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送道友
“可惜吗？”
玄菟弓虽不知道，所以他低头看着手掌自顾的喃喃道，不过他的嘴角却露出了一丝极其古怪的微笑。
他的眼神下，掌心托的是一颗还在不断跃动的心脏，扑通、扑通一涨一缩的很是生机，正是有穷长伯才放下的有穷弘范的心脏。
“可惜了！”
这一句是，已经从心脏被摘除缓过来的有穷弘范说的，他站起身，放声大笑。
“可惜了。”
这一句是，瘫在地上没了力气的有穷汪直梗着脖子说的，就是也不知他可惜的究竟是有穷长伯还是有穷弘范，还是玄菟弓虽。
唯有有穷长伯重新落回地上，幽幽说道。
“可惜吗？不可惜的。道友，你可知道这大荒当中，最痛苦的一种死法是什么？”
“剥皮？”“不是。”“抽筋？”“不是。”“剔骨？”“也不是。”
“那是？”
“道友，我记得我师曾与我有言说过，人最最痛苦的事情就莫过于以为自己拥有时候，偏偏却是失去。其中，尤其是生死，而生死，最莫过于明明应该死了，却还以为自己能活着。”
说罢，他突然转头望向有穷弘范，幽幽说道。
“不是吗？”
东方木德岁星重华星君一手太阴肝剑，有穷长伯抬手，自他的右手大拇指飞出。
一道剑光破空，向着玄菟弓虽手心托着的有穷弘范心脏飞去。
人手五指，自然当有五道剑光才是，不对吗？
从有穷长伯说话，玄菟弓虽便觉的不妙，空着一手连连挥剑，眨眼便划出数片花海。
东方木德岁星重华星君一手太阴肝剑，东方木德岁星重华星君主仁，生甲乙，化草木，司春令，宰蠕峭飞动千种化生之虫。下管山林，草木，龙蛇，风雷之事。
百花，恰逢便属春令，分属草木。
所以，有穷长伯右手大拇指东方木德岁星重华星君一手太阴肝剑，凡所过之处，百花纷纷自行交错岔开，为剑光让出一条路来。
若百花没有被破开，自然也就是再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成了星河的。
所以，剑光从有穷长伯右手大拇指落在食指第一节内关节处，弹动的一瞬间起，玄菟弓虽跟前划出的无数片花朵所构成的花海，就落了空去。
他挡不住！
有穷长伯的这道剑光主生，不是主死，又该怎么防？
这一剑出，如是天上青华宫内居的东方木德岁星重华星君碧空澄东下凡。头戴星冠，脚踢朱履，着青霞寿鹤之衣，执玉简，垂七宝剑白玉环佩，将生机洒向人间一般。
而玄菟弓虽的剑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剑，可若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剑，遇到了温文尔雅全然没有半点杀气的人，甚至这个人非但没有半点杀气不说，还十分慷慨，不惜耗费他自己的法力与他疗伤呢？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面人。
所以，他挡不住了。
其实，即便不与有穷随风这般善走的人作比较，但是平心而论有穷长伯弹出的这道剑光飞的还真的是不快的，但实在却是架不住玄菟弓虽剑下的百花都是纷纷错开，不去拦。
所以，玄菟弓虽跟前的花海看似无数朵连绵一片，实则却只是在有穷长伯的剑光下坚持了不到短短三个弹指的时间，便被剑光穿越了。
玄菟弓虽慌乱间又划出一条、两条、三条花海所构成的星河。
每一条星河当中，红的桃花，粉的杏花，白的梨花，睡莲、荷花、醉鱼草、水烛、碧桃、樱花、梨花、杏花、槐花、合欢、满条红、泡桐、紫云英、酢浆草、葱兰、美人蕉等等纷纷绽绽放。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春天就这么突兀的降临在山丘巨人身体内。
其中，尤其是最后划出的几道剑光极尽精妙。
所谓一法通，则万法同，变化多端之至，竟让有穷长伯一时间也看得呆了。
“好美——啊！”
