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武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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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雏凤潜龙(上)

时机,只为有心人而来。

    无论如何都不愿错过今年京都大考,思来想去是别无它法的文轲,唯有沿街一路打听去往李府恳请帮助。

    待寻到李府高高朱门之下将来意言明,令文轲大感意外的是,几天前还追捧她犹如掌上明珠一般的李家老爷、夫人,居然会不与见面,而且就连感觉一向对她亲密无间的李府内外管家也是如此这般。

    其实不光文轲对李家的态度何以如此而大为不解,就连李家的少爷李多福自己也不明白。

    ”这不是别的意思,唉,总之有些事情……一时半会的,你还是不会明白,福儿啊,你还太年轻,你不懂,你还不知这为人处世的方方面面,实在是曲折复杂的很,而后嘛,待你全面执掌了大名酒楼,过个一年半载,经历过了一些风风浪浪,你才会了解为父,为何会就此事,做出今日如此之决定了,你,懂了吗?”李家老爷就为何不愿再见文轲之事,被李多福追问半天,实在拗不过他只好耐心说教道。

    “不懂,当年你一句话都不说,把我送到千里外的边陲之地,那时候我是不懂,现在你对我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懂,我怎么都是不懂,我,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蠢猪,永远都是蠢猪”李多福自暴自弃的说着,憋屈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奉公外出数月的李多福,至前日深夜才终于归府,当他从内管家那里得知到文轲也在京都之时,他的心中自是激动不已,正打算草草交差了事,尽快赶去找他这位亦师亦友的美少女老师。

    这半年多的相思之苦,已令胖子李多福整整消瘦了一圈。

    有的人多年不见,偶然间见了,还是会令人心里感到厌烦,有的人天天在一起惯了,就算一时半会不见,却叫人十分牵挂的紧。

    不成想今日文轲她自己竟来登门造访,喜出望外的李多福正要亲去迎接,却被他父亲不由不分说的给拦了下来,这怎能不令他感到万分的憋屈。

    李家夫人眼泪汪汪的一把抱住李多福,心疼道“福儿啊,那是当年你大哥大姐好端端的无故早亡,爹和娘实在是太害怕了啊,怕你也,唉,这才请神,神……慌慌忙忙的把你送那么远的啊”忙不迭的一边使袖子给李多福擦泪,一边对李家老爷连声劝道“既然福儿他一心想要帮那个小文姑娘,老爷你就赶快写一个吧”。

    “写什么!”大感为难的李家老爷自顾低头皱眉哀叹道“自古都道红颜祸水,果不其然啊”。

    情知儿子半年多来一直不愿谈婚成家,实因心底挚爱文轲所致,李家老爷本来也打算用些手段早日促成其好事,谁知前几日从自家小厮领来的公差口中,详细得知了那件,迄今以然震惊到了朝野上下的边城客栈斗殴一事,李家老爷着实被骇个半死。

    在这京都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除去叛国谋反这等天大死罪,凭李府的金字招牌的确可以摆平任何事,但似武剑阁这种单凭一己之力,便可倾转整个帝国军部五年气运的神级人物,莫说他李府,就是皇家也绝不愿轻易招惹,偏偏这样的人物居然同文轲有染。

    李家夫人眼巴巴的见李家老爷半天不为所动,又见半年前才回到身边,却一直闷闷不乐的儿子此刻竟面若死灰,一副生无可恋的厌世模样,不由得急了,哭着直呼李家老爷哀求道“咱俩摸爬滚打一辈子,混到了如今,无论怎样,好吃好喝好穿好住的是全都有了,可是这岁数却也不小了,这都到了最后,还能再折腾几年光景,不去为你李家的后人着想,你说还有啥比这还紧要的,啊?你难道想要你李家,从此以后彻底绝后啊!”。

