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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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沂山风云

    wed oct 29 10:05:25 cst 2014

    过不两日,眼看穿过治县,便是山东地境,二人均觉欣慰。此地在红巾治下数年,百姓久承太平,是以百业兴旺。于县大街左右而望,诸多高楼美宅栉比鳞次,街上人潮滚滚,望之好不繁华。二人见此场景,皆是颔首而笑。

    二人行不多久,忽见一高一矮两人沿街疾奔而来。高的那人浑身血迹斑斑,面色本十分慌乱,眼见薛沈二人策马缓行,面上忽现喜色。待奔得近了,忽地身形暴起,一掌往重山肩上按去,喝道:“下去!”

    薛重山见那人掌法虽见高明,然内力似有不足,也不为意,含笑伸手拨去。那人手掌本已触及重山肩头,忽觉肩头遭人一带,身形便向路旁跌去。那人身子凌空一伸一缩,落地虽是不稳,竟不见跌倒。

    那矮个子却是个十多岁的少年,眼见这人突袭不成,慌忙上前扶住,问道:“武叔叔没事罢?”那人面皮红涨,似是极为懊恼,正要开口,街北忽有快马奔来。那人回望一眼,面上现出一股绝望之情,扶胸叹道:“天要亡我沂山派于此了。”伸手在那少年脸上轻轻抚摩,温声道:“文远,叔叔怕是只能护你至此了。那些坏人来了,你怕不怕?”

    那少年一挺腰躯,双手握拳,朗声道:“文远不怕,坏人来了,文远和叔叔一起打那些坏人。”言语间眉心自有一股英气逼出。重山见他年少胆豪,暗暗点头:“早闻北地英豪,俱是元龙豪气,不想如此小儿,亦有这等胆识!”

    那几骑转眼即至,马上众人服饰各异,神情却是一般的凶狠,各拿兵刃在手。一人打马上前,扬鞭虚指:“武元锡,连杨伯川也被擒了,你却要带这小子逃到哪里?”

    那武元锡惊呼道:“甚么,掌门人在你们手中...”那汉子黑脸短须,望之气势不凡,此刻哂笑道:“小崽子累得我等穿州过府,一直从山东追到此地,今个儿便要你们父子团聚。”

    骤见一条人影扑上,青峰直指那黑脸汉子胸腹,口中兀自喝道:“文远快跑!”那黑脸汉子面貌粗豪,手中钢刀却是轻劈虚抹,其势竟分外轻灵空韵。武元锡剑法本也不弱,然重伤下又奔逃两日,未得休养,身体实已疲惫至极。眼见那黑脸汉子刀法轻奇,莫辩来迹,暗叹道:“我命休矣!”

    那黑脸汉子眼见一刀功成,正自窃喜,眼前忽地电光一闪,只觉手里一轻,低头看时,手中仅有刀柄在手,这才细细打量起薛沈二人。他见沈狂腰悬宝刀,心知方才必是此人出手,又因他长居山东境内,熟知一应事物,已将沈狂身份猜出,低声道:“尊驾刀法高绝,可是沈盟主?”他那几名同伙听到这里,俱显不安。

    沈狂不置可否,哼声道:“你这手夜行刀有点意思,可还要斗下去?”那人见他一语便已道破自家身份,不由两股颤颤,道:“您老是天下使刀的祖宗,在下这点微末伎俩哪还敢献丑。”言罢更与几名同伴互望,已生退意。

    沈狂哈哈大笑,骂道:“不成器的东西,你等学刀便是为了欺负孺子么?”那人面皮一红,赧颜道:“我等虽非侠义中人,却也不是那等专欺妇孺之辈,此事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沈狂见他神色俨然,不似作伪,不禁奇道:“你几人身份不低,向在鲁西北啸傲。你且说说,此次为何自降身份,迫孤害寡?”一马脸汉子拍腿苦叫道:“我的爷,兄弟们多在九省治下叨扰,承着爷的人情,本来沈爷要管的事,我等自是知无不言。只是此事实是事关重大,您老就不要多问了。否则两下撕破脸皮,这可如何是好。”

    沈狂哂笑道:“说甚么撕破脸皮,莫非天下还有我沈狂惹不起的人么?”言讫手抚刀鞘,傲气毕露。那黑脸汉子嗫嗫嚅嚅,只拿眼不住地东张西望。沈狂还待要问,薛重山道:“既是藏头露尾之辈,便不值得你我去问。”沈狂笑道:“薛兄所言甚是!”随又冲那几人道:“寻常江湖仇杀打斗,我沈狂懒得过问,可谁若要屠人满门,须得我手中破军答应。你等不妨告诉背后主使之人,他如此做派,我与薛兄迟早与他一会。”

    那黑脸人陡然一惊,颤声道:“这...位...?”重山冷笑一声道:“我是薛...重...山!”山字方落,场中数人齐齐惊呼。世人尽言薛重山五年前战死泰山,未想今时侠踪复现,怎不教群小胆寒!那黑脸汉子惊道:“英侯,您老竟还活着...”那武元锡忽地扑倒马前,哭道:“求英侯出手,救我沂山派。”他身侧杨文远盯着重山,满眼尊崇。

    重山叹一口气,点头道:“你起来罢。”又对那黑脸汉子道:“沂山派掌门何在?”那黑脸汉子遭他一问,立时如坐针毡,唬得小儿一般,背后竟沁出汗来,想说不知,却又开不了口。重山观他窘态,仰天笑道:“我五载不出,世上竟横生出这许多鼠辈。”也是他威名过重,那几人见他显已动怒,俱是大汗淋漓,那麻脸汉子嗫嚅道:“既是您老发问,我等不敢隐瞒,杨伯川目下尚在沂山,另有他人把守。”

    重山抬首往东北向眺望一眼,长吸了口气道:“沈兄先行一步,我不日即到。”沈狂急道:“你遁世五载,历尽万劫,所为何来?”重山低头半晌方道:“事有轻重缓急,今雪莲既觅,我便不去,她亦能活。而沂山一脉,今无我则必衰。”沈狂叹道:“仙姝僵卧五载,醒后如能见你,岂不美哉?况以你我之名,这伙人莫非敢不放人?”重山苦笑道:“我不忍同道受苦,更怕见到意外,此事便这么定了,沈兄不必多言。”言罢自怀中掏出一物,扔向沈狂。

    沈狂接过来物,心知手中所握,正是天山雪莲。眼见它被油布所裹,包了一层一层,心中感慨万千:“若非此物活死人,肉白骨之功,眼前这人又怎会遁世五载。而今他一入江湖,竟又为素不相识之人,竟将这绝世珍物随手托付。莫非在他眼中,这雪莲和那人,尚不如一个杨伯川?”一念及此,他不愿再想,喝道:“薛兄,七日内你我平山相会!”猛一夹座下神骏,打马飞去。

    他这一去,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哪里不对,似有猛兽在前,此一行必有大变。只是他性子颇坚,前途纵有刀山火海,亦不能阻我分毫。一念及此,马鞭一振,直往平山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