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我是陆庄
佛前香火仍徐徐散逸青烟，定睛看去，短短一炷香尚未焚燃过半。
刚刚进入的幻境，以及经历过的若干年，就像是黄粱一梦一般。
陆文缓步走出佛堂，看到滕小姐的背影立在树荫之下。
严格说来，时间只过去了一会儿，可是正是在这短短一段时间中，陆文已经见证了滕玉公主在阳间的一生。
就连简简单单一个背影，此刻，都变得无比熟悉起来。
“陆大人。”僧人上前双掌合十行礼，恭敬道：“恭喜陆大人，得遇佛缘。”
“谢过大师。”陆文亦是合掌回礼，直起身子的瞬间却觉得有什么不对。
眼前的僧人面目熟悉，似乎不久前刚刚见到过。
“诸子鱼？！”陆文惊问出声。
僧人猛然抬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诧，这位陆大人上山的时候还明显不认得自己，为何现在却能一口叫出他的名字？
他自从来到阴间，便离群索居，潜心向佛，日夜为无名村民及他们阳间的亲人们祈福，根本不与人来往。
除了滕小姐和菱儿会来山上与他一起祈福，可以说，整个阴间已经不会有其他人还记得他了。
可是，陆大人为何会认得他？
随着陆文叫破诸子鱼的名字，树荫下背对着他们的滕小姐也转过身来，以手掩口遮住了惊讶的神色。
陆文察觉到滕小姐的目光，转头看到她吃惊的样子，不由笑了。
滕小姐，滕玉公主，姬滕玉。
是你啊。
他默默伴滕玉公主长大的那些年，见过她每一种表情，活泼灵动的、委屈哭泣的、倔强不屈的、神采飞扬的。
她是活泼跳脱爱憎分明的性子，每一种情绪都爽利分明。
可是，当他还没有回到过去，对她的印象只是阴间的滕小姐时，对她的表情只有一种印象，那就是：淡漠的。
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生气、毫无希冀的。
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在花儿一样的年龄，她却已如迟暮。
为了保护家国子民，她和父亲担下了千古罪名。而更可怕的是，死亡却并不是终结，她与所有的被害人将在阴间永生。
这罪孽永远存在，提醒着自己，过去不会过去。
她只是一个小女孩，这担子对于她来说，真的重到令人心痛。
陆文闭了闭眼，抑制住自己澎湃的心绪，然后看向佛堂的另一边，他在进去之前，嘱咐过阿吉在那边回避。
“阿吉，你过来。”陆文招手道。
阿吉应声，低着头来到了陆文身边。
滕小姐几人此刻注意力全在陆文的一举一动上，见到陆文喊阿吉过来，自然也便看向阿吉。
这一看，便是几声无法抑制的惊呼。
“阿吉？言吉？！”
“真的是你？！”
诸子鱼最先反应过来，蹲下来一把扶住言吉，瞪大眼睛仔细端详着。
是他！真的是他！
无数个日夜，他脑中不断回忆着的那个孩子，那个在最后关头将死亡勇敢承担的孩子，竟然出现在他眼前。
他，也没有转世投胎吗？
为什么？
滕小姐不顾仪态，抓起裙角几步奔过来，不可置信地连声问道：“阿吉，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又急急转向陆文：“陆大人，阿吉怎么会成了你的徒弟？”
陆文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其实，我有一个化名，叫作陆庄……”
“陆庄？”滕小姐一阵恍惚，记忆中似乎有一个形象，与眼前的这位陆大人渐渐重合了起来。
……
“就是这样，虽然你看不见我，我却被约束在你们的时代，见证了这一切的发生。”陆文将他进了佛堂之后发生的事情从头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
事情说起来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一旦抽丝剥茧地说出，一切便都清晰了起来。
“所以，你是陆庄哥哥？”滕小姐迟疑地问道。
陆文点头：“是我。”
滕小姐神情松动几分，却眼中无泪。
几千年的隐忍，她迫使自己坚强，眼泪也早已经干涸。
“阿吉……”她又转向一旁低着头的阿吉，眼神抱歉，“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本以为没有机会再说出，却不曾想上天还是给了她这个机会。
阿吉依旧垂首，闷闷地摇头。
“该对不起的是我。我不知道，给大家带来了这么大的灾难。”
