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成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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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为己为她赚钱赔钱和没有良心的赌局

    mon aug 10 00:56:39 cst 2015

    读书生涯总是艰苦但充满快乐的,自从95届文秘班寝室和部分教学迁到附近党校之后,室友也被重新分配。自考班安排在四楼,同楼还有不少成教班的同学。大多数同学被安排在八人居住的寝室。但每层楼有一个超大的寝室,我不巧被安排在这个大寝室里面。这寝室很大,共二十多个床位,自考班和成人教育部的学生被交错安排在一起。

    寝室晚上10点后就会熄灯并闭门管理。对于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说,剩下的时间是寂寥的,这催生出一些产业。

    有的同学卖蜡烛,有的同学卖烟,不一而足。大寝室因为本身的人口红利,搞这些经营活动会更有优势,所以最后的竞争结局是其它寝室的经营活动都没落了,而我们大寝室的营生却越来越红火。

    我那时的生活费刚好能满足一年的费用。但现在有了女朋友,得挣点外快给自己未来妻子或说是孩子他妈表达自己的爱慕,于是我看准商机,选择了卖方便面。

    我去荷花池市场批发了几箱不同品种的方便面,批发价1.2元市场价是1.5元。我在寝室也卖1.5元,而且还有增值服务,我会免费提供开水。和外面同样的零售价格,再加上购物的方便以及良好的服务,让我的生意不错,于是每到天黑时,我总会把自己和同寝室室友的水瓶收在一起。从楼下取开水处左右手各拧四个水瓶步履坚定的爬上四楼,路过的同学总会对这个手提八个装满开水水瓶的家伙投来异样的目光。而我,却有着一种强烈的自信,我甚至老是想起:我提的不是开水瓶,而是若岳云一般左右手各提两只沉重的大锤,若程咬金的两只同样沉重的板斧......总之,不管是想到了谁,那都是一个英雄人物。

    入夜,大寝室会飘荡着方便面的特殊面香。

    穷学生总是会有欠帐的,那怕是吃一袋方便面。我的小本上密密麻麻记录了赊账人的名字和金额,最多时有一个月居然达到了22位,数额从1.5元到几十元不等。

    老胡有时会欠下帐,他家来自农村,且家里条件的确不好。每次他找到我,总会不好意思的说:

    “傻哥,有点紧张,这个月家里还没有把钱寄过来。我先欠着。”

    我总是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的话:“没事,老胡。”

    他从到蓉大的第一天开始就和我一样全力的学习,作为同样在社会上呆过的他,也对我那句贴在墙头的“对得起父母”五个字深有感触。但他读书的天赋的确不够,每次考试都不尽如人意。

    积锐欠我方便面钱那可是每月必欠的。很多的夜晚,快到熄灯时,积锐会从学校周围的电脑游戏厅回到大寝室,然后向我说:

    “傻哥,给我三包方便面吧,你看下我欠你几十了?”

    积锐对电脑游戏的热衷已经达到了执迷的程度。他父母每月会给他寄八百元生活费,在我用四百元就能生活一个月的九十年代中期,他的八百本应是比较宽裕的数字了,但积锐把这些钱都花在了打游戏上。为了打游戏,他甚至甘愿每顿没有任何菜只吃白饭,有时候连我都看不下去了,会把我的臭豆腐瓶子递给他:

    “大炮,来,夹两个去。”

    积锐是个讲信用的孩子,每次他收到家里寄给他的钱,会先把我的欠帐还了。然后在学校的厨房炒上两或三份小炒,(一般同学炒一份足矣,但他可是一个足球健将。)大快朵颐一翻。经这一顿暴殄天物地纵欲后,他的生活又会回到吃白饭的艰苦卓绝之中,好若电脑游戏是他的生命。

    我喜欢积锐,喜欢他那份执着的单纯,尽管是不务正业的电脑游戏。同是体育爱好者的我也喜欢他在足球场上让别人飞的威武,但我最喜欢的是他对公共道德天生的维护。

    记得有一次在楼下食堂外大家排队打开水,我拧着八个水瓶排在他的后面,他之前还有七八个人。不知如何突然有人插队,守规距的平衡打破后,插队的人多了起来,正常排队的人也顾不得规距了,加入了插队的混乱之中。但积锐却丝毫不为所动。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积锐那强健的体魄足以把他前面那些插队的小矮子们碾成粉末,但积锐就是一直坚守着他的队列。直到拧着八个水瓶的我实在是不堪重负拿出了川东北人直率的性格在后面怒吼:

    “前面插队的,懂规距不。”