    李家老爷被逼的直跺脚,只得无奈道“好好好,拿我李府名义去举荐她也成,不过你要福儿答应,从今以后不许再和这个叫文轲的有任何方式的交往”。

    默不作声的看了一眼父亲,而后转过身去,呆呆的发了半天愣后的李多福点个头,他轻轻推开母亲的怀抱,木然的朝外便走,本想着到前厅待客处最后再见文轲一面,但李多福仅仅只走了几步,又气喘吁吁的折返了回来……

    光阴似箭,眨眼间两个月过去,这一日虽已是整个京都大考闭幕之际,但依照朝廷逢年惯例,帝国丞相当于觐圣殿内,大宴今年京都大考中各科登榜的三甲学子,其名曰:相勉。

    日乘东风而来,冉冉升上三尺竿头,相勉大宴值此良辰之际徐徐开启,亲自恭候在觐圣殿前相迎的唐横,竟见鱼贯而入的众才子中有一女子身影,他不禁一愣,少时纳罕的问起身边作陪的主考官道“今年的京都大考可公正?”

    “公正,绝对公正啊”那主考官闻言大惊失色的连忙躬身禀告。

    唐横皱眉道“这便奇了”示意主考官看向着那女子,问“这个女娃娃,模样俏的顶上天去也就罢了,难不成学问还顶上了天?我的主考官大人,本相问你,她姓甚名谁是哪里人士?今科名列第几?又是那位大人手下的得意门生?”

    主考官略作思索一番后,当即述道“此女姓文章的文,单名一个车可轲,为内宫御膳房总管李家所举荐……”。

    唐横哼了一声,轻蔑道“不消往下说了,一个不过是个会做饭的厨子,自以为得到了皇家的恩宠,就可以在这京都为所欲为,连今年三令五申必须要严明公正的京都大考,他竟也胆敢欺瞒造次,我看他不惜如此这般这般,哼哼,无非是想叫这个女娃娃,在这接下来即将任命的,新一场官界中,弄一出所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风流佳话来,好为他厨子李家颜面上,金上再加金罢了,这简直是荒唐的可以”。

    拱卫在唐横身边的另一主考官马上接口道“着啊,丞相高见,下官曾亲眼所见,这个叫文轲的以前,嘿嘿,的确在他李家开的那间大名酒楼里,于许多达官显贵面前,呵呵,显摆了那么一回”说完他偷偷瞥了一眼已经是满头大汗的主考官,落井下石的感觉使他心底简直乐开了花。

    “文轲!”现已升任御前侍卫统领的姚贲,今日负责相勉大宴护卫总管一职,前后听到文轲这个名字两遍的他,终于想起数月前京都城边斗殴一事。

    “怎么?”见一向处事波澜不惊的姚贲脸上骤然变了色,感到不可思议的唐横忙追问道“姚将军,这个新晋的文轲女殿士有何不妥吗?”

    姚贲当下把数月前文轲同边城客栈斗殴有所瓜葛一事托出,最后不放心的道“不如,立刻将她抓起来,严加审问!”

    “其中还有这般曲直,这倒十分的有意思了”唐横心思转了几转,颇有玩味的笑了笑,不理会姚贲而是转问向主考官道“她年纪轻轻如此,试问是哪一科的才俊呀?”

    “回丞相,她,她是今年天文科唯一中榜的……”主考官正吞吞吐吐的说着,唐横截口打断惊呼道“什么,她会是天文!……”

    一国中,除却其农、商、军、政这四大头等主事之外,最为神秘也是神龙帝国自建立以来所一直最为偏重的就是天文了。

    奈何天文方面近几十年以来,为神龙帝国官家所辖的人才,可说是已经凋零殆尽,而不得不日渐委以重用的玄道紫霞宫,其内部在这几年中也不知出了何等急剧状况,竟也到了快后继无人的地步。

    “她若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学究,本相也就信了,可是偏偏……”每年的京都大考都是由国子监下设,文学,绘画,音律,术工等诸多的科举明目中唯有天文一项是个例外,它是另由天文司全权布局考试。