“挡住——啊！”
但，终究还是没能挡得住。玄菟弓虽才拖延了不过几息时间，便被有穷长伯右手大拇指下一剑穿过。
有风徐来，缓缓吹散开了有穷长伯跟玄菟弓虽站在原地的残影，二人不知不觉间，原是换了位置。然后，漫天的花瓣落下，都落在了有穷弘范身上。
玄菟弓虽脸上涌出不甘、落寞逐渐化为了黯然，他似乎一下就变的苍老了起来。
虽然他的脸上还没有一丁点儿变化，但是他的腰背一瞬间却是萎靡了起来。
甚至就连他提着剑的手，都跟着在一起颤抖。
而有穷长伯也没出手，原是在愣愣的看着他的剑法。
噗嗤——
一道血箭喷出，再而是两道、三道、四道，有穷长伯右手大拇指下一手太阴肝剑洞，已然洞穿了玄菟弓虽手上托着的有穷弘范的心脏。
玄菟弓虽掌心托着的是明晃晃九个前后透着亮的口子的心脏，有穷弘范的心脏停了，再跳动不起来了。
与有穷长伯交换了位置的玄菟弓虽恰好便站在有穷弘范边上。花瓣下原本还在说着笑着的有穷弘范脸上，眨眼间，褪去了最后一点儿的血色。
他的面孔扭曲，带着无边的绝望、惊恐跟不甘心，他恨有穷长伯，但他更怨玄菟弓虽。
说起来，若是他自己的心脏还在有穷长伯的手里，说不定他现在还能活的好好的。说起来，若不是玄菟弓虽出手，他自己说不定还能继续活着而不必死。
说起来，说起来，若不是他，若不是他啊。
······
但，他的心脏已然被洞穿成了这般，这样的伤势即便是放在真神身上也未必能全然无恙，更何况是他区区一个承天的半神了？
这怎么可能是他所以能承的伤害？
他又凭什么手段还能再活下来？
所以，有穷弘范嘴里无意识的嗬嗬发音，但是他的嗓子沙哑，却再是说不清楚一个字了。
大口大口血液呕出，落在他身上披的花瓣上面，蓝的、粉的、白的、紫的、黄的花瓣全都被他吐出的血液染成红色，猩红色。
他的视野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两条大腿也软踏踏的再使不上来丁点儿劲儿。但最终，还是强烈的求生欲使得有穷弘范挣扎着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像是蹒跚学步，又像是老迈年高走不动的迟暮老人。
他虽慢，但却坚定不移的朝着玄菟弓虽走去。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往往都恰好相反，所以即便是放在有诸神的大荒里，奇迹往往也不会眷顾失败如他，所以，有穷弘范还是没能走近玄菟弓虽，而是快走近玄菟弓虽的时候，重重倒下，就倒在了他的背后。
汩汩血水不断成大片从有穷弘范的口中流出，染红了山丘巨人体内血肉化成的大地，很快浸透了玄菟弓虽脚下穿的靴子，沿着他的衣服下摆，一路染到了他腰上束着的素黄腰带，都与他身上的花瓣一般被染成的猩红、是血的颜色。
“救我！”
“救我！我怎么可以死！我不可以死的！”
有穷弘范两只手上青筋暴起，血管盘根错杂的扭曲纠结，两手弓成鸡爪状，扣着山丘巨人血肉化成的地面，一点一点向着玄菟弓虽脚下爬。
等他终于爬到玄菟弓虽脚下时候，他的身上已经缠满了铁索，这些白骨铁索正悉悉索索的贪婪的吸吮着他身上流着的血。
啪！
有穷弘范右手终于能触到了玄菟弓虽的脚踝，他使出了全身最后一点力量，就这么一把死死的扣住。
但是，他的神智已然模糊，最后竟是死死的扣住玄菟弓虽的脚踝，而后扭头冲着有穷长伯，声嘶力竭的呵斥道。
“我恨呢！杀他，报仇！”
说罢，也不知是从哪儿涌出来的力气，胸膛竟然高高隆起，喉结上下活动一番，一口血箭喷出，就朝着有穷长伯的身上落了去。
如白虹贯日。
“哈哈，一起死罢！”
而后，他才身体剧烈的抽搐一下，两眼一左一右死死的盯着有穷长伯跟玄菟弓虽，便一动再也不动了。
有穷汪直见了，连忙调动起身上才缓过来的一点箭元，搬运着自己去了有穷弘范身边，探手往有穷弘范鼻下一伸，早已经再没了一点儿气吸。
担山箭侍有穷弘范，在今夜死了。
