚他都要和奶奶睡在一起。父亲睡在屋顶花园的卧室,儿子和奶奶睡着主卧的大床。三居室的房子,我和妻子就只好睡那间原本为两个孩子所准备的高低床上了。

    虽然戴佳的身体对我有天生的吸引力,我也期待着和她有美满的性生活,但两个人感情的生疏以及她对我发展的不认可,让她对我的性要求越来越抗拒,我俩很少能**了。而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讲,不能和自己的妻子**,会反过来增加两个人感情的冷淡。这种冷淡又会反过来影响两人正常的性行为。恶性循环就这样形成了。虽然有时我们也会和儿子一起三个人睡在主卧室的大床上,但大多数时间我和妻子都睡那张高低床。两人上下各睡各的,完全没有小两口应当有的夫妻生活。

    我在家做职业股民之时,已经是2008年。这一年,对全中国人来讲都是不可忘却的一年。这一年将要发生很多大事,那些大事影响着每一个中国人。而假如,你这一年正好还在炒股,你的记忆将更加刻骨铭心。

    经过06、07年的所谓牛市,在这一年年初,在可预见的未来,奥运会将首次在中国举行,乐观的情绪荡漾在股市之中,甚至已经有机构吹嘘股市将冲击10000点。当然,于我而言,首先我期望我的40万本金能回到原点。

    但10000点显然是一个巨大的空中楼阁,甚至于6000点的历史高点,也已经成了比珠穆朗玛峰还难登顶的无极之地。绝大多数的散户,在这一年,将被死死陷入若马里亚纳海沟般的深渊。无比黑暗而寒冷。

    国际金融危机终于开始漫延开来了,加之中国股市及整体经济内生的一系列问题。08年的股市就像一个人从高山滑雪一般,快速而没有丝毫停歇地下降着。

    到五月初,我最初股市投入的40万本金,只剩下9万元了。我不得不反思我为什么还要炒股,甚至倒推回去思考这几年的人生。

    我这几年都做了些什么呢?本来发展得顺风顺水的,却去赌博,输掉40万也就罢了,如果和前妻好好交流,那40万不足以打垮我。但我意气用事地选择了和前妻离婚,离了也就离了吧,正若曾哥所说,我却在财产分割上那样的轻率。以至于我和现在的妻子生活得这么拮据。生活得拮据也就罢了吧,老老实实地开自己的房屋中介小铺,没两三年也还是会翻过身来,却又在这个时候选择了炒股。天啊,这40万,是最后支撑我事业和生活的40万,现在居然亏掉了31万。如今,我背负着几十万的银行贷款。我现在有孩子了,要面临着他今后的教育和生活。而我的妻子,我突然想起了多年前晓敏离开我的原因。戴佳今后会离开我吗?我俩感情本来就有问题,而现在,我已经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我不敢再想下去。但或许,真已到退出股市的时候了。

    五月上旬的一个夜晚。我趟在高低床的下铺,愣愣地盯着头顶的床底板,等候着妻子的回来。平时我会做着自己的事,或独自睡去,但今晚我得等她,因为我必须向她有所交待了。

    戴佳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11点过。父亲已在楼上睡去,儿子哭过一场,但也被母亲哄着入睡了,她轻手轻脚地洗漱后,来到了房间,看着我在那儿发楞,没理睬我,准备独自到上铺睡去。

    “戴佳,你能下来我和睡在一起吗?”我希冀而忐忑地说。

    “不,我不想**。”

    “下来吧,我知道你不愿意和我**。但我有话给你讲。”

    “有什么话就这样说吧,也没必要都睡在一起。”

    “好吧!”

    我有些无奈,沉吟了老半天,终于开口了:

    “我炒股其实亏了,而且亏得有些多。”

    “猜得出你亏了,我也亏了。好多人都亏了。我妈妈在我的影响下,也炒了股,以前他们存了20万准备给我按揭一套房子,但因为他们不喜欢我俩的结合,就没有给我买,我妈妈把这笔钱投入到股市,亏了大半。”

    我不觉打了一个寒碜。看来,传说‘中国股市是专门消灭中产阶级’这句话不假。

    “你亏了多少呢?”她有些担心的口气。

    “我给你讲了,你千万别给我父母讲这个数字,因为的确亏得太多。”

    “多少呢?”

    “31万。”

    戴佳睡在上铺,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她的沉默,一如晓敏当年在电话中听到我书店关闭时的沉默,让我感受到火星正向我撞来般的压力。

    “那你准备怎么办。天天再等一年,要读幼儿园了,我可希望他读一个好学校。”

    “我不会再炒了,准备马上退出来,现在我也再没钱做房产生意了。我退出来后,会看下有没有合适的小生意,如果实在不行,找家公司打工吧。长天读书的事情,你不用管,再艰难我也不会让你出一分钱。我觉得我挺对不起你的。”

    “当初你还劝我不要炒股,结果你自己却弄成这样子了。”

    “真的很对不起,我没有把持住自己。今后我会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我想总还是会有爬起来的那一天。”

    她没有再说话,这让睡在下铺的我,感觉到了有如孙悟空被压住的感觉,那份沉沉的重量肯定是五行山无法比拟的。

    至此,她对我的感情愈加淡薄。

    周一早晨,离股市开盘时间越来越近了,我的心越来越释然。炒股一年了,再也不想听到大小非、带头大哥、存款准备金上调下调、加息降息等类似词语。终于在今天决定逃离股市地束缚。不像以往,我总是七点钟就打开电脑,自作聪明地搜索各种经济和社会新闻,来判断自已当日地买卖方向,就若自已是经济学家一般。今天我起得不那么早了,因为我不用再关心这些迷惑我的东西了。

    从上周末起,我就有意回避了各种媒体,无论报纸、电视还是网络,因为我已心如死灰,准备在股市上认输,清盘出局。而马上,就将完成这一愿望,心中不觉洋溢一阵欢喜。

    九点二十五分,集合竞价结束,我抛了一部分。九点三十,终于开盘了,行情软件上我的自选股一片惨绿――深幅下挫,呵呵,真不知道这个周末是不是加息、大宗商品异动、上调存款准备金率或是美股大跌。不过这些都已不重要,我已不关心今日股市是否会先抑后扬还是单边下跌。我只是坚决地执行计划,清盘!――开盘即清盘!无论涨跌,就算开盘是跌停或者涨停价,我都会清盘!

    我快速敲动健盘,每卖完一只股票,就会增加一份快感。

    “再见了,中国股市。”我对自已说,明天我会注销股票账户,脱离这苦海。当最后一只股票被清空,我如释重负、淡淡地笑了,两年多,自从和前妻唐娟离婚以来,我很少这样发自内心地笑,当然,儿子长天出生时是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