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武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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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情窦初开

再次醒来,武剑阁顿感脑袋里一片清明,先前隐隐约约某种心不由身的感觉一扫而空,此时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爽快之极。

    武剑阁飞快的翻身坐起,见身上有棉被滑落,他疑惑的想了一想,下意识的摸了摸脑后,发觉有些隐隐作痛,又瞧见右首旁边紧挨着的梁柱下斜躺着一胖子,侧对着自己眯眼正打着瞌睡。

    不用再去看正面,只消一眼,武剑阁便知道这胖子,可不就是同门师兄弟李多福嘛,武剑阁这才清晰的连想起:自己原来之前和文轲拌嘴,正说些言不由衷的话语时,不知怎的竟昏了过去,一定是这胖师弟李多福来了见到后,找来棉被给自己盖上的。

    想到此间,心里面真和这身上的棉被一般温暖,武剑阁不禁感叹着自己在人事不醒之时,身边还有两个朋友不离左右悉心照顾着,这份情谊实在是人生当中难得的一大幸事。

    只是文轲去哪里了?不会真的被说走了?

    掀开被子,心中带着些许疑问,些许失落的武剑阁站起身来,随意的走了几步舒展了下全身筋骨,但觉体内精力异常充沛丰盈,便拿拳扎马打了几招五禽戏,先由虎步起手,打至鹤行时他引伸跳跃间已然呼呼风响声动四方,早把李多福惊醒,有些慌慌张张的李多福睁眼仔细一瞧,咧嘴开心笑道“大师兄,你又醒了啊”。

    武剑阁收招式,负手点头,道“嗯,醒了”强自笑了一笑,转问他道“你为什么说我又醒了,难道之前,我昏倒过好几次么?”

    “还有我究竟是怎样,被谁从那里救过来的?”顿了顿,武剑阁接着再次问道“我只记得我当时昏迷过去的时候,好像是文轲在,可是她一个弱女子,不可能,那么是李沐峰师兄?还是你?这整件事情的详尽经过,你知不知道?”

    李多福点了点头爬将起来,呆了一呆后似下了很大决心,答非所问的道“你,你原不该对她那么凶的,她,她对你那么好……”。

    武剑阁奇道“谁?我不该对谁那么凶?”见李多福几番欲言又止,他火爆的脾气那里按耐的住,只是念在这胖师弟多少有恩于他,好歹忍住了。

    李多福性格本就老实懦弱,方才的话语能够说出来,已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勇气,又见平时爱打架惹事生非的师兄武剑阁,凶巴巴的脸上已露出不悦之色,是以再要他提起胖胆,多说一句也是不可能了。

    又等了一等,见李多福扭扭捏捏半天还是不说,武剑阁气归气,一想这胖师弟性格向来如此,索性便也没再追问,他大步径自走到棺木前,望着师父的灵位,武剑阁禁不住内心一阵感触,流下两行热泪,噤声问道“师弟,师父他死的很惨,这个仇你报不报?”

    “我……”李多福面色上一时颇有些为难,犹豫再三后,他还是拿捏不定。

    武剑阁皱着眉头喝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他白教你怎么多年,想不到,原来你李多福竟是这样的人”。

    “住口!黄毛小儿!不许侮辱我家少爷!”大喝声中两个大户人家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怒气冲冲的从大门外冲了进来,武剑阁虎目一瞪,冷冷的瞪向二人,语气不善的问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他们两个是我家李府的内外管家”李多福急忙介绍道,怕双方言语上冲突起来,又忙分别对双方劝道“二位叔伯不要说我剑阁师兄”“剑阁师兄你不要生气”

    武剑阁看了看李府的内外管家,又看了看李多福一眼,见三人服饰一个比一个华丽非常,这才意识到了点什么,不由得酸溜溜的道“我说你这头蠢猪,怎么这般贪生怕死,原来还是什么李府家的大少爷,我武剑阁,平常真是看走了眼,那这就难怪了,我说李大少爷,我那刚说的那些,你就全当放屁,当我没说!”。