东夷联盟还未变天，七十二箭侍便已去其一。
“就这么死了啊？就这么死了······”
有穷汪直强行调起身上的箭元，顿时，针扎般的痛楚如潮水般将他淹没。有穷汪直只觉得就身上骨头正在被无数锉刀狠狠锉着，一下两下，并且愈演愈烈。
甚至便是他的肌肉站起来时候，都在微微颤抖，也就是说，箭元穿行他体内时候，他原本的经脉此刻已经被他强行调动进入体内的天地灵气给撕碎，原本天地灵气不应该这么粗暴锋利的。
实在是因为他们都身在山丘体内，而山丘巨人虽魂已经死，但是身体依旧在自行的吞噬着天地灵气，而且这些天地灵气当中，除去了金土两行外，别的灵气都已经被山丘巨人狠狠的驱逐除了体外。
所以，落进身体时候非但没有第一时间散开，也就是说，这些天地灵气还没有被他同化成箭元。
不要汲取超出自己所能掌控的天地灵气，这是所有修炼者打第一天起便知道的忌讳。
但是现在，有穷汪直却是高估了自己，无论是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手，于大荒中，都是容易陷自己于糟糕的境地。若是陷进去了，也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若是寻常时候，已有穷汪直这么惜命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粗暴的吞噬天地灵气的，寻常时候，他都是服用荒兽血肉熬出的灵气汤食或是盘膝打坐通过箭元同化天地灵气以后才收入体内来积累和吸收的。
哪里像现在？鲸吞牛饮般，全身上下毛孔都张开来汲取天地灵气。
即便是防风氏、夸娥氏跟夸父氏这些专修肉体的巨人神族们都知道，简直便是在找死。
是了，即便是防风氏、夸娥氏跟夸父氏这些专修肉体的巨人神族们锻造肉体时候，都是小心翼翼从外界汲取天地灵气进入体内，第一步便是先通过身上的皮肤小心过滤掉粗暴的天地灵气。
其次落进血肉以后，这里的讲究便更是多了，须得使用如水、如木、如光之类的天地灵气小心的裹住别的天地灵气，因为如水、光之类的天地灵气多数都是温和而且带有治疗效果的，这样的天地灵气进去体内，非但不会损伤身体，甚至还可以治疗一些血肉深处落下的暗疾。
可即便是最疯狂、最不爱惜身体的防风氏、夸娥氏跟夸父氏的巨人都知道，若是如有穷汪直这般不顾一切的吞吸起天地灵气，其中金、火、暗、土等天地灵气进入体内以后，绝对会被血肉压迫的凝练成针，一点一点穿行在血肉深处。
所过之处，血肉便是被撕开成一道又一道的裂缝。若是游走到骨头处，那便真真叫一个痛不欲生，盖是因为那个时候，天地灵气已经再不是凝练成针，而是当真的成了锉刀，在一点一点的锉着体内的白骨。
遇到这种情况，唯有放开身上的毛孔，尽快的将体内天地灵气释放出去，越是耽误的久，身上的痛苦便越是多。
有穷汪直咧嘴笑了笑，吐出一口夹着骨头残渣的唾沫。嘶，真疼。几乎已经快要超过他的承受极限了。
“真狼狈。”
实在是太痛了，痛的有穷汪直脸上的笑都扭曲，痛的他说话舌头都在颤抖。
玄菟弓虽却不觉，他艰难无比的扭头，目光迟钝缓慢的落在他身上，涩声说道。
“对不起，我还是没能挡住。”
有穷汪直强忍住脖颈处传来的痛楚低下头，看了眼两眼圆睁，死不瞑目的有穷弘范，他也有些恍惚。
“但是这不是你的······”
“担山箭侍死了。”
玄菟弓虽突然抬起手，手心里有穷弘范的一颗心脏已经再不能跳动。他眼帘低垂落泪，怔怔出神黯然说道。
“可是他还是死了，不是吗？”
另一边站着的有穷长伯不动，甚至散去了身上护体箭元，硬生生吃了有穷弘范嘴里最后喷出的一口血箭。
肉眼可见的血箭从有穷弘范口中喷出，有穷长伯却是身子连动都不曾动得上一点，任由那道血箭洞穿他的胸膛，猩红的血箭箭尾颤抖，箭头从他的背后透出。
有穷长伯却不觉，抬手拭去涌出到嘴边的血。
冲着地上躺着死不瞑目的有穷弘范，鞠躬垂泪黯然道。
