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南苑
第113章 南苑
看了眼苏漓，苏俊风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道：“是的，父亲，我不想回去，我想留在京城。”
苏文德沉吟片刻，转头对苏漓说道：“抱歉，夫人，可否让我父子二人单独谈谈？”
“当然可以，”苏漓款款起身，“那我去看看新来的姑娘们。”
盯着苏俊风看了看，苏漓又道：“如果苏公子觉得有必要将所有的事情都说给文德先生听，那就说给文德先生听，我相信你的判断。”
“多谢夫人。”苏俊风展颜一笑。
“那我就先失陪了。”莞尔一笑，苏漓来开了这一处宅子，去了她在崇贤坊买下的一座小院。
之前苏漓花重金在崇贤坊里买下两座前后相邻的大宅，而后又在两座大宅的南北两边分别买了一座小院，两座相邻的大宅自然是要打通建成茶寮，而两座小院是苏漓专门为雇工准备的住所，南边的给女人住，北边的就给男人住，近来因为要做的事情太多，所以苏漓和苏俊风就暂时住在这两座小院里。
踏进南边五脏俱全却没来得及翻新的小院，苏漓一眼就看见了聚集在院子里的十几个姑娘。
见她们个个都是一脸惶恐，惴惴不安，苏漓便扬起一个温柔的笑脸，绵声软语道：“你们都是被文德先生带来京城的吧？我不知道文德先生是怎么跟你们解释的，总之我想在京城里开一间茶寮，需要一些端茶送水的女婢，你们若是愿意，那就留下，日后我就是你们的雇主，我这里管吃管住，一个月一两银子，可要是你们后悔了想回家了，也可以跟我说，我即刻就派人送你们回家。”
因为苏漓让苏文德找回来的都是些哑女，所以听完苏漓这番话之后，姑娘们除了惶惶不安地面面相觑之外，再给不了苏漓其他反应，这让苏漓有些拿捏不准她们的想法，所幸这些哑女中突然冒出来一个异类。
“敢问夫人为什么非要哑女来做您茶寮里的女婢？您那茶寮里是不是……”话说到这儿，出头的姑娘有点儿不敢继续说下去。
没想到哑女堆里冒出个会说话的，苏漓既觉得松了口气，又觉得十分疑惑。
“你会说话？”
那姑娘一惊，连忙将身旁一个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小丫头护在身后，虚张声势道：“我会说话，但我妹妹不会，我爹娘把我妹妹卖给了苏爷爷，我是跟着一起来的，只要我妹妹还在这里，您就算打死我我也不走！”
“我干吗要打死你？”觉得小姑娘最后的这一句威胁说得可笑，苏漓轻笑一声，道，“你既然想跟你妹妹在一起，那留下便是，只多你这么一个小丫头我还是养得起的。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没想到苏漓这么好说话，小姑娘愣了一愣：“我、我叫嫣红，没、没有姓！”
“没有姓？”苏漓挑眉。
嫣红咬牙切齿道：“我爹娘都把我卖了，我还留着姓做什么？不要了！”
苏漓眨眨眼，故意逗嫣红道：“他们卖的不是你妹妹吗？”
嫣红一噎，气呼呼地一跺脚：“唔！都一样！他们只是先把妹妹卖了，因为妹妹不会说话，大户人家不要，我会说话，能卖个好价钱。”
苏漓的面色一寒，视线从十几个姑娘身上扫过：“你们当中有多少人是被家里卖给文德先生的？”
嫣红没什么心眼儿，快人快语道：“除了三个捡回来的姐姐，其他人都是被卖给苏爷爷的，卖身契都在苏爷爷那儿。”
“是嘛，”苏漓垂眼，沉默片刻后就又扬起了一个温婉的笑容，“既然如此你们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这几日我会带一个女师傅回来教你们认字和在京城里必须遵守的礼仪，除了嫣红，其他人都去休息吧。”
哑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后齐齐看向嫣红，因为嫣红是她们之中唯一一个会说话的，这一路上都是嫣红替她们跟苏文德交涉。
嫣红盯着苏漓思索一阵，然后就将哑女们劝回了房间，只是还牵着自己的妹妹。
苏漓笑了笑，领着嫣红姐妹进了主屋：“这里是我买下的，从今往后你们就住在这里，既然已经没有了可以回去的地方，那就把这里当成是自己家，最近这一两个月我也住在这里，你们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就尽管来与我说。”
嫣红一愣，愕然地看着苏漓：“夫人您也住这儿？？”
这四合小院里虽然干净整洁，但就是寻常百姓住的地方，不论怎么看都跟夫人这身锦缎华服不相称。
“暂时的而已，坐下说话，”说着，苏漓就先在主屋堂厅的主位坐下，缓缓说道，“茶寮还没开业，需要做的事情有些多，我暂时住在这里会比较方便，不过白日里我几乎不在，你们不必觉得不自在。嫣红，你平日里都是怎么跟你妹妹她们交流的？”
跟自己的妹妹挤在一张椅子里，嫣红有问必答道：“我妹妹本来是会说话的，后来生了一场重病，爹娘舍不得花钱买好药，结果妹妹的嗓子就坏了，像我妹妹这样本来会说话的，可以看她们的口型来分辨她们在说什么，实在看不懂的时候就连比划带猜，但有几个姐姐是天生就不会说话，要弄懂她们的意思得花多一些时间。”