    “你……”李府内外管家差点没被武剑阁的一番话气死,放眼全京都都是赫赫有名的李府家的大少爷,岂容他人轮番侮辱,二人正要对武剑阁愤起反驳,李多福无力的对李府内外管家起手示意“千万不要起冲突”,他低着头有些语无伦次的道“是,师兄说的对,我是猪,还,还怕死。不过文轲她对你很好,很好的。突然间失去师父,你,我,谁都很难过,可是人家在十天前,同样不幸失去了一位至亲之人,而且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在这个时候,她,她还来照顾你,你不该这样的”说到最后,李多福竟鼓起勇气道“武剑阁,文轲她那么好的女孩子,你不能再欺负她,对不起她,要好好珍惜,照顾……”。

    不知李多福和他的两个管家何时离去,武剑阁的耳中,一直缭绕着李多福方才所讲的那些话,“文轲她居然可以忍着失去她自己唯一亲人的悲伤,来照顾自己,而自己眼前却只顾着报仇,丝毫不管不问身边人的喜怒哀乐,同文轲相比,自己真是幼稚的可笑,连在武馆中,自己一向瞧不起的李多福,都比自己懂事成熟的多了”武剑阁正埋头自我责怪间,察觉到文轲静悄悄的从背后走了进来,这一刻,武剑阁真不知道是不是该立刻跑过去,对她好好感激一番,仰还是怎的。

    如今的自己,背负着师父的血海深仇,仇家如此之多如此之狠,报与不报都是自身恐难保也,这个女孩子对自己可谓情深切切,只是这份情,如今的武剑阁实在不敢心安理得的坦然接受。

    你对我这般好,我终于才知晓,只是此刻不安的我,怎能连累你。

    武剑阁抬头转身,目不转睛的仔细留心去看,才发现文轲时常都保持着的,那一双明亮迷人的大眼睛里,有些红红的血丝,而她那玉润般光泽的颜面上,已少许的有些令人怜惜的憔悴之色,连着那略带俏皮的唇角边,总是隐含着的自强自信的笑意,也不再见,取而代之的竟是浓浓的一抹忧伤。

    武剑阁只觉得胸膛里似有些什么东西烧了起来,深深的吸口气,慢慢呼出,他的内心稍稍感到舒服了点,但文轲接下来做的事,又使他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

    只见文轲将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梯级食盒,放到他面前一边逐一拆解摆开,一边关心的道“你一定饿坏了吧,我给你带了很多好吃的,你快点来吃,这儿还有热鸡汤,凉了的话……”

    怔怔的看着那几份搭配可口的菜肴,武剑阁忽觉文轲对他的这份情谊,有些太过突然,太过沉重,他真有些快承受不住,是以他丢下文轲,一言不发的朝外便疾走。

    为师父复仇的事,他只想尽快做一个了结,如果一切如愿,再论其它。

    文轲一愣之间,忙追了出去,只是武剑阁的脚步何等之快,文轲才追到门外,武剑阁人已消失不见。

    望着寺庙外漆黑一片,禁受着无情山风呼啸,文轲感到有点害怕,只是十天前获知爷爷王图的噩耗,面对至亲之人离去,竟未见其最后一面,文轲一半异常坚强一半异常柔弱的内心里几近崩溃。

    而月前,孤身前往京都白云观的路途中,机缘巧合下,又亲眼见到亦师亦友的介生武馆馆主武仲景惨死。

    自己当场费劲搭救回来的,这个对己有救命之恩的武剑阁,瞧他这架势准是要去报仇,难道眼睁睁的,又要失去一位一生当中都很是重要的人?

    文轲咬了咬嘴唇,毅然的冲进黑夜决定去找,只是这个有些一根筋的外国大男孩,此刻会去那里?

    子夜时分,天空降起了丝丝蒙蒙的细雨,这漫天的细雨中,掺合着深秋之季那许多的惆怅与凋零,使人越发感到万物的凄冷与决绝。

    或许是心有灵犀的文轲找寻半天,不知不觉间竟找至介生武馆附近,远远的已很是疲惫的她,朝介生武馆门前方向一望,欣喜的发现武剑阁却在这里。

    只是不知何故,武剑阁整个人竟绷的紧紧的,立在武馆大门前的石阶下一动也不动,瞧他这副倔强负气的样子,显是被人堵在了门外半天。

    再望介生武馆门楼檐下,那在门前堵住他的不是别人,却是介生武馆的张大管家,先前双方似有一番冲突,眼下彼此气氛有些僵持压抑。

    那张管家远远的瞧见是文轲走来,他正在发苦的神情为之一震,立刻扯起了大嗓门喊道“哎呀,文姑娘怎么又回来了,你是哪天回来的,咳咳,那个,文姑娘你,知书达礼又会教书育人,今天这个理儿,还请麻烦文姑娘你,给这位武公子好好说通一下下”。