“长伯，恭送道友。”
玄菟弓虽不知道，所以他低头看着手掌自顾的喃喃道，不过他的嘴角却露出了一丝极其古怪的微笑。
他的眼神下，掌心托的是一颗还在不断跃动的心脏，扑通、扑通一涨一缩的很是生机，正是有穷长伯才放下的有穷弘范的心脏。
“可惜了！”
这一句是，已经从心脏被摘除缓过来的有穷弘范说的，他站起身，放声大笑。
“可惜了。”
这一句是，瘫在地上没了力气的有穷汪直梗着脖子说的，就是也不知他可惜的究竟是有穷长伯还是有穷弘范，还是玄菟弓虽。
唯有有穷长伯重新落回地上，幽幽说道。
“可惜吗？不可惜的。道友，你可知道这大荒当中，最痛苦的一种死法是什么？”
“剥皮？”“不是。”“抽筋？”“不是。”“剔骨？”“也不是。”
“那是？”
“道友，我记得我师曾与我有言说过，人最最痛苦的事情就莫过于以为自己拥有时候，偏偏却是失去。其中，尤其是生死，而生死，最莫过于明明应该死了，却还以为自己能活着。”
说罢，他突然转头望向有穷弘范，幽幽说道。
“不是吗？”
东方木德岁星重华星君一手太阴肝剑，有穷长伯抬手，自他的右手大拇指飞出。
一道剑光破空，向着玄菟弓虽手心托着的有穷弘范心脏飞去。
人手五指，自然当有五道剑光才是，不对吗？
从有穷长伯说话，玄菟弓虽便觉的不妙，空着一手连连挥剑，眨眼便划出数片花海。
东方木德岁星重华星君一手太阴肝剑，东方木德岁星重华星君主仁，生甲乙，化草木，司春令，宰蠕峭飞动千种化生之虫。下管山林，草木，龙蛇，风雷之事。
百花，恰逢便属春令，分属草木。
所以，有穷长伯右手大拇指东方木德岁星重华星君一手太阴肝剑，凡所过之处，百花纷纷自行交错岔开，为剑光让出一条路来。
若百花没有被破开，自然也就是再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成了星河的。
所以，剑光从有穷长伯右手大拇指落在食指第一节内关节处，弹动的一瞬间起，玄菟弓虽跟前划出的无数片花朵所构成的花海，就落了空去。
他挡不住！
有穷长伯的这道剑光主生，不是主死，又该怎么防？
这一剑出，如是天上青华宫内居的东方木德岁星重华星君碧空澄东下凡。头戴星冠，脚踢朱履，着青霞寿鹤之衣，执玉简，垂七宝剑白玉环佩，将生机洒向人间一般。
而玄菟弓虽的剑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剑，可若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剑，遇到了温文尔雅全然没有半点杀气的人，甚至这个人非但没有半点杀气不说，还十分慷慨，不惜耗费他自己的法力与他疗伤呢？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面人。
所以，他挡不住了。
其实，即便不与有穷随风这般善走的人作比较，但是平心而论有穷长伯弹出的这道剑光飞的还真的是不快的，但实在却是架不住玄菟弓虽剑下的百花都是纷纷错开，不去拦。
所以，玄菟弓虽跟前的花海看似无数朵连绵一片，实则却只是在有穷长伯的剑光下坚持了不到短短三个弹指的时间，便被剑光穿越了。
玄菟弓虽慌乱间又划出一条、两条、三条花海所构成的星河。
每一条星河当中，红的桃花，粉的杏花，白的梨花，睡莲、荷花、醉鱼草、水烛、碧桃、樱花、梨花、杏花、槐花、合欢、满条红、泡桐、紫云英、酢浆草、葱兰、美人蕉等等纷纷绽绽放。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春天就这么突兀的降临在山丘巨人身体内。
其中，尤其是最后划出的几道剑光极尽精妙。
所谓一法通，则万法同，变化多端之至，竟让有穷长伯一时间也看得呆了。
“好美——啊！”
“挡住——啊！”
但，终究还是没能挡得住。玄菟弓虽才拖延了不过几息时间，便被有穷长伯右手大拇指下一剑穿过。
