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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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阎罗仙境

    wed sep 05 17:36:18 cst 2012

    他长途跋涉,又兼饮酒无度,此时身心俱疲,入水即恣意搓洗,借以祛疲。水雾缭绕中,楼下喧闹之声似也不闻。过不多时,忽又闻人叱道:“你断非邱天鸣!”其声急促沉闷,发声之人显已重创!

    那呼声正是孙煌所发,他心知必有天大变故发生,否则这名满天下的一代宗师不会语声惶乱。沈狂顾不得身上水汗淋淋,急急披了衣衫扑出。方一出屋,已见孙煌房内灯火尽灭,黑作一片,随又有三道人影扑出,沿廊间奔走。沈狂睚眦目裂,怒喝道:“哪里走?”一掌抓向末尾那人后背。

    那三人方做下大手笔,又惊又喜,正要抽身而退,不期沈狂扑出。最后那人方闻喝斥之声,已觉背后一股浑厚掌风袭来,只得回身拍出一掌。

    沈狂此时才看清这人面貌,却是个四旬汉子,面容削瘦,颔下几缕长须,望之颇有出尘之资,只是相貌极为陌生。冷哼声中,四指散开,数股锐利劲风袭出,随又沉肘翻腕,一掌斜斜削向那人腕间。

    那人冷笑连连,左手上扬,袍袖坚逾生铁,早截住自沈狂指尖射出那几股劲风,右掌下移半尺,正中沈狂手掌。沈狂不知其人来历,本想留下活口,是以未尽全力。二人掌力相交,那人掌间一股极充沛淳厚力道荡出,竟将其震退两步。那人得沈狂这一掌之力,身形纵得更快,眨眼功夫,便已随另两人顺走廊蹿出窗外。

    沈狂虽知三人有鬼,却不虞手下如此高明,一时又惊又怒。正要沿窗跃出,忽又念及孙煌,只得叹息一声,任那三人消逝。

    他折回孙煌房内,方一入屋,鼻中已嗅得血腥。他大吃一惊,暗道一声不好,低呼道:“侯爷、侯爷...”喊了数声,也不见有人回应,霎时在这闷热时节,一颗心好似坠入深海,让人觉得凉飕飕的。慌乱中也忘了燃灯,只凭一双厉眼四顾。

    他内力雄厚,双目如电,暗中亦能视物,况且他房中灯光投来,此间景象已能看清几分。只扫了两眼,便见东面桌旁伏了一人,忙颤声道:“侯爷...”那人却倒在地上,纹丝不动。

    此时他已知须臾之间,早生巨变,冷汗透背而下,脚下更是如铸生铁,寸步难移!待其勉力上前,鼻中满是腥膻之气不说,脚下更是黏稠一片。他颤手摇摇那人,早无半分反应,呆上一呆,忽悲号道:“侯爷,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原来他早借自己房中投来的些许微光,看清伏尸桌下这人正是孙煌!

    他与孙煌相交多年,向来视其如兄如父,此刻见之离奇殒命,虽是豪胆,也不禁魂飞魄散,一时心潮跌宕,情难自平。抚尸悲痛良久,也猜不透那三人来历,一会儿想到伍天赐,一会儿念及朱辞修,思来想去,也未能理清头绪。

    他正自胡思乱想,房中忽然一亮,随又有人惊呼道:“发生何事?”抬头看时,却是顾掌柜带了几名武师。

    那顾掌柜见了此间情形,暗暗叫苦:“伍城守命我好生服侍二人,不想铁蹄方去,此人竟已殒命楼中,我该如何交代。”询道:“这里究竟发生何事,为何这位贵客...”

    沈狂闻他催问,这才缓过神来,恨声道:“你速使人通报,唤伍天赐前来受死。”他思及方入运城,短短一日三次遇袭,只觉在这运城之中,也只有伍天赐有此能力,虽是不敢确认,却也得奋力一试。

    那顾掌柜听他语带不详,惊道:“尊客之意,莫非指伍城守害了同行?”

    沈狂冷冷道:“你只管唤了伍贼前来便是,其他休要多言,今日若叫不来伍贼,休怪沈某宝刀无情,拆了你这鼎玉楼。”

    那顾掌柜身后那几名武师听了沈狂这话,心下俱皆忿怒,有心上前,因未得顾掌柜指示,只得强行按捺。那顾掌柜却知眼前这人开罪不起,冲一人吩咐几句,那人忙点头离去。

    沈狂瞪视那顾掌柜道:“适才我听到喧闹声,想来顾掌柜与那三人打过照面了?你且与我细说这三人入楼详情。”

    那顾掌柜回思片刻,道:“尊客入楼不久,楼下又来三人,嚷着要与故人相聚,并详说了尊客同伴样貌。即便如此,我也不敢轻易带人来扰了二位清静。正要通报过两位,不想那三人一路吵闹,径直奔上楼了。要说我楼中倒也豢养了不少武师,不想十多人竟拦不住那三人。”说到此,看向身后那几人,那几人面上一红,羞赧万分。

    顾掌柜这时又道:“说来也怪,那三人一个瘦过一个,我满楼师傅无论高矮胖瘦,只要上前便倒。您说,这不是邪门了么?”又冲身后一人道:“苏大,你来说说当时情形。”

    一壮实男子上前道:“嘿,要说那三人,手底下真有绝活。我楼中数十位兄弟,武艺虽不敢说精熟,却胜在人人壮实。不想一逢其身,也不见对方举足提手,我等无不腰胯一软,立觉脚下不稳,人也就跌倒地上。”

    沈狂听到此间,心头微微一惊:“照这苏大所说,那三人所使的到似沾衣十八跌这类功夫。但凡深谙此道之人,功夫必然精纯,只是放眼整个江湖,能达此境的怕也不下百十之数,我又该如何断出此三人身份。”霎时只觉心头一片迷茫,好似坠海之人,眼前尽是水茫茫一片,丝毫寻不到方向。随又灵机一动,忽然想到:这三人武艺如此高明,断非籍籍无名之辈,莫如我问清这三人相貌,日后四处打探,定能知其根底,倒时也可为孙侯爷报此深仇。遂向那苏大询道:“你且向我细说那三人长相面貌。”

    那苏大稍思半会,道:“这三人最年长者不过四十,容貌削瘦,面色稍黄,颔下还留有长须,一副仙长模样。”沈狂心知他口中所说正是方才交手那人,细想之下,这苏大所说倒也相似,想到孙煌临死前所说那句“你断非邱天鸣”,心下疑虑丛生:这人外貌果与埋剑楼邱天鸣有几分相似,但侯爷临死前却直指其实,言之定非其人,这却为何?

    他想了半晌,也未理清半分头绪,便道:“你且接着说。”那苏大又想了一会,忽面色一寒,颤声道:“那第二人年纪不大,不过三十上下,浑身罩着一股刚冷之气。瞧人时两眼好似刀子,能透入心脾,生着一副鹰鼻,面上神情冷淡,让人瞧了就怕。”

    沈狂听他所说,更是生疑:此人容貌奇异,生平所遇之人,唯衡山萧敬石与之相符了。只是衡山派历来与红巾交好,萧敬石又岂敢行此悖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