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落叶归根
3月的最后一天，罗云坐上去往定川县的火车。
定川县位于c市边缘，是个拥有20万人的大县城，也是黎旭的故乡。
行李箱里放着一盒骨灰、一张老照片、还有一本日记，后两者是从黎旭在西村的住所中找到的，也是他仅剩的两样遗物，其他的都已被那场大火烧毁。
这本日记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封皮没有印花，仅有简单的“练习簿”三个字，本子的边角已经泛黄甚至残破，上面笔划清晰、笔锋刚劲的字体一看就出自年少气盛的少年，想来这就是黎旭青春时期的日记。
放在几天前，如果罗云得到了这本日记必定反复翻看、视若珍宝，
不过现在，她并没有翻阅，
自从那日在医院听到闻峰队长跟邢老太对话，得知黎旭还有个私生子后，
她的心就像被浇了一盆冷水。
被无条件信任的人欺骗，真的会让人产生一种生理上的恶心。
这次罗云去定川县，一来想帮逝者落叶归根，二来想给这段曾经深刻的感情画个句号。所以，既然决定放下，这本日记对于她来说也就无甚意义。
………………
咔嚓、咔嚓——
火车发动了，窗外的景色加速朝后飞去，眼睛盯一会儿就要发酸。
看表，上午10点，还有一个小时才能到定川，罗云打了个哈欠，身子往后倾，靠在柔软的椅背上闭目养神。
没多久，车厢一阵子吵闹。
“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干点啥不好，学人家当扒手？！”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罗云睁开眼，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站在过道，正拽着一个年轻小伙的衣领。
年轻人双手捂着个灰色的皮包，脸涨得通红，嘴里骂骂咧咧的。
周围已聚集了不少乘客，有一两个壮实的男子已经撸袖而起准备按住小伙，车厢口的叫嚷着要找列车警务，一时间，整个车厢几乎要沸腾起来。
“你特么放手！”男子甩起手中的包砸向老妇。
老妇这边也丝毫不退让，她的金丝边眼睛在拉扯中歪了，也顾不上扶正，就死死攥着小伙，
“把包放下！”
两人撕扯着这只皮包，包口裂开一张大嘴，里面的东西倒了个七七八八。
罗云还处在梦初醒的懵逼状态中，
迷糊之中觉得，
这包，
怎么那么眼熟？
灰色，
不大不小，
挂个毛兔子挂件，
搭扣的没拉链，
这包，
特么不是我的包吗？！
“抓贼啊！”
她大声呼嚎，蹭地一下站起来，也不知是因为火车停车时的摇晃，还是自己刚醒犯晕，踉跄之下没站稳，猛地向前栽倒，瞬间扑倒了那名小伙。
周围几个汉子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把小偷按在地上摩擦。
老妇在人群中艰难蹲下，拾起地上散落的物品，一样一样装回包里，
待罗云从人堆里爬出，老妇将拾掇好的皮包递还给她，“出门在外看好包，车上人多手杂。”
罗云接过皮包，心下感激不已，“您叫醒我就是了，刚才多危险啊！”她抬手帮老妇扶正眼镜，还顺手为她理了理头发。
车厢内的骚动引来了列车员，小偷被两个列车员驾出火车，交给了站台上的治安队。
………………
“旧社会好歹盗亦有道，贼还讲究个劫富济贫，现在人心不古咯！”老妇擦拭着眼镜，叹息道。
现在才发现，原来老妇就坐在自己的对面，面前的桌上还放着一本《浮生六记》，
看来是个读书人。
以前黎旭也喜欢读书，而且总是读一些艰深的书籍，他就像一座移动的图书馆，能随时用现成的理论来说服罗云。
所以，她喜欢读书人。
“怎么称呼您呀？”罗云跟老太太攀谈起来。
老妇微笑道：“叫我魏婆婆就行。”
“魏婆婆，您以前是老师吧？”
“对，五年前刚退休，”魏婆婆笑眼看着眼前的姑娘，眼中有光泛出，“姑娘，你跟我女儿长得真像。”
说着，她拿出皮夹，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中的女孩不过十几岁，当真跟自己有几分神似。
“确实挺像的！您女儿也住在c城吗？”