    唐横深知天文司担纲的那几个老家伙,虽年过古稀但个个是眼高于顶,脾气又奇臭无比的很,平时便是连皇帝想见上他们一面都难,在考试上他们绝不会为了内宫御膳房李家的面子,而随便录取任何人。

    唐横长叹着思忖道“天文司的试题,可不是一般的难啊,已经有许多年都无人中榜了吧,这算术方面的要求近乎苛刻还算其次,最不能叫外人理解的,便是他们口中的一种,一种所谓对星空的悟性,可是这种东西怎么叫人拿捏应考呢,悟性?唉,真是笑话,如此含糊不定的东西,还不是他们天文司的想怎生说便怎生说”。

    唐横身侧两边诸官一听,纷纷点头嘿嘿连笑表示十分的赞同。

    “不过今年,这个叫文轲的小女娃娃能够胜出,此事虽难免令人太过匪夷所思,但想必她的确有些过人之处,不然天文司的这些大老爷们绝不会予以通过”唐横微一沉吟,看了看已经全部分次坐定的众才子,对司仪宣布道“宴会开席吧”说完拽步入殿居正,主考官这才匆匆擦了几把额头上的冷汗,拔腿赶忙随后。

    人生得意当尽欢!

    此刻在这奢华无比的相勉大宴上,今朝中榜的各科才子,一边品赏着美轮美奂的歌舞,一边畅饮着这世上最香醇的美酒,不论是在物欲还是在精神的享受上,莫不是最大之极。

    因见文轲是个女子,想着以后同朝为官处事方便的众才子互相推杯换盏间,竟无一人找她攀叙,文轲正巴不得如此,一个人猫在殿堂角落不起眼处,倒乐意落的个耳根清净,只有一叫段铭的中年殿士有心,正紧紧追承着她左右不放。

    认出此人是边城客店斗殴一事时,因偷画她肖像而引得夫妻当众争吵的那个驻店男客,文轲心下虽感叹和他多少有点缘分,却不得不借口身体不适,婉言谢绝了。

    这段铭那里肯信,依旧是死缠烂打不断,左一句“吃吃吃嘛”,右一句“喝喝喝啊”,纷扰得文轲正不厌其烦时,唐横有意试试这期才子的成色,示意司仪叫停众才子后,朗声道“诸位在座于此的,都是我神龙帝国一等一的人才,日后在官场上飞黄腾达了,诸位可不要记罪本相今日在这相勉大宴上,有所照顾不周啊”。

    众才子轰然大笑,纷纷打趣道“丞相真会说笑,我等日后还要全力仰仗于丞相,谁敢啊”。

    唐横笑了一笑,道“有诸位才俊在此,如今我这丞相之位可说是岌岌可危啊”。

    看了看一时间鸦雀无声的众才子,唐横打了个老大哈哈,接着道“只要诸位日后为国为民,尽心尽力,居功而至伟,这丞相的位子嘛,我唐横还会赖着不交不成”。

    众才子恍然大悟,皆笑道“丞相真是风趣大度”。

    “不过今日嘛,本相要出个题目考教一下诸位了”唐横站起身来娓娓说道“本相唯一子嗣浣青,自幼寄居在外,近来不久才回笼膝下,我唐横虽贵为一国之相,理当为国事日夜辛劳,别无分心才是,但也是身为人父母,多年以来未对我儿尽丁点养育之责,唉,这心中呀,对此事自是长长的感到万分的愧疚呀,所以啊,想要在相府中,另起一套闺阁相送于她。如此不情之请,望诸位才俊帮忙出谋划策一二,这里多有不便,请大家移步翰林院”。

