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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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风波初起

    sun jul 29 14:44:43 cst 2012

    那人面色愈发不善,满面净是忧情,拿眼凝视沈狂良久,忽松开缰绳,抓住沈狂双手,道:“胜天,我向来视你为知己,今日有些话不得不说了,还望你莫要声张。”

    沈狂见其郑重其事,只觉无比惊诧:要说这人来头之大,武艺之高,胆色之豪,天下真无几人可及。此刻竟有事让他显此焦态,看来定有天大的变故了!”挣脱那人双手,自腰间抽出“破军”,“噌”得一声拔刀出鞘,道:“侯爷信不过我沈狂,也须信得过我这把刀!”

    那人替沈狂还刀入鞘,点一点头道:“我自是信得过你,否则这等大事我也不会说与你知了。”

    沈狂双眉紧锁,道:“侯爷请示下。”

    那人吐出一口长气,这才道:“不知胜天看朱辞修其人如何?”沈狂奇道:“莫非这事竟与此人有关?”那人也不说话,只微微点一点头。

    沈狂思忖片刻,道:“这人曾歼哈达嗤于濮阳,退伍子敬于汉水,行事果敢决断,为人有勇有谋,实是统兵良帅,日后自当名留青史。”

    他说完这些,只当这人会心生欢喜,不想那人面上忧虑更甚,良久方道:“便连你沈狂也只知斯人善将,而不见峥嵘其心,看来我红巾必逢大噩。”行了几步,苦笑道:“此人才干过人不假,然外忠而里谲,表宽而内厉,他如此束情敛性,定是有吞天壮志了。胜天你是不知,自我与重山之后,我数十万红巾将士,再无一人封侯,独此人归我红巾不过三年,已是被敕封为昌明侯,这其中虽多归功于他那些战功,却也离不开他那些人所难防的机巧。嘿嘿,偏偏军中众多将领竟无一人生妒,此人素待众将以伪善,事明王以假忠,手段之高,心机之深,当真无人可及了。我若与其他人说到这些,别人必当我嫉贤妒能,如此深忧,也唯有胜天才可吐之。”长叹一声,似已轻快不少。

    沈狂听他说到这里,笑道:“侯爷说笑了,胜天自知侯爷最重英雄。当年薛兄与小明王初识封侯,侯爷虽也曾有过不快,其后不也爱极薛兄么?”面色转忧又道:“这朱辞修既如此处心积虑,但不知有何惊天阴谋?”

    那人叹道:“我看这厮所图,乃小明王之权,以掌我红巾数十万众,进而谋取天下。“目中凶光一闪,又道:“他每每领兵出征,行军打仗之余,必搜罗当地绝色佳丽送与小明王。唉,要说小明王这身子骨败得这般迅疾,多赖此人之功。更有甚者,两年前,小明王将寻访当年西凉山宝藏之重任也尽托此人。他寻了两年,只称未见端倪。然则我暗查之下,竟得知他营下将士月月粮饷竟是军中其他将士两倍,更不说他投我红巾时所率的那些旧部了。”

    见沈狂若有所思,那人又道:“军中诸将,多不识此人险恶,如今个个与之称兄道弟、手足情深,便连邵荣、天德也与之走的极近。我只恐此次前来运城与胜天相会,小明王身侧再无忠信,这人若做下谋逆之事,我孙煌百死莫赎其身了。”原来这三眼黑面大汉正是名动天下的红巾军“威胜侯”孙煌。

    沈狂听孙煌此言,不禁讶道:“此人入红巾不过三载,竟能收买到这些军中宿将,手段委实可怕。”思了片刻,不禁疑道:“侯爷既知小明王形势堪虞,为何又要亲赴运城来与我商谈结盟之事呢?”