有风徐来，缓缓吹散开了有穷长伯跟玄菟弓虽站在原地的残影，二人不知不觉间，原是换了位置。然后，漫天的花瓣落下，都落在了有穷弘范身上。
玄菟弓虽脸上涌出不甘、落寞逐渐化为了黯然，他似乎一下就变的苍老了起来。
虽然他的脸上还没有一丁点儿变化，但是他的腰背一瞬间却是萎靡了起来。
甚至就连他提着剑的手，都跟着在一起颤抖。
而有穷长伯也没出手，原是在愣愣的看着他的剑法。
噗嗤——
一道血箭喷出，再而是两道、三道、四道，有穷长伯右手大拇指下一手太阴肝剑洞，已然洞穿了玄菟弓虽手上托着的有穷弘范的心脏。
玄菟弓虽掌心托着的是明晃晃九个前后透着亮的口子的心脏，有穷弘范的心脏停了，再跳动不起来了。
与有穷长伯交换了位置的玄菟弓虽恰好便站在有穷弘范边上。花瓣下原本还在说着笑着的有穷弘范脸上，眨眼间，褪去了最后一点儿的血色。
他的面孔扭曲，带着无边的绝望、惊恐跟不甘心，他恨有穷长伯，但他更怨玄菟弓虽。
说起来，若是他自己的心脏还在有穷长伯的手里，说不定他现在还能活的好好的。说起来，若不是玄菟弓虽出手，他自己说不定还能继续活着而不必死。
说起来，说起来，若不是他，若不是他啊。
······
但，他的心脏已然被洞穿成了这般，这样的伤势即便是放在真神身上也未必能全然无恙，更何况是他区区一个承天的半神了？
这怎么可能是他所以能承的伤害？
他又凭什么手段还能再活下来？
所以，有穷弘范嘴里无意识的嗬嗬发音，但是他的嗓子沙哑，却再是说不清楚一个字了。
大口大口血液呕出，落在他身上披的花瓣上面，蓝的、粉的、白的、紫的、黄的花瓣全都被他吐出的血液染成红色，猩红色。
他的视野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两条大腿也软踏踏的再使不上来丁点儿劲儿。但最终，还是强烈的求生欲使得有穷弘范挣扎着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像是蹒跚学步，又像是老迈年高走不动的迟暮老人。
他虽慢，但却坚定不移的朝着玄菟弓虽走去。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往往都恰好相反，所以即便是放在有诸神的大荒里，奇迹往往也不会眷顾失败如他，所以，有穷弘范还是没能走近玄菟弓虽，而是快走近玄菟弓虽的时候，重重倒下，就倒在了他的背后。
汩汩血水不断成大片从有穷弘范的口中流出，染红了山丘巨人体内血肉化成的大地，很快浸透了玄菟弓虽脚下穿的靴子，沿着他的衣服下摆，一路染到了他腰上束着的素黄腰带，都与他身上的花瓣一般被染成的猩红、是血的颜色。
“救我！”
“救我！我怎么可以死！我不可以死的！”
有穷弘范两只手上青筋暴起，血管盘根错杂的扭曲纠结，两手弓成鸡爪状，扣着山丘巨人血肉化成的地面，一点一点向着玄菟弓虽脚下爬。
等他终于爬到玄菟弓虽脚下时候，他的身上已经缠满了铁索，这些白骨铁索正悉悉索索的贪婪的吸吮着他身上流着的血。
啪！
有穷弘范右手终于能触到了玄菟弓虽的脚踝，他使出了全身最后一点力量，就这么一把死死的扣住。
但是，他的神智已然模糊，最后竟是死死的扣住玄菟弓虽的脚踝，而后扭头冲着有穷长伯，声嘶力竭的呵斥道。
“我恨呢！杀他，报仇！”
说罢，也不知是从哪儿涌出来的力气，胸膛竟然高高隆起，喉结上下活动一番，一口血箭喷出，就朝着有穷长伯的身上落了去。
如白虹贯日。
“哈哈，一起死罢！”
而后，他才身体剧烈的抽搐一下，两眼一左一右死死的盯着有穷长伯跟玄菟弓虽，便一动再也不动了。
有穷汪直见了，连忙调动起身上才缓过来的一点箭元，搬运着自己去了有穷弘范身边，探手往有穷弘范鼻下一伸，早已经再没了一点儿气吸。
担山箭侍有穷弘范，在今夜死了。
东夷联盟还未变天，七十二箭侍便已去其一。
“就这么死了啊？就这么死了······”
