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谋:乱世殇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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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坐化

第229章 坐化(1/3)

城南失火之事,很快便也传开,一时间也闹的沸沸扬扬。

邺宫之中,石虎斜坐于赤金龙椅之上,原本肥硕的容颜因病情消瘦了些,神情也不是太好。

“好端端的如何会失火,原因查明了吗?”

虽不是太大的事,但毕竟是在邺城发生,自会有官员前去回禀,石虎也自会知晓。

“京兆令已经在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一旁的赤卫道。

他将奏章丢于龙案之上,随意道:“这种小事,既已处理,又何须上报。”

“事情虽小,可却有些怪异。”那赤卫道。

石虎却不以为意,淡淡道:“此时秋日,天干物燥,失火并非奇怪之事,有何奇怪的。”

“着火之事到不奇怪,只是那处院子,有些异样。”赤卫道。

石虎眉宇轻蹙,理了理衣袖,随意道:“有何奇怪?”

“那院落是独立的,火势虽大,却未殃及到周围的百姓,但毕竟在城内失火,京兆令亦依职巡查,可却未查到丝毫关于这宅院主人的消息,甚至在火灾之地连尸首都未寻到一具。”

石虎眉心微紧,若是尸体便也罢了,为何连宅子主人的消息都未查到?若是空宅,定是记录在册,京兆令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可若不是,又是何人能有这么大的势力,竟让京兆令都难查到半分消息。

“仔细查过了?”石虎道。

赤卫却摇了摇头,道:“此事是京兆令所疑之事,未得王上准许,亦不敢再深查。”

石虎眸色间划过一抹复杂,道:“这事的确有些怪异,你命人好生彻查一番吧!”

“诺。”

偏在这时,一内侍走了进来,恭敬行礼道:“王上,邺宫寺僧侣求见。”

石虎微微蹙眉,自石宣之事之后,他便未去过邺宫寺,本想着这几日前去,到不想邺宫寺的人竟然自行前来了。

他微微抬手,道:“宣。”

“诺。”说完,那内侍便也退了出去,未过片刻,便带了一小僧入了殿。

那小僧一袭素色僧衣,双手合什,一路低首前行,在入正殿之后,亦躬身行了一佛礼。

“不必多礼。”石虎本就尊佛,更何况是邺宫寺的僧人,他道:“你未经传召来此,可是国师有何事交代?”

那小僧至始至终颔首,并未因眼前之人是王者而有任何胆怯,淡淡道:“小僧奉师尊之令,有书信一封呈于王上。”

说完,便从怀中取出书信,放于双手之上,举过头顶。

石虎微微蹙眉,大和尚让人送来的书信,他是又探知到什么玄机了吗?

他轻轻摆手,一旁的内侍亦快步走近,接过那小僧手中的书信,躬身行于石虎身前,恭敬呈上。

石虎抬手接过,拆开信件细览,可看到书信上的内容时,神色亦难看了几分。

一旁的赤卫见状,亦有些意外,毕竟这世上无几件事能让王上在意的,想着,视线便也朝那书信上瞧去,书信上的内容很短,一眼便能看尽。

‘事物迁流不定,无人能够永生。贫僧火焰般虚幻不实的身躯,已到化解的时候,久受陛下恩泽

,特来相告。’

赤卫看完亦是心惊,这信件是说,佛图澄要圆寂了吗?

他有些担忧的看着石虎,此时石虎面色亦是苍白,手中的书信亦因他的失神而掉落在地。

赤卫有些担忧道:“王上……”

石虎这才回过神,视线扫了一眼地上的书信,道:“没听说大和尚有病,怎么忽然之间就说这种话呢?他可还交代你什么吗?”

那小僧淡淡摇了摇头。

石虎亦微微叹息,他并非善者,更不会担忧一个人的生死,只是这佛图澄却非常人,以前有太多决断他亦是要询问他的,而这么多年,邺宫寺似乎也是自己唯一能诉说心思之地,至少他现在是需要他的。

可如今,他却忽然说这样的话,到叫他一时难以接受。

“王上,国师向来不会无故言语,但这样的话也实在叫人难接受,王上可要前去看上一看?”一旁的赤卫道。

石虎思虑片刻,神色亦有几分麻木道:“备辇吧!”

王上出行,本该隆重,可此次石虎却十分低调,很快便也到达了邺宫寺中。

寺门之外,早已有僧人候在原地,见石虎前来,亦恭敬行了佛礼,道:“王上,请随小僧来。”

石虎并不意外,每次自己来此,佛图澄皆是像提前知晓一般,让人在此候着。

绕过荫林长道,那小僧带他来的却非正殿佛堂,而是后殿的佛室。

那小僧突然止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恭敬道:“师尊已在内等候,王上请。”

说完,便也行了个佛礼退了下去。

石虎看了一眼眼前的佛室,亦轻轻摆手,示意身旁随行的人退下。

那赤卫本欲想说什么,却被石虎阻拦道:“我与大和尚有话说,你先退下吧!”

