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物是人非，该换了
第238章 物是人非，该换了
出身江南书香门第，外祖父是州府里不大不小的一个文官，家风严谨，家族唯一的污点就是未婚生子的萧景行的母亲，但那个女人曾在家里逼她嫁人时以死相逼，而后被逐出家门，孤身在外时执意生下萧景行，为将萧景行养大而吃尽苦头，她这一生过得凄苦，但这些却成就了她的痴情之名，为当地人偷偷传颂。
“这故事编得果真叫人感动。”苏漓冷冷一笑。
伏宁一怔：“您说这些事都是编的？”
“不然呢？”苏漓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轻啜一口，“旁的暂且不说，我就问你，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年轻女人要如何养活自己？”
伏宁琢磨一阵，还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活计来。
见伏宁不语，苏漓便自顾自地说道：“能被永安侯看上的女人不说是才貌双全也不可能是庸脂俗粉，这样的女人突然被逐出家门、无依无靠，再加上她未婚失贞，岂能不受人欺凌？若不做出些妥协，她一个柔弱女子如何能安安稳稳地生下个孩子还将孩子养大了？但若她妥协了，你说她是在什么事情上妥协了呢？我倒也希望这其中并没有什么阴谋，只是……谨慎些吧。”
伏宁的脑海里立刻就冒出了数种可能，可十之八九都逃不过四个字：委身于人。而一旦那个女人曾委身于他人，那萧景行是不是永安侯的亲子就不得而知了。
伏宁的面色一沉：“对方这样大费周章，目的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可不就是那永安侯之位嘛，”苏漓轻笑一声，“对方也是吃准了侯爷的糊涂性子。”
“那依二小姐之见，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深知世子之位对现在的萧景瑜来说有多重要，伏宁有些着急。
苏漓皱了皱眉：“先静观其变吧，世子说要帮二爷，且看看他会怎么做。你找人盯紧了萧景行。”
“是。”给暗中的高阳比了个手势，伏宁立刻离开，去做安排。
苏漓一边琢磨着永安侯府的事情，一边回到苏府，人才刚踏进苏府，就被请到了长房所在的清思院内。
踏进苏山的书房，苏漓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迎来了苏山劈头一句埋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没嫁过去呢，就把自己当成是萧家人了？”
朱氏连忙拽了拽苏山的衣袖，想要劝苏山别跟苏漓发脾气，却被苏山拂开了手。
苏漓一愣，礼也不行了，只不慌不忙地反问苏山一句：“那大伯父您说是咱们苏家的事情重要，还是东宫太子殿下的事情重要？”
苏山一噎，却更是恼羞成怒：“行啊！你现在有太子和萧景瑜给你撑腰，翅膀硬了是不是？”
将手里的书册就近往桌上一摔，苏漓冷声道：“我不知道今日是谁惹了大伯父不快，但您别拿我撒气。这是江宁苏家的账册，大伯父您自己瞧吧。”
话音落，苏漓转身就走。
苏山气极：“你！你看看她！”
朱氏叹息一声，拿起那本账册翻看起来：“漓儿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本就疲乏，却还不能立即回家来休息，她心里不烦吗？那太子殿下看起来面善，实际上哪是那么好应付的人？”
苏山不满道：“可她离开东宫之后也没回家来！怎么？就他永安侯府的事情重要？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把娘家给忘了，以后可还得了？”
朱氏柔声劝道：“她那不是从东宫出来之后才去的永安侯府嘛，十有八九是太子殿下让她去的。我不知道你又听谁说了什么样的闲话，可你连个缘由都没问就发脾气，换做是我也要生气，更何况漓儿从来都不会委屈自己受旁人的闲气。”
将账册塞进苏山手里，朱氏又道：“那些说闲话的人无非就是嫉妒漓儿得了这么个捞油水的好机会，觉得你交给漓儿的那上千万两白银会落进漓儿自己的口袋里。”
朱氏嗤笑一声：“他们自己心术不正，便当全天下的人都是心术不正的，也不想想漓儿本就是姓苏的，她岂会做对苏家不利的事情？更何况漓儿那玉人阁日进斗金，就那么一间小小的绣坊，盈利都快比咱们苏家多了，她差这点儿钱吗？结果呢？她在外面辛苦奔波，劳心劳力，回到家里来还没得到赞赏就先被你一通埋怨。”
说着，朱氏嗔瞪了苏山一眼。