有穷汪直强行调起身上的箭元，顿时，针扎般的痛楚如潮水般将他淹没。有穷汪直只觉得就身上骨头正在被无数锉刀狠狠锉着，一下两下，并且愈演愈烈。
甚至便是他的肌肉站起来时候，都在微微颤抖，也就是说，箭元穿行他体内时候，他原本的经脉此刻已经被他强行调动进入体内的天地灵气给撕碎，原本天地灵气不应该这么粗暴锋利的。
实在是因为他们都身在山丘体内，而山丘巨人虽魂已经死，但是身体依旧在自行的吞噬着天地灵气，而且这些天地灵气当中，除去了金土两行外，别的灵气都已经被山丘巨人狠狠的驱逐除了体外。
所以，落进身体时候非但没有第一时间散开，也就是说，这些天地灵气还没有被他同化成箭元。
不要汲取超出自己所能掌控的天地灵气，这是所有修炼者打第一天起便知道的忌讳。
但是现在，有穷汪直却是高估了自己，无论是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手，于大荒中，都是容易陷自己于糟糕的境地。若是陷进去了，也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若是寻常时候，已有穷汪直这么惜命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粗暴的吞噬天地灵气的，寻常时候，他都是服用荒兽血肉熬出的灵气汤食或是盘膝打坐通过箭元同化天地灵气以后才收入体内来积累和吸收的。
哪里像现在？鲸吞牛饮般，全身上下毛孔都张开来汲取天地灵气。
即便是防风氏、夸娥氏跟夸父氏这些专修肉体的巨人神族们都知道，简直便是在找死。
是了，即便是防风氏、夸娥氏跟夸父氏这些专修肉体的巨人神族们锻造肉体时候，都是小心翼翼从外界汲取天地灵气进入体内，第一步便是先通过身上的皮肤小心过滤掉粗暴的天地灵气。
其次落进血肉以后，这里的讲究便更是多了，须得使用如水、如木、如光之类的天地灵气小心的裹住别的天地灵气，因为如水、光之类的天地灵气多数都是温和而且带有治疗效果的，这样的天地灵气进去体内，非但不会损伤身体，甚至还可以治疗一些血肉深处落下的暗疾。
可即便是最疯狂、最不爱惜身体的防风氏、夸娥氏跟夸父氏的巨人都知道，若是如有穷汪直这般不顾一切的吞吸起天地灵气，其中金、火、暗、土等天地灵气进入体内以后，绝对会被血肉压迫的凝练成针，一点一点穿行在血肉深处。
所过之处，血肉便是被撕开成一道又一道的裂缝。若是游走到骨头处，那便真真叫一个痛不欲生，盖是因为那个时候，天地灵气已经再不是凝练成针，而是当真的成了锉刀，在一点一点的锉着体内的白骨。
遇到这种情况，唯有放开身上的毛孔，尽快的将体内天地灵气释放出去，越是耽误的久，身上的痛苦便越是多。
有穷汪直咧嘴笑了笑，吐出一口夹着骨头残渣的唾沫。嘶，真疼。几乎已经快要超过他的承受极限了。
“真狼狈。”
实在是太痛了，痛的有穷汪直脸上的笑都扭曲，痛的他说话舌头都在颤抖。
玄菟弓虽却不觉，他艰难无比的扭头，目光迟钝缓慢的落在他身上，涩声说道。
“对不起，我还是没能挡住。”
有穷汪直强忍住脖颈处传来的痛楚低下头，看了眼两眼圆睁，死不瞑目的有穷弘范，他也有些恍惚。
“但是这不是你的······”
“担山箭侍死了。”
玄菟弓虽突然抬起手，手心里有穷弘范的一颗心脏已经再不能跳动。他眼帘低垂落泪，怔怔出神黯然说道。
“可是他还是死了，不是吗？”
另一边站着的有穷长伯不动，甚至散去了身上护体箭元，硬生生吃了有穷弘范嘴里最后喷出的一口血箭。
肉眼可见的血箭从有穷弘范口中喷出，有穷长伯却是身子连动都不曾动得上一点，任由那道血箭洞穿他的胸膛，猩红的血箭箭尾颤抖，箭头从他的背后透出。
有穷长伯却不觉，抬手拭去涌出到嘴边的血。
冲着地上躺着死不瞑目的有穷弘范，鞠躬垂泪黯然道。
“长伯，恭送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