    “浣青,难得唐浣青姊姊会是当朝丞相的女儿,这不可能吧?会这般巧?”静静的听了半天,文轲心下有些异想天开的乱想着。

    此刻除却文轲在关心唐浣青是不是唐横口中所说了半天的女儿,在座的其他人却是另起一样心思,心下无不纷纷琢磨着:这唐丞相出题只是出了个大概,为她女儿盖房子,是写诗,还是作画庆贺才好呢?听这唐丞相的口风,敢情今日若是能在这道题目上胜出,不但以后有染指丞相之位的机会,似乎连唐丞相的女儿浣青也可一并垂青。

    想到此间,众才子一个个无不亢奋的涨红了脸,起身离席前往翰林院时,一路上故意放慢脚步,借机开始拼命搜肠刮肚起来,想着如何能够稳取这第一。

    “说了半天,原来唐丞相是要从新考教我等来了,我曹平不才,唯有诗词方面还算可以”翰林院内众人还未坐定,今朝文科状元曹平,带着几分酒意狂傲的叫嚣道。

    不待曹平说完,画作魁首陈楼不甘示弱道“文采方面,曹兄乃当朝第一,这个小弟决计不敢比较,只是作画嘛,我陈楼却要争这第一了”。

    鹏镇世吏梁潇在今朝京都大考文科一项上虽名列及第,此时他亦起身朗声道“今年京都大考文有曹平,画有陈楼,此事乃我神龙帝国人尽皆知的事情,梁潇在这两方面的造诣远远不及二位,唯有两样齐上方可”。

    曹平轻蔑的瞥了一眼梁潇,拍掌挖苦笑道“照如此说,还以你这什么梁潇梁公子的为第一了,这,嘿嘿哈哈,难得一见的诗画全才啊,我曹平甘拜下风了”。

    真是打架打不死人,骂能骂死人,这曹平的一番当众嘲讽,不说闻言后羞愤难当的梁潇,便连护卫在唐横身边的姚贲,听的也满不是滋味。

    姚贲怒气冲冲的道“这个什么曹平,讲起话来怎这般轻狂讨打……”

    唐横不以为然的道“这曹平不单是今朝的金科状元,确有几分狂妄的资本,暗地里他又是文王那边正鼎力扶持的人,今日先随他去,待往后,哼哼”。

    等着发放文房四宝之时,文轲却见段铭抱臂看天,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有些好奇的问他道“请问段兄,大家都在一心想要怎生法儿胜出,只你却泰然处之呢?”。

    “哦,这是我平时写些文章诗词画画啥的也行,不过同他们相比,我就不在当众献丑了,免得自讨个没趣”段铭说完,碾墨挥毫在刚刚发好的纸上信手写了四个字“千金之家”,便草草上交应付了事。

    见段铭是第一个交卷,责评的主考官自是十分慎重的拿起那纸来照字一念,惹的众人是哈哈大笑,便连唐横也忍不住摇头轻笑不已,心道“这算什么玩意?这也太能糊弄人了吧”。

    左右附和着连声陪笑道“惭愧”,段铭的脸上却是没有感到丝毫的惭愧,见众才子笑归笑,一个个笑完后又都低头卯劲,已经无心胜出的段铭伏在案几上专心看起了文轲,借着几分酒意,他口中嘀嘀咕咕尽是吟诵一些赞美女子的诗句。

    谁知看了一会,段铭却慢慢感到甚是奇怪,只见明艳不可方物的文轲,在这翰林院内进进出出要这要那,委实不知她要搞什么名堂,别人家都是一张纸便够,而文轲居然要了几十张之多,就连她那张桌几上横七竖八的,竟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绘图工具。

    时间一点点过去,除却文轲之外,在三柱香内众才子不论是诗赋还是丹青俱一完毕,相勉大宴司仪前后问了几遍,文轲只顾埋头书写绘画并不予以理会。

    唐横却是十分沉的住气,他微一沉吟,大手一挥,将那些书写完毕的作品一一挂起,以供大家一道品头论足,一时间众才子附庸风雅互拍起了马屁,真是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