    “武公子?”文轲闻言一愣“怎的这介生武馆的张管家,平时称呼武剑阁不是武少爷的吗?今日这言语之中,对我也有些生疏见外……”走上前去吟吟施了一礼道“究竟是何事理,还请张管家细说”。

    当下张管家站在原地,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文轲一听之下,才知原来偌大个介生武馆的地契房契,已被官家勒令收回,名下所属一切财产也一并充公,至于武馆门下诸多弟子同时亦被遣散一空。

    人亡家破!不难想象此时武剑阁的心里一定是难受至极,文轲看着武剑阁时,鼻子酸酸的差点忍不住想哭,他此时的处境和自己的命运,差不多的都是一般凄苦可怜。

    同病相怜的感觉,使得文轲突然想去抱住武剑阁好好大哭一场,只是她咬了咬嘴唇,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一向矜持的她终究是忍住了。

    “……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其实很不容易的,整天尽心尽力提心吊胆的,只求主人家好心赏碗饭吃罢了,其它的那敢随便做的了主。要说以前的主家武仲景武老爷,对我等是很不错,但如今这里既然已经易主,我等即蒙新来的主家不弃收留,自当该为这位新主家守好门护好院的,呃,可这位武大少侠今晚非要进去,说要看看些什么,这,咳咳,唉,文姑娘你瞧,你能不能好好劝劝他……”那张管家滔滔不绝的叫苦一番后,可怜巴巴的对文轲哀求道。

    极爱面子的武剑阁,哪能忍住张管家在文轲门前一再聒噪,不等张管家说完转身便走,只是这一次,他刻意放慢了脚步,走到文轲的身边时,虽然武剑阁还是一言不发,但他身形停了一下后,才慢慢向前走去。

    文轲一见会心的赶忙跟了过去。

    看着文武二人渐渐一路走远,张管家终于是松了口大气,对左右两边为他撑伞的小厮吩咐道“关好大门,守好院落,今晚你们巡更打卯时,务必要仔细留心些,方才那个黄毛的小子,可不是安分的主,若是出了岔子,你们都给我滚蛋,记得有事赶快叫我”说完打着哈欠径回房休息。

    左右为张管家撑伞的小厮,躬身待张管家一走,顿时神气起来,二人收起雨伞,大模大样的对大门旁边背影角落里,一个着布衣的少年指手画脚道“唉,那个你,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闻言,布衣少年神情先是一窒,木然的愣了几息后,才低低的回答道“柳天雷”

    那小厮不耐烦的接着道“哦,柳天雷是吧,那今晚这大门就交给你看好了,你可不许睡觉,即便打个盹也不行,不然我们知道了告诉张大管家去,叫他罚你半月工钱”。

    “这傻家伙刚来咱这,好像还没干两天吧,你说罚他那么多,他会不会吓跑”一个小厮接耳提醒同伴道,那小厮摇头表示不会,对柳天雷道“我们两个先去里边看看,有事你就叫我们,没事就算,机灵着点知道了吗”说完二人一对眼色,转身笑哈哈的进了院内,互相拿着柳天雷这个人和名字取笑,找地方睡觉去了。

    “方才那个少女好美,只是看起来怎么好像有点熟悉的感觉,她……”对于那两个小厮的言语取笑,柳天雷丝毫不在意,只是想着方才自己一眼看向那个文姑娘时,那个文姑娘娘也同时看向了他,虽然彼此的目光一触即分开,但生平从未蒙面的两人间,彼此的从对方的眼神中,似乎同时感受到了些什么,只是那种感受究竟是什么,一时又有些说不清楚。

    “……她姓文?文字的文吗?她好像我很小的时候,父舅家来的那个小姑姑……那个小姑姑后来不是说嫁给王府当王妃去了……这件事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只有我爹以前天天见人就吹,后来不知怎的也不再提起……”柳天雷摇了摇头,毕竟那时候自己年幼记忆有些遥远,有许多事记不太清了。

    关上沉重的大门,柳天雷缩到大门一边角落的犄角旮旯里,从怀里淘出一个用体温温热的干窝窝头啃了几口,便倒头合衣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