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雨疏风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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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朦胧

    那个时候,我近乎“天真”的以为,打人与被打都是寻常甚至必须的事,就如吃饭、喝水、呼吸一般不可缺失,都是正常生活的一部分。而我与姐姐还有母亲,便是那生来就要挨打的对象,而父亲便是生来的打人者,这是每个人命中注定的天职,不可违背。



    因此,对于当初的那些个“无知”的孩童们,无论他们如何打我骂我辱我谤我,都不能使我感到任何的气愤,更不会让我掉任何眼泪。只因,我从未见过受伤的蚂蚁蛐蛐们会流泪。



    故而,我时常只将身体的疼痛,与味觉上的酸甜苦辣混为一谈,直认为那是一种感知罢了,一种被称作“疼”的感知。



    那些率先伸出罪恶之手的孩童,见到木讷呆傻的我,并未因他们的推攘而有“反抗”,固而胆子逐渐变得大了起来,动作心思也越来越阴冷,由最开始的推攘变成拳打脚踢,由最开始的一人演变成四人齐上。



    这一切发生的毫无征兆,毫无逻辑,哪怕在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但是,我从未恨过他们,因为在我的心里,从未有过他们,因为我的过去,承载着太多太多。



    可是,随着时间的沉淀,岁月的积累,在偶然的一天,我突然想明白了善与恶的些许源头,亦明白那些彰显在天性中的不得已。原来,这世间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善与恶,有的,只是具体的距离得失罢了。



    而当初那些打人的单纯无辜的孩童,他们只是跟着最原始,最天真无邪的本能去做事情罢了。在深层的意识里,他们其实并不懂什么是善事恶事,也不懂人之为人。很多时候,他们只是大人利益世界中的玩偶,被道德和强权牵着摇尾乞怜,无知的上演一幕幕良善丑恶。



    “打他,打他,打傻子了,打傻子了“,几个小孩兴奋的叫道,言语中充满自豪,仿佛是在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急着表现。



    “别打我弟弟,你们别打我弟弟“,姐姐一边跟那个叫王乐的男孩厮打在一起,一边又带着哭腔哀求的的叫道。



    可一旁的几人,听到一向蛮横的姐姐这番语气,更加兴奋,继续高亢道:“打傻子喽,打傻子喽“,全然不理睬姐姐言语。



    姐姐见几人下手更重,而趴在地上的我,满身满脸都是泥泞的脚印,一时凄愤难抑,“啊“的尖叫一声,也不知从何处生出多余的气力,一下子掀翻了与她厮打在一起的王乐,从地上爬了起来。



    紧接着,姐姐迅速从地上捡起半块砖头,二话不说就朝着打我的几人冲了过来,猛地便往其中最近的男孩脑袋上盖去,狠辣果决,没留丝毫情面。



    “嘭“,只听一声闷响,那男孩甚至来不及叫唤,便轰然倒地晕死了过去,肿胀的后脑勺血泉涌涌。



    而身边几个孩童惊见这番模样,顿时吓得失色大叫,立刻作鸟兽散。但姐姐并未因此停手,悲愤怒极的她此刻已失了理智,继续提着带血的砖头,追着他们中跑的最慢的女孩便要打去。



    “妈啊,救命啊,救命啊!晓男姐打人了”,女孩梨花带雨哭着逃跑,可怎奈姐姐要比她大两岁,追速度的更快些,眼瞅着就要用砖头猛砸了去。



    正当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姐姐的身后却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张晓男你个疯子,快点住手”,却是那先前被莫名掀翻的王乐,不知何时从后面追了上来。



    只见他在说话的同时,身子猛的往前一跃,重重压在姐姐身上,竟直将毫无准备的姐姐扑到在地上,救了小女孩。



    涕泗横流的女孩见到这一幕,又看姐姐提着血淋林的砖头,就倒在自己的脚跟下,心里更加慌乱害怕,尖叫一声飞也似的逃跑,速度更快。



    “把砖头放开”,跟姐姐缠在一起的王乐向姐姐吼道。



    “哼”,姐姐不发一言,喘气咬牙想要挣开。



    “你特么疯了吗,还不去看看你那傻子弟弟”,王乐眼神中闪过一丝皎洁,又跟姐姐吼道。



    突听”弟弟“这一言语,姐姐神智猛地清醒了许多,瞪着眼睛看了一眼王乐,然后突然放开手里拿的砖头,紧接着,张开嘴便朝王乐胳膊咬了下去。



    “啊!你这个疯子,你是狗吗?“,王乐撕心的大叫,但并未还手,竟不知为何而硬生生的忍住疼痛,任凭姐姐发泄。



    几丝血迹,顺着姐姐的嘴唇点点流淌,混杂着酸苦的眼泪入喉哽咽,如此僵持不止多久,直到忍不住疼痛的王乐叫道:“姑奶奶你放口好不好,我认输了还不成”。



    姐姐听到王乐说认输,迟疑了一下方才松口,然后迅速起身,朝着趴在地上的我跑来。



    “小弟你没事吧,快起来让姐姐看看“



    姐姐焦急的将我拉起,一边拍打着我身上的泥土,一边查看我身上有没有伤痕,直到确认没发现什么,方才放心。



    “我们快点回家,马上走“,姐姐抬眼瞅了一眼晕死在地上的男孩,没有丝毫表情,非常冷静的说。



    “嗯“,我听话的回答。



    “从东边那条路走“,不远处的王乐突然说道。



    突然听到王乐言语,姐姐只微瞟一眼他,但并没有作理会,只顾带着我小跑而去,方向正是抄着东边的小路。



    夕阳西下,大地逐渐陷入昏暗,姐姐紧紧牵着我的手微微颤抖。



    只是,那时的我们,并未回头注意过身后站立的那个男孩,那个后来让姐姐爱痛不舍,遗憾终身的男孩,那个同样悄悄在背阴里,默默保护我的人。



    “你竟然敢咬我“,凌乱的风中,王乐痴傻盯着我们的背影,眼神闪烁,喃喃说到。



    或许那时得他,也同样不晓得,一颗朦胧的种子已经悄悄种下,并最终会随着时间的浇灌,逐渐长成参天巨树,直到他再也无法拔除,深深的耕织在生命得田野,成为一生的信仰与追逐。



    一路躲藏,姐姐终于带着我跑回了家。就在进门得一刹那,姐姐微微舒气,好像放下了什么紧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