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道士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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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窦娥冤 (一)

    mon oct 31 17:57:52 cst 2016

    你道是暑气暄,不是那下雪天,岂不闻飞霜六月因邹衍?若果有一腔怨气喷如火,定要感的六出冰花滚似绵,免着我尸骸现;要什么素车白马,断送出古陌荒阡?

    你道是天公不可期,人心不可怜,不知皇天也肯从人愿。做甚么三年不见甘霖降,也只为东海曾经孝妇冤。如今轮到你山阳县,这都是官史每无心正法,使百姓有口难言。

    浮云为我阴,悲风为我旋,三桩儿誓愿明提遍。直等待雪飞六月,亢旱三年,那其间才把你个屈死的冤魂这窦娥显。

    ――?引子

    楚州郡江泽县,江泽县位于楚州郡内,北邻山阳县,南连楚江。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县中百姓多以渔鱼为业,以楚江为生,江泽县因此得名。县中老老少少上千人,人人安居乐业,得享太平。

    直至近几日,却是异象横生,怪事连连。

    明明是六月三伏日头高挂,却如数九寒天雪絮纷飞,总角嬉戏,老人忧天偶尔呸一声“甚么鬼天气”;县中更是花草凋萎,树木枯零,毫无生气可言;楚江江水竟无风自起浪,浪起数丈,汹涌涛天,县中渔民不得不泊船停业;更怪的是县中鸡鸭猫狗等飞禽走兽,俱是头仰青天而叫,或嚎吼或低鸣,仿佛在向天地鸣不平……

    有人说,是县太爷之子章明彪仗权行势,欺男霸女,为非作歹以致天公发怒,警罚于民;有人说,是楚江江中有一被贬螭龙不知为何突然发难;也有人说,是县头的张寡妇死不瞑目,鬼魂作祟;亦有人说,是邻居山阳县的大冤魂窦娥,并未沉冤得雪,祸害于此……一时间从说纷云。

    虽未涉及人命,但是不得安生。此等异象怪事突生,当然知道岂是人为。县中县官高绅张榜出财请高人显法降怪。甚奇的是和尚道士一波波,俱是鬼影都没见过,个个先是潸然泪下,而后坐于地上喊冤叫屈,让人嘘吁不已。

    这不,又有一中年僧人不请自来――头顶九戒疤,身着白袈裟,脚踏百纳鞋,胸前挂一檀木佛珠,慈眉善目,法相**,好一派大德高僧气象。坏就坏在这和尚手里拿着个缺了一大口的破碗,如果换成佛门的钵盂或锡杖,那就功德圆满了。

    街旁有一俩乡民,斜眼看着咱这位高僧叹气道:

    “唉,又来一个骗吃骗喝的和尚。”

    “他大伯,你操的哪门子心,咱县官大人有的是钱呐。”

    “你瞅瞅,这闹得不得安生,虽说没闹出人命,但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依我看呐,得到龙虎山请大天师才靠谱啊!”

    “我看也是,他大伯,你说这是个什么物事作祟?莫不真是那山阳县的冤女窦娥,这六月飞雪是满天飞了,还要大旱三年,真真是造孽。”

    “唉,那都好几十年前的事了,我看悬。只希望这和尚到时莫要哭得太娃娃气才好,有损高僧法相哦。”

    “哈哈…是这个理……”

    那白衣僧人对一老一壮的对话置若罔闻,亦不到县衙报注,只是径直走到县衙左道旁一棵老槐树下,面朝槐树数丈之外就地结跏趺坐,一手持碗,一手捻珠,神态慈悲。

    槐树被认为代表“禄”,仕途之士,求官之人多会在家中种些槐树,以望加官进爵。

    这棵老槐树干粗多杈,年代久远。若非近日异象横生,树叶枯黄凋落,否则枝繁叶茂,荫蔽方圆。

    槐者,木中之鬼。

    此时,木中有女鬼。

    一身穿红袍的年轻女子,双手环膝蹲坐于老槐树之中,披头散发,面色苍白凄苦,眼睛死死盯着树干上一只双目圆睁的鸣蝉发愣。知了,知了,我知道你,你却不知道我……

    直至那白衣僧人盘坐于前,红袍女子才收回眼神望向那和尚。

    蓦地,异象突起:

    一幢茅屋之内,木床上原本奄奄一息的中年妇人撒手人寰,一中年书生泣不成声地走到屋外,那头上扎着冲天辫的天真女童,嘴里喊着“知了,知了”手中拿着一节小竹杆,打向屋旁槐树上的那只鸣蝉……这一年,她三岁。

    中年书生因为还债,出于无奈,只得将那女童送与债主婆婆做了童养媳,供早晚使用。她抿着小嘴愣愣地望着爹爹远去的背影,从今以后与父分离……这一年,她七岁。

    一晃数年,那天真女童已是亭亭玉立大姑娘,遂与夫成亲,不想造化弄人,同年丈夫亡化……这一年,她十七岁。

    画风突转,原本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如今已是身着红色囚衣,头带枷锁前合后偃。刑场上,红袍女子喊尽冤枉,只恨有口难辩,只恨昏官当道,只恨世态炎凉,只恨天道不公。监斩官一声令下,刽子手手起刀落,可怜血溅丈二白练……这一年,她二十岁。

    ……

    一帧帧,一幕幕尽入和尚眼帘,不过弹指瞬间。

    白衣僧人面带悲悯,如菩萨低眉,“阿弥陀佛,人生凄惨,莫过于此啊!”

    “嗬嗬嗬…”,一阵阵嘶哑低嚎的声音,发至女子的喉咙深处,如泣如诉,其中夹杂着太多的不甘和冤怨。

    “窦娥氏,你的身世贫僧已知晓,那窦天章不是已经为你平冤昭雪,你何为不转世轮回,又何为逗留在此落得今日这般模样?"

    再看那被称作窦娥的红袍女子,听到白衣僧人这话,“嗬嗬”数声,可恨有口不能言。于是匍匐在地,拿起一根枯树枝欲在地上写明,不想刚一触地,仿佛触及禁制。红袍女子双手抱头,就地打滚,口中“嗬嗬嗬…”哀嚎,痛彻心扉!

    继而十指作钩抓得自己面容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原本苍白的脸上,已是沟壑纵横,触目惊心,分不清哪里是血水,哪里是泪水。

    三岁之时,娘亲去世,她懵懵懂懂,不曾落泪;七岁之时,爹爹离她而去,她对自己说该懂事了,不曾落泪;十七岁时,丈夫亡去,她不曾落泪;二十岁时,人头落地,含冤而死,她想哭,却不能哭了。

    此时,她在哭,像一个受了欺负的孩子,有委屈却找不到一人诉说,有委屈却口不能言。她一良家女子,生前受屈,死后亦不得安宁。

    一时间,无助,悲痛,愤激,冤怨,不甘……涌上心头。

    心中怨气难言,只恨天地不公。

    地也,你不分好歹枉为地!

    天也,你错勘贤愚枉为天!

    只落得血泪涟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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