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世间
字体: 16 + -

第54章 谁在暗示(一)

    李兆死在了我车里。

    那场面很容易让人做噩梦——他蜷缩在后座的一角,耷拉着头,双眼血红,瞪得很大。

    我和章怀都跳下车来,章怀朝后面的车使劲挥手,喊道:“死人啦!死人啦!——”

    大家陆续跑过来。

    张青果然是警察出身,他仔仔细细查看李兆的尸体,最后确认没有伤口,没有血迹。

    那他是怎么死的?中暑脱水死亡?看表情,他更像被吓死的。

    这是我们团队里出现的第二次死亡事件。

    陈然没敢凑上前,站在远处,一言不发。

    张青围着我的车转了一圈,对我喊道:“小七!”

    我赶紧走过去,问张青:“怎么了?”

    他说:“那双鞋印又出现了……”

    我低头看了看,果然,我的车门下再次出现了那双方孔铜钱鞋印!

    他说:“还有……”

    说到这儿,他蹲下身来,指了指车下:“你看。”

    我也蹲下来,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干燥的盐壳地上,李兆死尸下面的位置,竟然又出现了一个用沙子雕成的花朵!

    罗布泊是谁的家?

    我们不知道。

    我们冒冒失失就闯进来了,一直没看到它的身影,它深藏不露,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紧紧跟随着我们,观察着我们。

    我们无知地认为这个地方没有主人,只是一片没人管的不毛之地,却不知道已经惹怒了它,当我们进入腹地之后,它开始杀人了。

    每次杀人,它都留下沙子雕成的花,作为某种标记,那是在暗示和警告我们,我们将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我忽然想到,还有一种可能——这些标记是我们团队的某个人制造的,也许,他曾经是个雕塑家,或者天生具有雕塑天赋,也或者是某种手工艺制造者。

    这个人戴着一个正常的面具,其实内心极度凶残,极度变态,他混入我们的团队,然后借助充斥着死亡气息的罗布泊,把同伴一个个干掉……

    这个人是谁?

    陈然?

    他没那么深邃。

    古玉?

    他千里迢迢来寻找大哥的讯息,眼睛里只有焦急和盼望。

    章怀?

    这个人心直口快,其实很阳光,内心没有任何看不见的死角,只是因为眼睛,他才来到了这里。

    赵书明?

    这家伙毫不掩饰他的专横,而杀人狂给人的感觉,往往很老实,很善良。

    张青?

    这个人受过警校的洗礼,不应该是法盲。而且他有上进心。

    帕多?

    自从迷失之后,他一天比一天瘦,嘴上长满了水泡,那不是化妆化出来的,能看出他很自责,很愧疚,很着急。杀人狂是不希望找到出路的。

    李林?

    他怎样对待那个小孩我是看到的,杀人狂的血都是冷的。

    李铁?

    他是古连城的老部下,老大走后,他不离不弃的辅佐古玉,这样的人,会杀人不眨眼?

    刘德山?

    我一点都不了解他……

    陌生得让人很不信任。

    我轻轻碰了一下这朵沙子雕成的花,它立即就变成了一堆散沙,不复存在了。然后,我和张青把李兆从车里抬下来,平放在地上。他那双血红的眼睛凝视着这个世界,不知道是在看我,还是在看张青。

    我想把他的眼睛合上,但我真的不太敢。

    我看了看张青。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伸出手去把眼睛合上了。

    我看了看车辆的位置,我的车在最前面,第二辆车是李铁的吉普,第三辆车是李林开的李兆那辆,刘德山是坐李林的车。

    如果,刘德山要去我的车上,中间大约有70米距离,而且我们都在他的车下挖盐壳,他要是下车我们不可能看不到。

    我转头找张青,他正在顺着我的车慢慢朝回走,看脚印。

    终于,他走过来。我探询地看了看他,他摇摇头,很显然没有任何收获。

    我沉默了半晌,才说:“李兆死在了我的车上,可能是某种突发的急症,大家同行一场,给他挖个坑吧。”

    几个人再次拿出工兵铲,就在我的车旁边选了个位置,开始挖坑。

    太硬了,我们又挖了将近一个钟头,才挖出一个像样的墓坑,张青和李林把李兆抬过来,放在墓坑里,然后开始填土……

    李兆死了。没人知道他真名叫什么,可能叫李桦,可能叫李兆,可能叫钱立民,可能叫李梦白……

    墓坑填平之后,陈然拿来一瓶矿泉水,默默地摆在了李兆的墓前。

    然后,大家纷纷上车,离开。

    车上没了李兆,陡然显得空了很多。

    章怀表情黯淡地说:“我觉得我们会一个接一个地死掉……”

    我说:“纯属胡扯!”