    偶尔和积锐一起上街,过马路时,若是红灯,那怕是前后五百米都看不到一部汽车,积锐都会坚守在红灯的另一头,不越雷池一步。传说中的“中国式过马路”于积锐而言,就是天方夜谭。积锐告诉过我们,他的父辈全是优秀的知识份子,只是到了他这儿,却蛊惑于电脑游戏之中。但书香世家子弟的遗风还是浸润了他的骨髓。

    方波是从不欠我方便面钱的。此时的他,已经和同班的一位女同学耍起了朋友。他回寝室的时间一般也很晚,当然他不是在教室或图书馆看书,而是把时光消磨在了耍朋友的过程中。女孩子是成都本地人,名叫蒲丽,不到一米六的身高和方波一米八几的块头是不相配的,但或也因如此,在方波面前她会更有安全感。

    方波已经没和我在一个寝室,偶尔他也会在我这儿要一袋方便面,顺便扔几支好烟给我。相对我每天抽着两三元一包的烟,他总是抽十元以上的品牌。他扔给我的烟甚至不泛中华之类的高档货。女孩子的母亲开着一个养鸡场,父亲是成都东郊一个乡的派出所所长。家庭环境不错,这些烟要么是蒲丽在家给他拿的,或是用自己的钱给他买的。每次点上方波扔给我的烟时,我偶尔会开下他的玩笑:

    “种.马,真的准备当上门女婿了?”

    他也会在等待方便面用开水发泡过程中不忘回应我几句:

    “我们不比得你啊,家里有‘小芳’等着,我们只有在成都自谋出路了。”那时候流行着这首‘小芳’的歌,而我在读书之余也免不了时常吹嘘女朋友是如何的漂亮。

    大寝室的经营活动在如火如荼的发展,以至于一个曾当过厨师的成教部室友居然也来了兴致,在阳台上用煤油炉子当工具卖起了小炒,生意红火了几天。但烟熏火烤的炒菜声没有持续太久,在学生寝室实在是有点夸张,便被楼层管理禁止了。好在对其它经营活动网开一面,让我的方便面生意一如既往的发展,不久,经营蜡烛的那位室友放弃了自己的生意,我把他整体收购过来,于是我又多了一笔收入来源。每个月算下来,大约有两百元收入。虽然不算太多,但却让我有了讨好女朋友晓敏的实力。我会时不时在寄信的同时寄点东西给她,那时还没有快递,寄东西都得去邮局。

    在无限美好的希冀中,特别是在和晓敏一起建立家庭的梦想中。我努力的学习,也努力的拧着八个水瓶打着开水卖着方便面、卖着那让人看到希望但却飘渺微弱的蜡烛。第二学期很快就结束了,这学期三门课,我居然又考了一门全省第一。

    此时的中国,传呼机已开始流行,放假回家前,我特意用我卖方便面和蜡烛挣的钱购买了一对传呼机,一个是留给自己,一个是留给晓敏的。

    我把传呼机送给晓敏时,看到着她兴奋的表情,那些在学校为卖方便面提着八个水瓶打开水上几层楼的辛苦、都融化成了欣慰。

    在离开学校前,我去了趟荷花池的土特产市场,了解了下香菇的行情,我决定尝试把老家镇上的香菇贩运到成都,试下能否挣点钱。

    我和方波谈起了此事,此时的方波已经和女友蒲丽一起在外租了房子,也正想显身手挣点钱,于是想参股合伙做。但我还是有一点不太放心,决定第一次的尝试自己一个人试试。如果有效果再拉人入伙。

    我和晓敏沿续着爱情,间隙,我们相互来到对方家中,她到我家住上几天,我亦回到小镇她的家中住上几天。

    她已经毕业了,在她父亲和我母亲的联合努力下,她最终分配进了县城南面一个小镇的中心小学,小学有幼儿班的设置。这小镇离县城不过15公里,正处在国道210线上,这样的结果,算是文教局领导给了两位长辈面子。待到开学后,她便会上班去了,这让她有一些兴奋亦有一些紧张。

    在小镇时,我看望了爷爷,并和他打了两三次鱼,但收获不多,落月溪和星滩河的鱼越来越少了,很多人都将自己的网眼从1.5指眼换成了1指眼,甚至更小的半指眼。因为网眼越小,能打上的小鱼就会更多。但这次爷爷没有跟随潮流。他坚持使用自己的1.5指眼。

    在***鱼的过程中,我甚至向他提到了“绿色和平组织”。他神往的听着我的讲述,他只是一个在大山中的老人,但人类共同的良知,让他的眼神如此神往,他每天都看电视,并且关注着长江流域的禁鱼期,并告诉我:

    “涛娃子,千万别在禁鱼期去打鱼,那可是鱼儿们生崽崽的时候。”