苏山自知理亏，却嘴硬道：“让你这么一说，倒成了我的错了？”
“可不就是你的错嘛！”朱氏神态娇媚地横了苏山一眼，连声音都格外酥软，让这句指责听起来风情万种，倒不像是指责了，“总之啊，你先看看这本账册吧。我到漓渊居去瞧瞧。”
总不能让苏家的大当家的去给漓儿道歉吧？
然而朱氏却扑了个空，苏漓离开清思院后就径直去了安平居。
再次踏进安平居，苏漓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尤其是安平居里的布置变了样儿，让苏漓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唯一不变的是苏嬷嬷慈爱的笑脸。
“二小姐，您回来了？”快步迎到门口，苏嬷嬷眉开眼笑的。
“苏嬷嬷，我回来了，”苏漓弯起眉眼甜甜一笑，“许久不见，苏嬷嬷可还安好？”
“好！好得很！”苏嬷嬷一到苏漓面前就热络地拉起了苏漓的手，“哎呦！你瞧瞧你瞧瞧，非得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这都瘦了！”
“有吗？”苏漓低头看了看自己，却没看出什么特别的来，“这种事情也就苏嬷嬷看得出来。”
苏嬷嬷笑而不语。
挽着苏嬷嬷向屋里走去，苏漓低声问道：“祖母还好吗？”
苏嬷嬷垂下了眼：“有什么好不好的，住在这苏府里，吃穿用度样样都比旁人好，这样的日子哪有不好的道理？”
苏漓的眼神微微一闪：“二房的人可还常来？”
苏嬷嬷摇了摇头：“二爷如今不住在府里，跑别院去找他的那些莺莺燕燕了，二夫人懒得管他，就回娘家去了，所幸三小姐争气，生下了个儿子，甭管受不受宠，她都是永安侯府的三少夫人，林家再怎么嚣张，也不会将二夫人拒之门外。”
“林家嚣张？”苏漓扬了扬眉。
以往可没人会用“嚣张”这个词来形容林家。
苏嬷嬷冷哼一声，道：“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宫里林妃翻了身，林家在京城里的地位自然也是节节攀升，听说林家不知打哪儿寻了个远房侄子过来，要在京城里做官呢！”
苏漓略感诧异。
不知从哪儿寻了个远房亲戚过来就能在京城里做官？看来那个林妃真的是受宠啊。
可算是找到个能倾吐心中不满的人，苏嬷嬷又道：“二房也是狼心狗肺！以前林家不如咱们苏家，他们就巴着咱们苏家不放，日日缠着老夫人要权、要利，如今林家得势，却不见他们来回报老夫人，没有回报也就算了，他们连来看看老夫人的心都没有，枉老夫人一直偏心二房！”
苏漓闻言轻声一笑：“可就算他们这般狼心狗肺，祖母也不见得会心生怨怼，或许连开脱之词都为他们想好了吧。”
苏嬷嬷哑然，暗道他们这位二小姐虽说跟苏老夫人不亲，却是最了解苏老夫人的。
“罢了，这些事怎样都好，我进去看看祖母。”冲苏嬷嬷微微一笑，苏漓就放开了苏嬷嬷的手，推开安平居主屋的门，款步走了进去。
屋里，年事已高的苏老夫人依旧如故地坐在桌前抄写经书，一笔一划都十分虔诚。
见状苏漓便没吭声，只轻手轻脚地走到桌前，去帮苏老夫人研磨，等进屋送茶水的苏嬷嬷瞧见这番景象时，登时就红了眼，恍然间像是回到了去年苏漓初到安平居时的日子。
老夫人若是愿意真心对待二小姐，这一对祖孙会有多好啊！
苏老夫人这经书一抄就是半个时辰，苏漓便在旁边站了半个时辰，一如往昔那般不急不躁、淡定自若。
搁下笔，苏老夫人才注意到旁边还站了个人，她以为是苏嬷嬷，谁知一转头竟瞧见了苏漓。
微微一愣，苏老夫人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整理刚刚抄好的经文：“什么时候来的？”
“有半个时辰了吧。”苏漓的声音绵柔细软，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愉悦，让听的人觉得舒心。
“是吗？”苏老夫人将经文收起，“怎的不喊老身一声？”
苏漓从苏嬷嬷手上接过茶水，摆在苏老夫人面前：“祖母抄经时不喜欢被打扰，我便没敢惊扰您。”
“还是这么沉得住气，”这句赞扬由苏老夫人毫无感情地说出口，听起来就不像是句赞扬了，“有事要与老身说？”
“没有，”事到如今苏漓也不跟苏老夫人说那些虚情假意地话了，“今日回京，来看看祖母罢了。”
“有什么好看的？”苏老夫人轻嗤一声。
苏漓垂眼，无声一笑：“只是觉得只要一回到苏府，就必须要见一见祖母，见到祖母还在、见到祖母安好，便觉得心中安定，觉得苏家还在，觉得这苏府还是个能待的地方。”
苏老夫人的眼神一震，垂眸盯着杯中的茶水看了半晌：“物是人非，该换的都该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