“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对大家表明身份，是担心大家怪你吗？或者你还是在怪我们？”滕小姐问。
“不是！”阿吉急急否认，生怕被误会。
“我到阴间之后，就生活在村子里了。不过，我对自己的身世完全失去了记忆，村长说可能是我受到惊吓太大，慢慢会好的，可是这么多年我一直也没能想起来。”
原来，他一直都跟我们生活在一起吗？滕小姐有些发愣，听着阿吉继续说。
“可是，刚刚上山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了，也认出了你和菱儿姐姐。”阿吉眼中含泪。
“想到无名村的大家一直在阴间不去转世投胎，再联想起我家的强势做派，我大概猜到了在我死后发生了什么，一时间没有办法去面对……”
“傻孩子！”滕小姐将泪流满面的阿吉揽在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却也不知道说些别的什么好。
她要怎么安慰他呢？就连她自己，也没法面对啊。
阿吉想起了过去，对他来说，究竟应该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虽然记忆圆满了，但是，终究不得解脱。
“一切都过去了。”这时，陆文开口说。
过去了？几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他，满是疑惑。
“阳间已经过去几千年，王朝更迭，早没了吴国，我也从未听说过什么言家。你们担心的那些报复，不存在了。”他说。
“如果无名村的村民们是因为这个理由不能投胎转世，那么，早已不用再担心了。”
他看向滕小姐，眼中充满怜惜。
“从现在开始，心中不必再有挂碍，该结束的就让他结束，是时候放大家自由了。甚至你们自己，也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陆文的声音和煦，徐徐道来。
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普照大地，几人心中的阴霾也似乎随之渐渐涤荡殆尽。
开始新生活？
听上去，很让人期待呢。
……
……
刚刚进入的幻境，以及经历过的若干年，就像是黄粱一梦一般。
陆文缓步走出佛堂，看到滕小姐的背影立在树荫之下。
严格说来，时间只过去了一会儿，可是正是在这短短一段时间中，陆文已经见证了滕玉公主在阳间的一生。
就连简简单单一个背影，此刻，都变得无比熟悉起来。
“陆大人。”僧人上前双掌合十行礼，恭敬道：“恭喜陆大人，得遇佛缘。”
“谢过大师。”陆文亦是合掌回礼，直起身子的瞬间却觉得有什么不对。
眼前的僧人面目熟悉，似乎不久前刚刚见到过。
“诸子鱼？！”陆文惊问出声。
僧人猛然抬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诧，这位陆大人上山的时候还明显不认得自己，为何现在却能一口叫出他的名字？
他自从来到阴间，便离群索居，潜心向佛，日夜为无名村民及他们阳间的亲人们祈福，根本不与人来往。
除了滕小姐和菱儿会来山上与他一起祈福，可以说，整个阴间已经不会有其他人还记得他了。
可是，陆大人为何会认得他？
随着陆文叫破诸子鱼的名字，树荫下背对着他们的滕小姐也转过身来，以手掩口遮住了惊讶的神色。
陆文察觉到滕小姐的目光，转头看到她吃惊的样子，不由笑了。
滕小姐，滕玉公主，姬滕玉。
是你啊。
他默默伴滕玉公主长大的那些年，见过她每一种表情，活泼灵动的、委屈哭泣的、倔强不屈的、神采飞扬的。
她是活泼跳脱爱憎分明的性子，每一种情绪都爽利分明。
可是，当他还没有回到过去，对她的印象只是阴间的滕小姐时，对她的表情只有一种印象，那就是：淡漠的。
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生气、毫无希冀的。
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在花儿一样的年龄，她却已如迟暮。
为了保护家国子民，她和父亲担下了千古罪名。而更可怕的是，死亡却并不是终结，她与所有的被害人将在阴间永生。
这罪孽永远存在，提醒着自己，过去不会过去。
她只是一个小女孩，这担子对于她来说，真的重到令人心痛。
陆文闭了闭眼，抑制住自己澎湃的心绪，然后看向佛堂的另一边，他在进去之前，嘱咐过阿吉在那边回避。