“原来如此，”苏漓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嫣红，你该知道，我让文德先生带你们来京城，是需要你们帮我做事的，你虽然不附和我的要求，但只要能帮我做事，我就可以留下你。”
“可以！夫人我什么事都能做！砍柴、烧饭、洗衣、缝补、铺床、叠被，我都会！只要您让我留下，我什么都可以做！”嫣红从椅子上弹身而起，像是怕苏漓反悔一样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
苏漓失笑：“砍柴、烧饭、洗衣这些粗活儿都不需要你来做，我只是需要你帮我来照顾这些个不能说话的姐姐妹妹，具体要怎么做我会找个人来教你，今天你就先回去问清她们的姓名和年龄……你会写字吗？”
嫣红突地红了脸，羞窘道：“我……我就只会写我和妹妹的名字……但是、但是我们有一个姐姐是认字的！”
“也好，那就让那个姐姐把你们所有人的名字和年龄记下来，明日一早你拿来给我，可好？”
嫣红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犹犹豫豫地问道：“夫人，我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脸上始终保持着温柔恬静的笑容，苏漓好脾气地点了点头：“你问吧。”
抿了抿嘴，嫣红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您要开的这间茶寮具体是要做什么的？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茶寮里接待客人的姑娘应该能言善道一些，您、您怎么就非得要找不会说话的？”
苏漓淡定地说道：“京城是个说多错多的地方，而且在我的茶寮里，你们不需要去讨好客人，因此能不能说话都不打紧，不会说话反倒更加安全。”
不会说话就不能泄露秘密。
嫣红觉得苏漓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便稍稍安下心来，又问道：“那夫人您刚刚说的女师傅……是要教我们什么？”
苏漓想了片刻才回答道：“主要是教你们怎么做一个漂亮的女人。”
“……啥？”嫣红眨巴眨巴眼，一脸迷茫地看着苏漓。
教她们怎么做一个漂亮的女人？可她们不是来做女婢的吗？要漂亮做什么？
苏漓好笑地看着嫣红，柔声道：“问那么多做什么？反正不管她教什么，你们都得学。”
嫣红挠挠头。
她们受雇于人，甚至是被卖给了这位夫人，那她们当然是要听这位夫人的话，她也就是看这位夫人挺好说话的，就想问得清楚一些，先前那些问题夫人明明回答得很仔细，可怎么到了关键的问题反倒不告诉她了呢？
越看嫣红那迷糊的样子越好笑，苏漓正乐呵着，竹念就回来了。
“夫人，奴婢回来了。”
“竹念回来了啊，”苏漓立刻转眼看向竹念，“辛苦你跑这一趟了，这丫头叫嫣红，是个会说话的，以后这院子里的人就都交给她来管理，你明日回府去喊雁秋来，让雁秋教教她该怎么管事。”
竹念皱了皱眉，走到苏漓身边后就弯下腰凑到苏漓的耳畔小声问道：“夫人，真要喊雁秋来吗？”
漓渊居里，她是一直跟在二小姐身边的，白兰是常给二小姐跑腿的，她们两个帮二小姐做得事情多，从二小姐这里得到的好处多，对二小姐也更加忠心，可雁秋就……
“喊她来，”苏漓勾唇一笑，“她来了，就别回府了。雁秋没跟我出过几次门，见过她的人不多，正好让她留在茶寮里。漓渊居里，你是与我有过约定的人，我信你，白兰机灵，知道跟着我才能过得更好，故此她忠于我，我也信任于她，而雁秋明明看起来受尽我的冷落，也没有人跟她解释过这是为什么，她却一直任劳任怨地帮我将漓渊居里的事情打理得妥妥当当的，未曾做过半点儿出格的事情，这若不算是忠心，还能算作是什么？我没有理由不信她。”
闻言，竹念展颜一笑：“原来夫人早就算计好了，奴婢算是白担心了。”
“这可不是白担心，”苏漓看着竹念，抬手摸了摸竹念的头，“我的竹念懂得越来越多了，就快可以独当一面了。”
竹念嘻嘻一笑：“都是夫人教导有方，若不是夫人言传身教、倾囊相授，奴婢这辈子都不可能学会这些事情。”
眸光微变，苏漓看着竹念的眼神中多了两分同情：“也不知道这于你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竹念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幸，没有人是甘愿为奴为婢一生被人作践的，奴婢也是想过好日子的，如今奴婢过上了好日子，这可是大幸。”
苏漓笑着在竹念的额头上戳了一指头：“我的竹念也变得巧言令色，会哄人了。”
竹念揉揉额头，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