    孙煌苦笑一声,道:“我何尝不知小明王形势危殆,然则此次前来与九省绿林会结盟事关重大,我又怎放心他人前来?况且...况且...嘿嘿,小明王亲自点将,全军大将附和,一意着我前往,我又怎能不来?唉,只怕这些将领,便连小明王都是受了那厮鼓动了。”

    沈狂“嘿嘿”笑道:“韩林儿伴虎而憩,到也辛苦。”二人说到此间,已临运城城门之下,眼前虽不见高墙厚壁,却自有一股古朴浑厚之意。此城地处三省交界,自五年前被拳皇军攻占,深为司徒曜所重,小小一城,竟不惜大耗军力,伏兵数万之众。也因踞有此城,让拳皇军辗转晋豫陕极为方便,不过几年间,便已打通北向二省。此时城门下黑甲林立,刀枪分明,让运城大显重镇风范。

    二人正要入城,城内蹄声大作,过不片刻,二三十骑如飞而来。眼见沈、孙二人正在城门处,当先那将急忙滚鞍下马,躬身抱拳道:“不知威胜侯、沈盟主大驾运城,未曾远迎,请恕在下不恭之罪。”

    沈孙二人冷眼瞧向那人,却是个威武大将,面皮泛黄,肩挎长弓,背负箭壶。沈狂面无表情道:“小李广伍天赐?”那将略一欠身,道:“正是在下。”孙煌笑道:“我与沈盟主偶经此地,怎敢劳拳皇麾下飞将军亲迎。”

    伍天赐笑道:“孙侯爷、沈盟主俱是当世的豪杰,若拳皇大人在此,也必不会怠慢了两位。今我既奉命掌管运城,定要替拳皇大人好生招呼二位。两位请随伍某入城,也好让伍某稍尽地主之谊。”

    沈狂瞧了一眼孙煌,见其面无表情,道:“伍将军无须客套,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素对拳皇军少有好感,也就不便叨扰了。”

    也只沈狂这幅肝胆,敢将话语点破,否则换了旁人,怎敢放此厥词。他这话自是惹恼众人,天赐身旁一将怒道:“你这厮好不知礼数,伍将军何等身份,此刻亲临城门相迎,你竟敢口出不恭,天底下焉有是道?”

    伍天赐目光如刀,狠狠剜向那将,口中叱道:“熊将军恁的无礼,孙侯与沈盟主俱皆贵客,连拳皇大人对二位也是神交已久,你怎敢狐假虎威,大放厥词?还不速速给二位赔礼?”

    那熊将军闻听此言,脸色青红不定,一时踌躇难言。他也算军中重将,素为天赐依为臂膀,未想此刻竟要他屈身于敌,怎不让他着恼。抽隙偷瞟了一眼天赐,见其目光锐利,不似说笑,终究不敢违拗上令。

    他正要赔罪致歉,却闻沈狂笑道:“伍将军不必客气了,我与侯爷心仪武圣故里风光,正要入城游览,这便要入城一观了,告辞了!”

    伍天赐还待说道,孙煌已“哈哈”而笑,一手牵马,一手拉住沈狂,大踏步入城而去。天赐见二人行事旁若无人,半分情面不留,心头也是一恼,目中恨意一闪。身旁一人窥破主将心事,悄声道:“将军,这两人太过傲慢,不如我率人擒此二贼,一并献与拳皇大人?”

    眼见伍天赐脸色阴沉,默不作声,那将窃以为天赐默许,吩咐左右道:“诸位随我入城缉贼。”

    众将早就不喜二人言行,闻此号召,莫不喜形于色,一时群情激昂,就要入城。却听天赐闷声道:“此二人是敌非友不假,然若此时图之,未免不智。”见众人似有不解,又道:“而今我拳皇军啸聚北境,已踞元室门户,与其一战而安邦指日可待。此时若恶了与红巾、九省两方交情,到时我军几面受敌,拳皇大人一统大业势必受损。而若待我拳皇军击溃元人,到时自有机会收拾红巾、九省。”

    那熊将军附上前来,恨声道:“伍将军,莫非任此二贼在我运城大摇大摆招摇过市么?”

    伍天赐眯眼看了一眼头顶骄阳,目光为之一灼,以手搭额“哼哼”笑道:“我倒想瞧瞧他等还能张狂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