他的声音很轻,没什么力道。

那赤卫闻言亦未再说什么,只行礼道:“诺。”

说完便也闪身离开,却未退至太远,毕竟此处并非宫中,他的职责亦是护王上安全的。

石虎在门扉前站了片刻,最终还是挪动着胖硕的身子朝前走去,双手推开门扉,淡淡的焚香之气亦萦绕鼻尖。

石虎看着佛堂前,盘坐于蒲团之上的老者,他双手握住佛珠,一颗颗的拨弄着,双眼微闭,唇角翕动,该是在诵佛经。

石虎站至原地,并未着急相扰,这或许是他唯一一件会甘心等待之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拨动佛珠的手忽停,那老者亦缓缓睁开了眼,见到石虎,亦起身,行了一个佛礼。“王上。”

石虎轻轻摆手,而后坐于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木椅之上,他身形胖硕,不便跪坐,所以每次都会备好木椅。

石虎看着眼前的人,道:“坐。”

佛图澄并未拒绝,却也未坐于椅上,而是再次盘腿坐于蒲团之上。

石虎看着他,道:“国师神态如往日无异,为何会无端让人送来那样的书信?国师可是在开玩笑?”

佛图澄坐于原处,苍老的容颜微微一笑,道“王上,出生入死,本是天道常态,贫僧无需以此为玩笑。”

石虎闻言,亦知佛图澄之前所说为真,亦

道:“国师乃得到高僧,必有办法延年益寿。”

佛图澄淡淡摇了摇头,道:“性命长短自有定数,无人能延长,修道,贵在行事完备,修德,贵在没有懈怠,若操行无缺,虽死犹生,若损害道德来苟延性命,非我所望。”

石虎神色黯淡了几分,道:“犹记当年,初闻国师佛法,亦让人如饮醍醐,先帝更是重视佛法,朕亦是,国师于大赵有恩,朕心甚是感激,可如今大赵内外未定,国师又怎忍心弃之而离呢?”

佛图澄亦是微微叹息,道:“贫僧本是出家之人,本不该多过问俗世之事,可佛法有云,普度众生,众人若苦,佛法亦无其之效。”

“这么多年,承蒙陛下圣恩,佛法亦得传世,可家国安定之事,并非贫僧力所能及,此事,亦要看王上。”

“朕又该如何做呢?”

佛图澄道:“帝王奉法,主要看内心,做到外恭内敬,不为暴虐,不害无辜,便已尽力。”

“暴虐……”石虎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缓缓站起身,道:“国师常言,节欲兴慈,可朕身为天下之主,非刑杀不足以肃清海内,若非如此,天下何以为天下呢?”

佛图澄道:“刑杀并非施暴,王上鼎力事佛,造庙修塔,本应受到祐护,但施政暴烈,滥用**刑,于圣典于佛法皆相违背,最终才不能得福。”

“够了。”石虎面色微变,厉声喝道。

佛图澄亦是微微叹息,当初他多次劝谏皆被他忽略,至使他膝下子嗣兴乱惨死,如今大厄将至,他久受皇恩,亦想在坐化之前最后提醒。

“王上……”佛图澄微微颔首,道:“世事皆道,善恶赏罚自有定数,王上之前所为已然有错误之地,现在若改变做法,广施皇恩,泽被苍生,弥补往日之过亦为时不晚,若如此,贫僧就纵死也无憾了。”

石虎本还有些恼,可听到之后那‘死’字时,原本的恼意亦尽数消了去,他看着眼前的老僧,容颜明显比初遇时要苍老许多,双眸虽依旧如鹰鹞睿智,此刻眼神之中却多了一抹带有请求的劝谏。

石虎心中略有一丝动容,佛图澄自来此亦有数十年的时间,虽非俗世之人,亦为大赵竭尽全力,即便此刻明知道此言会激怒于他,即便在生死之间,想的,竟还是大赵。

“国师忧心朕,亦是朕之幸,国师放心,朕定会按国师之言行事的。”石虎道。

佛图澄看着面前的君主,面上虽无什么变化,心中却是微微叹息,他明白,王上或因自己的缘故才一时如此答话,可本性并不打算真正改变,但该说的他已然说了,这亦是他最后的劝告,已报大赵多年来辐照之恩。

“阿弥陀佛,王上保重,时辰到了,贫僧该走了。”他双手合什,恭恭敬敬行了最后一道佛礼,而后便缓缓闭上眼,再未说话。

石虎微楞,小心试探。“国师?”

可佛图澄却再未说话,石虎心中微沉,亦明白大和尚已然坐化,虽生性好杀戮,可此时石虎是真的有些难受的,他屈膝跪在地上,叩首。

他本是一代君王,此礼亦是极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