“她……”魏婆婆面色转阴，摇了摇头道，“她很早就没了……不聊这些了，你这次去定川是去探亲吗？”
“我朋友去世了，这次是带他的骨灰回故乡入葬，”罗云眉头一凝，有些疑惑道，“您怎么知道我去定川？”
魏婆婆大概没想到她会出此一问，稍稍楞了下，旋即笑着递出车票，“喏，你的车票刚才从包里掉出来了，我怕装丢了就跟我的票放在一起。”
………………
列车晚点了半小时，中午12点半，终于到达定川县。
魏婆婆和罗云在车站门口分别，也许是因为罗云刚才的怀疑，婆婆走出门口后很快上了一辆看上去颇为高档的suv，没再多言。
罗云打开导航，搜索黎旭曾经生活过的孤儿院（友爱社会人士收容社区）。
——“未查询到符合的结果”
导航如是提示。
罗云一拍脑袋，来之前咋不找好地址呢……
有了前几次在西村的经历，她已戒心十足，现在就算人生地不熟，她也不会冒然问路，
幸好附近有个派出所，问民警总不会有问题。
罗云顺着导航找到“定川县梅坑派出所”。
“警察同志，我想了解一下，这个‘友爱社会人士收容社区’怎么走？”
值班的民警抬起头，眼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你找这地方干什么？”
“我朋友去世了，他以前是这个社区出来的，我想帮他落叶归根。”
民警眼里的玩味更浓了，“直接找殡仪馆就行了，干嘛非要到那儿去？”
罗云心下稍稍有些不快，问个路么，怎么跟审犯人似的……
“因为我手头资金不充裕，c市殡仪馆一套下来费用要大几千，我出不起……”
“女同志，不是不让你找，不过私自殡葬是违法的，就算告诉你地方，你也不能把骨灰就地埋在那儿。”
民警以为罗云要随便找块地把骨灰埋了，这当然是违法的。
“不是，您误会了……听说这个社区附近有个收费相对便宜的殡仪馆，我正好可以负担，而且也能帮他回归故乡。”
“行，你稍等，这个友爱社区正好是我组长负责的片区，让他跟你说吧。”民警应了一句，便往办公室里面走去。
………………
“刘组长，外头有个女孩要找友爱社区。”民警凑在组长耳边低声说。
桌前的中年男子放下卷宗，深深的川字纹爬上眉心，“八年前就烧得一干二净了，怎么还有人找？”
定川县位于c市边缘，是个拥有20万人的大县城，也是黎旭的故乡。
行李箱里放着一盒骨灰、一张老照片、还有一本日记，后两者是从黎旭在西村的住所中找到的，也是他仅剩的两样遗物，其他的都已被那场大火烧毁。
这本日记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封皮没有印花，仅有简单的“练习簿”三个字，本子的边角已经泛黄甚至残破，上面笔划清晰、笔锋刚劲的字体一看就出自年少气盛的少年，想来这就是黎旭青春时期的日记。
放在几天前，如果罗云得到了这本日记必定反复翻看、视若珍宝，
不过现在，她并没有翻阅，
自从那日在医院听到闻峰队长跟邢老太对话，得知黎旭还有个私生子后，
她的心就像被浇了一盆冷水。
被无条件信任的人欺骗，真的会让人产生一种生理上的恶心。
这次罗云去定川县，一来想帮逝者落叶归根，二来想给这段曾经深刻的感情画个句号。所以，既然决定放下，这本日记对于她来说也就无甚意义。
………………
咔嚓、咔嚓——
火车发动了，窗外的景色加速朝后飞去，眼睛盯一会儿就要发酸。
看表，上午10点，还有一个小时才能到定川，罗云打了个哈欠，身子往后倾，靠在柔软的椅背上闭目养神。
没多久，车厢一阵子吵闹。
“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干点啥不好，学人家当扒手？！”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罗云睁开眼，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站在过道，正拽着一个年轻小伙的衣领。
年轻人双手捂着个灰色的皮包，脸涨得通红，嘴里骂骂咧咧的。
周围已聚集了不少乘客，有一两个壮实的男子已经撸袖而起准备按住小伙，车厢口的叫嚷着要找列车警务，一时间，整个车厢几乎要沸腾起来。
“你特么放手！”男子甩起手中的包砸向老妇。
老妇这边也丝毫不退让，她的金丝边眼睛在拉扯中歪了，也顾不上扶正，就死死攥着小伙，