    自从认识章怀至今,我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的悲观,甚至知道了自己中了诅咒以后都没有这样过。

    我说:“瞎子,别这样,想想老娘,出去以后我们大家一起去鱼篓村,让他们也尝尝咱妈的饸饹面。”

    这一句话戳到了章怀的心里,他握了握拳头,说:“好,一定整出去!?他妈的!”

    我们走了一个多钟头,地面的起伏终于变得平缓了,沙土越来越软。

    走着走着,突然,后面的车使劲按起了喇叭。

    我赶紧把车停下来。

    李铁从车里跑了过来,对我喊道:“车上的小电视自己打开了!”

    我赶紧问:“收到信号了?”

    李铁说:“出图像了!你快来看看!”

    李铁开的是吉普,他酷爱玩车,所以在自己的车里加装了一个小电视,类似于后来的倒车雷达。

    那个小电视出图像了!

    死气沉沉的荒漠陡然出现了希望!

    我立刻跳下车,朝后面跑过去。

    说不定,电视正在播放旅游卫视的新闻,讲述我们进入罗布泊之后,跟外界彻底失去了联系,已经过去了8天……

    能收到电视信号,就说明我们已经离开了那片可恶的磁场,离开了梦魇般的地方,甚至瞎猫撞上死耗子,已经接近了罗布泊的边缘!

    章怀也跟着我跑来了。

    我,章怀,古玉,李铁,张青,陈然,车上总共6个人。

    我死死盯住了屏幕。

    屏幕上只有画面,并没有台标,画面是一片盐壳之地,俯瞰角度,应该是从天上拍的,灰茫茫的荒漠上,像虫子一样爬行着几辆车——

    第一辆是绿色的切诺基。

    第二辆是黑色吉普

    当我确定这是我们的车队之后,顿时如同五雷轰顶!

    难道有人在记录我们一路的行程???

    大家都惊呆了。

    我到的时候,电视已经播放了一会儿,我低声问:“刚才你们看到什么了?”

    陈然说:“我们走过那个木牌了,在那看了一会。”

    他说的是那个写着古佛陀文的木牌。看来,录像是从我们走过那个木牌开始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一天好像是6月23日。

    两辆车一路爬行,镜头在高空紧紧跟随。一直不拉近,就像两只天眼悬挂空中。

    没有一个人从车窗探出脑袋,朝天上看一眼。就如同我们和命运的关系,我们总是低头赶路,根本不知道命运正在某个方位注视着我们。

    走着走着,画面出现了雪花……

    画面再次回来——我们已经搭起帐篷,吃完晚饭,然后各自回到帐篷。陈然在捣鼓电台,声音极其刺耳。

    风很大,李林从帐篷里走出来,到我的帐篷前说了几句什么,又回去了。

    再次出现雪花……

    画面再次回来——车队继续在无边的盐壳地上爬行,这应该是第二天了,也就是6月24日。看天色,大约是下午2点多钟左右。

    我的心提得越来越高:如果这样演示下去,我们就能看到那双方孔铜钱的鞋是怎么出现的了,就能知道张大庆是怎么攻击古玉的了,就能知道李兆是怎么死的了……

    走着走着,车队依次停下来,休息。

    陈然站到一个高处,举起望远镜四处眺望。他就是不看天上。

    我走到他跟前,和他交谈了一阵子。

    填饱了肚子,大家原地铺睡袋,午休。

    又一个画面,黎明。就是这天早上,营地里出现了那双恐怖的脚印!

    我不知道其他几个人记不记得日期,反正我死死盯住了屏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家都睡着了。一个人从睡袋里爬起来,颠儿颠儿地跑向营地之外,是章怀,他在一块很高的盐壳背后蹲下来……

    章怀叫起来:“嗨嗨嗨,你们还看哪!”

    他的位置在画面左下角,我只是扫了一眼,继续紧盯营地中心:“嘘……现在你不是主角,没人关注你。”

    雪花……

    画面再次回来——寂静的营地上出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