“阿吉，你过来。”陆文招手道。
阿吉应声，低着头来到了陆文身边。
滕小姐几人此刻注意力全在陆文的一举一动上，见到陆文喊阿吉过来，自然也便看向阿吉。
这一看，便是几声无法抑制的惊呼。
“阿吉？言吉？！”
“真的是你？！”
诸子鱼最先反应过来，蹲下来一把扶住言吉，瞪大眼睛仔细端详着。
是他！真的是他！
无数个日夜，他脑中不断回忆着的那个孩子，那个在最后关头将死亡勇敢承担的孩子，竟然出现在他眼前。
他，也没有转世投胎吗？
为什么？
滕小姐不顾仪态，抓起裙角几步奔过来，不可置信地连声问道：“阿吉，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又急急转向陆文：“陆大人，阿吉怎么会成了你的徒弟？”
陆文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其实，我有一个化名，叫作陆庄……”
“陆庄？”滕小姐一阵恍惚，记忆中似乎有一个形象，与眼前的这位陆大人渐渐重合了起来。
……
“就是这样，虽然你看不见我，我却被约束在你们的时代，见证了这一切的发生。”陆文将他进了佛堂之后发生的事情从头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
事情说起来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一旦抽丝剥茧地说出，一切便都清晰了起来。
“所以，你是陆庄哥哥？”滕小姐迟疑地问道。
陆文点头：“是我。”
滕小姐神情松动几分，却眼中无泪。
几千年的隐忍，她迫使自己坚强，眼泪也早已经干涸。
“阿吉……”她又转向一旁低着头的阿吉，眼神抱歉，“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本以为没有机会再说出，却不曾想上天还是给了她这个机会。
阿吉依旧垂首，闷闷地摇头。
“该对不起的是我。我不知道，给大家带来了这么大的灾难。”
“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对大家表明身份，是担心大家怪你吗？或者你还是在怪我们？”滕小姐问。
“不是！”阿吉急急否认，生怕被误会。
“我到阴间之后，就生活在村子里了。不过，我对自己的身世完全失去了记忆，村长说可能是我受到惊吓太大，慢慢会好的，可是这么多年我一直也没能想起来。”
原来，他一直都跟我们生活在一起吗？滕小姐有些发愣，听着阿吉继续说。
“可是，刚刚上山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了，也认出了你和菱儿姐姐。”阿吉眼中含泪。
“想到无名村的大家一直在阴间不去转世投胎，再联想起我家的强势做派，我大概猜到了在我死后发生了什么，一时间没有办法去面对……”
“傻孩子！”滕小姐将泪流满面的阿吉揽在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却也不知道说些别的什么好。
她要怎么安慰他呢？就连她自己，也没法面对啊。
阿吉想起了过去，对他来说，究竟应该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虽然记忆圆满了，但是，终究不得解脱。
“一切都过去了。”这时，陆文开口说。
过去了？几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他，满是疑惑。
“阳间已经过去几千年，王朝更迭，早没了吴国，我也从未听说过什么言家。你们担心的那些报复，不存在了。”他说。
“如果无名村的村民们是因为这个理由不能投胎转世，那么，早已不用再担心了。”
他看向滕小姐，眼中充满怜惜。
“从现在开始，心中不必再有挂碍，该结束的就让他结束，是时候放大家自由了。甚至你们自己，也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陆文的声音和煦，徐徐道来。
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普照大地，几人心中的阴霾也似乎随之渐渐涤荡殆尽。
开始新生活？
听上去，很让人期待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