“把包放下！”
两人撕扯着这只皮包，包口裂开一张大嘴，里面的东西倒了个七七八八。
罗云还处在梦初醒的懵逼状态中，
迷糊之中觉得，
这包，
怎么那么眼熟？
灰色，
不大不小，
挂个毛兔子挂件，
搭扣的没拉链，
这包，
特么不是我的包吗？！
“抓贼啊！”
她大声呼嚎，蹭地一下站起来，也不知是因为火车停车时的摇晃，还是自己刚醒犯晕，踉跄之下没站稳，猛地向前栽倒，瞬间扑倒了那名小伙。
周围几个汉子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把小偷按在地上摩擦。
老妇在人群中艰难蹲下，拾起地上散落的物品，一样一样装回包里，
待罗云从人堆里爬出，老妇将拾掇好的皮包递还给她，“出门在外看好包，车上人多手杂。”
罗云接过皮包，心下感激不已，“您叫醒我就是了，刚才多危险啊！”她抬手帮老妇扶正眼镜，还顺手为她理了理头发。
车厢内的骚动引来了列车员，小偷被两个列车员驾出火车，交给了站台上的治安队。
………………
“旧社会好歹盗亦有道，贼还讲究个劫富济贫，现在人心不古咯！”老妇擦拭着眼镜，叹息道。
现在才发现，原来老妇就坐在自己的对面，面前的桌上还放着一本《浮生六记》，
看来是个读书人。
以前黎旭也喜欢读书，而且总是读一些艰深的书籍，他就像一座移动的图书馆，能随时用现成的理论来说服罗云。
所以，她喜欢读书人。
“怎么称呼您呀？”罗云跟老太太攀谈起来。
老妇微笑道：“叫我魏婆婆就行。”
“魏婆婆，您以前是老师吧？”
“对，五年前刚退休，”魏婆婆笑眼看着眼前的姑娘，眼中有光泛出，“姑娘，你跟我女儿长得真像。”
说着，她拿出皮夹，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中的女孩不过十几岁，当真跟自己有几分神似。
“确实挺像的！您女儿也住在c城吗？”
“她……”魏婆婆面色转阴，摇了摇头道，“她很早就没了……不聊这些了，你这次去定川是去探亲吗？”
“我朋友去世了，这次是带他的骨灰回故乡入葬，”罗云眉头一凝，有些疑惑道，“您怎么知道我去定川？”
魏婆婆大概没想到她会出此一问，稍稍楞了下，旋即笑着递出车票，“喏，你的车票刚才从包里掉出来了，我怕装丢了就跟我的票放在一起。”
………………
列车晚点了半小时，中午12点半，终于到达定川县。
魏婆婆和罗云在车站门口分别，也许是因为罗云刚才的怀疑，婆婆走出门口后很快上了一辆看上去颇为高档的suv，没再多言。
罗云打开导航，搜索黎旭曾经生活过的孤儿院（友爱社会人士收容社区）。
——“未查询到符合的结果”
导航如是提示。
罗云一拍脑袋，来之前咋不找好地址呢……
有了前几次在西村的经历，她已戒心十足，现在就算人生地不熟，她也不会冒然问路，
幸好附近有个派出所，问民警总不会有问题。
罗云顺着导航找到“定川县梅坑派出所”。
“警察同志，我想了解一下，这个‘友爱社会人士收容社区’怎么走？”
值班的民警抬起头，眼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你找这地方干什么？”
“我朋友去世了，他以前是这个社区出来的，我想帮他落叶归根。”
民警眼里的玩味更浓了，“直接找殡仪馆就行了，干嘛非要到那儿去？”
罗云心下稍稍有些不快，问个路么，怎么跟审犯人似的……
“因为我手头资金不充裕，c市殡仪馆一套下来费用要大几千，我出不起……”
“女同志，不是不让你找，不过私自殡葬是违法的，就算告诉你地方，你也不能把骨灰就地埋在那儿。”
民警以为罗云要随便找块地把骨灰埋了，这当然是违法的。
“不是，您误会了……听说这个社区附近有个收费相对便宜的殡仪馆，我正好可以负担，而且也能帮他回归故乡。”
“行，你稍等，这个友爱社区正好是我组长负责的片区，让他跟你说吧。”民警应了一句，便往办公室里面走去。
………………
“刘组长，外头有个女孩要找友爱社区。”民警凑在组长耳边低声说。
桌前的中年男子放下卷宗，深深的川字纹爬上眉心，“八年前就烧得一干二净了，怎么还有人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