    亲爱的爷爷,我当然不会这么做。假如我有钱,我就去成立了一个“清清星滩河”或“淡淡落月溪”什么的非政府环保组织。当时,我这样想。

    一年前我离开老家时那辆摩托车,在我到成都后托父母将其卖给了一位亲戚,8000元钱正好作为我未来一年的学业费用。署假快结束时,我提前回了成都,我将8000元钱在老家小镇收购了几百斤香菇,然后办了火车托运。准备到成都小赚一笔。

    货到了,我和方波顶着盛夏的的烈日把几蛇皮口袋香菇搬到了他和浦丽七楼(顶楼)的出租屋。然后我便迫不及待带着几斤样品到了荷花池土特产批发市场,然而跑了几家批发商后,我的冷汗开始冒了出来。和预估的差距巨大,他们能给出的收购价我会亏损1600元左右,我那时每个月在学校的生活费大约是400元,1600元相当于我四个月的生活费!

    这次香菇生意的尝试,我忽略几个问题:

    一、品级,诸如香菇类的土特产有很多品级,对应不同的价格,而这种品级在看到不实物时光凭口头上交流很难分得清楚。

    二、土特产的的时令性很强,我放假前问询的价格和假期快结束差不多有两个月时间了,这两个月时间价格肯定会产生变化。

    三、在成都附近不远处有一个青chuan县,香菇产量巨大,且已经开始慢慢用稻草装袋生产香菇,降低了成本,再加上运输上的远近不同。大巴山运来的青杠木上点种出的香菇毫无价格优势。

    四、人心,在放假前我问询的收购商可能太少,收购商不见得把我当作了真正交货人,却可能当作潜在的买家来打探价格,所以他们或没有给我真实的报价,如今见我货送到门前来,价格却远非当初的报价了。

    我拖着一身疲惫爬着方波两口子的七楼出租屋,此时手上的几斤香菇沉重若泰山一般,我满脑子念叨着‘1600元啊,四个月生活费啊,唉’。

    小两口显然是等着我凯旋归来,他俩买了啤酒弄好菜在家等着我,而我灰溜溜的走进家门时,看见门角处那几大蛇皮口袋数百斤的香菇,有若是整个喜马拉雅山脉一起横亘在我面前。

    本是庆功的酒转眼变成了失意的消愁之酒。他俩不停地安慰着我,蒲丽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成都妹子,可能因为父亲是派出所所长,母亲开厂的原因,身体中有豪放的基因,喝起酒来比男人还要厉害,她边和我碰杯边说:

    “傻哥,别担心,我到时候在你这儿买几十斤回去送亲戚。”

    我听了有些感动,但是拒绝道:

    “不用,这个事情我是有些失误,不过我想能找到一些更好的处理办法,不至于能亏那么多,你不用买几十斤去送人,不过我专门给你选了两斤最好的白花菇(注:香菇中最后的一种),你拿回去送你父母。”

    “那我可一定要付钱给你!”

    “送的就是送的啊,要你什么钱啊,就算是我亏1600,这个以前在社会上时,‘炸金花’也就是一把‘同花顺’碰到了‘滚筒’”

    几瓶啤酒下肚,我开始夸大话了。

    入夜,盛夏的顶楼若蒸笼一般,小两口在他们的房间内酣战一场后,便进入了梦乡。我却再也睡不着了,出门走上屋顶的天台之上,扶着栏杆,点燃一支便宜的“五牛”烟。开始思考着自己如何处置那几百斤香菇。

    托运回去,要给运费,最重要的是在家人、在晓敏面前没脸没皮。沿街叫卖,首先这就不是太适合沿街叫卖的商品,其次那也没脸没皮。况且还有几天要开学了,时间上不允许。土特产这类干货还有一个特点,不能老是放在口袋里,要适时拿出来晒一下。一旦开始上课,是没时间做这些事的。

    烟一支接着一支抽,终于我想,荷花池土特产批发市场是一级市场,老板的拿货价格肯定在成都是最低的,既然我没办法也没时间面对最终端的消费者,那么可以在他们之间找一个环节。我想,遍布成都的各大菜市场是一个不错的推销环节。

    第二天天没亮,我托了一口袋香菇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路了。我开始在那些菜市场的干杂土产门市推销,经过几天的奔波,总算是卖完了所有的货,但虽然没有亏1600元,却还是损失了800元钱。两个月相比四个月的生活费总算是要轻松一些。

    本想寻找点生意机会改善生活、创造点什么事业和讨好女朋友晓敏的梦想就这样破灭了,我最终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生活你总得去面对,新学期开始了,除了依旧疯狂的学习,我在寝室经营方便面的事业更加努力了,但要挽回失去的800元,靠微薄的方便面事业的确是很难,况且这一副业所挣的钱还有讨好女朋友的任务。看来不借助点外力,我有两个月的生存将出现危机。终于有一天,转机来了。

    那时的大学校园,年轻人大抵都是自小看过香港赌片的,于是类似香港赌片“同花顺”的“炸金花”在校园大行其道。在学习之余,我有时候也会参与一下,每每看着钱和饭票同时在赌桌上作为筹码,我会偶尔回忆一下在老家县城日日赌博的那些时光。

    一晚,我路过隔壁一寝室,听到里面“炸金花”打得正兴起,我决定进去观战一番。这个寝室都是住着我们班的同学,有四五个人在参与,积锐、方波、另一个同班同学,再加上外寝室成教班的两位。

    其中一位成教班同学显然是刚在外面喝了酒回来,边往里面猛“吊”钱,边拿出一大叠百元钞票用普通话夸口道:

    “你们要是到了北京,只要报我的名字,xi城区谁人不知?!”男人们喝醉后的酒话总是那么缥缈若游云般不切实际。

    我在旁边看了几轮,我们班一位平时和我接触不多的同学很明显想出老千,但苦于手法不娴熟,并差一个人配合,而显得有些没办法。我的水浒精神突然上来了,首先,我不想他赢方波和积锐同班同学的钱,其次,好像外班的同学就是敌人,我们不赢白不赢。

    我先想办法把积锐方波支到一边去。然后坐上桌参与,我和我们班想出老千的那位同学碰了一下腿,彼此便心知肚明。我们开始往里面猛吊钱,另外一个外班的同学打了几轮感觉形式不对,也下桌了。现在只剩下包括那位北京小伙的我们三个人参与了。

    寝室的灯本来就不是太亮,再加上这位喝醉酒的北京小伙的确差些社会经验,无法和当年我在县城茶馆时那些赌客可比。我可以轻松的在他面前“发底牌”出老千,而他却混然不觉。在我和同班同学联合出千的夹击下,北京小伙那叠百元大钞进了我们口袋。

    他继续满含酒气吼着他的大话,先前的xi城区老大变成了“你们只要到了北京,报我的名字,谁人不知!”。他那口气真不知住在中南海的共和国领导们听到后情何以堪。北京小伙输完了他所有的钱,便叫我们等着,说回寝室再拿钱来战斗,和我一起参与出千的同班同学还想再赢,也一个劲的怂恿。但我已经于心不忍了。他走出房间后,我开始劝起了我的同学:

    “还是给别人留条后路吧,别把事做绝了。”

    北京小伙其实在寝室已经没有自己的余钱了,他到他寝室东借西借,最后借了几百元钱准备来“复仇”。我们找借口推掉了。他骂骂咧咧说我们不耿直,但最后也只得无奈地悻悻离开。

    我想北京小伙后来也许知道他让我们出了千,但一来他没有在现场发现,二来经过一年折腾,此时的我们已经在蓉大站稳了脚跟,再也不是一年前打架时任人宰割的时候了。现在,要是打架,我们也能组织二十来号人的战队,而且这个战斗队列,还可以在班长和我这个团支部书记的坚强领导下,有组织有系统的投入战斗。在没有把柄的情况下,他更无法来找我们理论。

    我们清理了下自己赢的钱,一共居然有2600元之多,两人各分了1300元。大家相约第二天各自请一批同班同学去喝酒吃饭。

    我假期做香菇生意亏掉了800元钱,却没想到这么轻松就捞了回来。于是我留下了800元,拿出500元请了七、八个同学去喝酒,在1996年,500元足以让这几个饥寒交迫的学子们大快朵颐一顿。

    那天晚上,方波、积锐、老胡和其它几个同学都喝醉了,我也一样,一行人于是兴致来了,打的来到春熙路。入夜的此地,尽显着成都的繁华之梦。几个醉汉各提着一两瓶啤酒来到一座人行天桥上,看着周围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和桥下掠过的车流,我们高谈阔论,我甚至指着周围的高楼吼道:

    “今后我要把这些都买下来,这些都是我的。”

    这显然是酒后的胡言乱语,此时的我其实并不打算留在成都,而是准备回县城和晓敏一起生活。但这话却引起了大家的共鸣,每个人都借着酒劲抒发着豪情豪言。当然后来我留了下来,但就算我最发达的时候也没有在春熙路买下那怕是一个小小的铺面。不仅是我,我们那一路七八个同学也没有听说有谁在春熙路买下那怕是一个小小的铺面。

    这一夜的我们,是江湖和豪情的。但我们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我和另外一位同学从北京小伙处赢的共计2600元,这可能正是他整学期的生活费。我的确是解决了我因做生意的亏空问题,那么他呢?!当然,你做了坏事,总是会受到报应的,几年后,同样是赌博,我亦输得很惨,当年出千骗来的1300元后来以数百倍的方式惨烈的输掉了。此是后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