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未来记事本
字体: 16 + -

第八章:The Fallen(上)

    杭安主城再一次越过了昏线,光暗渐变相融的线条不急不缓的划过特利亚斯大陆,然后黑暗便将这座繁华的城市完全笼罩了进去。

    小小的出租屋里,十七岁少年披着一件黑夹克,用手支撑着窗沿,定定的站在窗台旁。

    今天是阴天,所以天上没有星星。

    深紫色的天空显得黯淡,远处有孤零零的几盏通宵灯火辉映,被空气中的尘埃和水雾散射成几片朦胧的光幕,许安却怎么也无法从中体会出丝毫的磅礴来,深深的落寞如芥末一般直冲上心头,呛得他几乎要流出眼泪。

    这不是真正源于他的情绪,而是这座城市的自我哀悼。

    许安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对这再熟悉不过的夜景如此怅然,正如他不知道后来的自己和叶洛落说了些什么。

    但他清楚后来统测没能继续下去,连续两天死人,知道的会说这是一间鬼校,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根本是块处决场。

    他觉得自己该好好庆幸一番,因为至少不用再被倒数前十的那个红框框当众数落。

    监考老师的脸又在眼前晃了起来,那青涩的刚步入社会的脸,她绝不是个坏人,可她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期待过的东西却永远都实现不了了。

    许安认为自己至少应该会为了她的死而感到惋惜,却惊诧的发现他根本做不到。

    他当然可以去强迫自己悲伤,但那不再会是对死者的悼念,反倒更像是在试着偿还一份债务,好让事情看上去更加合理些。

    许安忽然叹了口气,他不喜欢自欺欺人。

    没有去多关注右手的图案,因为他早已看到,在那里出现了一句新的预示。

    在第一篇章中,这也将会是最后一句预示了,他隐隐感受到源自黑书的意志。

    一头深沉的黑色碎发在夜风中微微飘扬,许安抬起右手,在他的食指指尖上,一滴血渗了出来。

    那是妖异的银色。

    “源血……”

    一个陌生的词汇从许安嘴里吐出,他意识到,这是来自于血脉源头的记忆传承。

    银色的血滴顺着指肚滚下,像一颗水银,光滑润泽的表面如镜,许安看到自己的脸被倒映在里面,脸庞中央被不合比例的放大,很滑稽。

    一根尖刺从银色表面突出,接着,它便如吸了水的海绵一样迅速膨胀,宽厚的中间部分向两旁摊薄去,化作闪耀着寒芒的刃锋。

    许安虚握起右手,收缩的掌面正好握在了一柄短剑的剑柄上,看似金属的质地却没有丝毫冰凉,反而灼烫的吓人。

    把短剑横在胸前,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刃锋,他仿佛听到了剑身的轻吟。

    他的手腕微微发力,剑锋向上挑出一个银色的光弧,最后在窗沿上方停住,锋芒未至,金属框架已然多出一道裂口。

    不够……还是太弱了。

    这莫名的力量明明是以前所遥不可及的,许安却皱起了眉头。

    用空闲的左手拂去额头的汗液,一股无可阻挡的疲惫从心灵深处喷涌而出,它和意志无关,亦如宇宙中的基本物理常数,是无法违背的法则。

    仅凭着这份薄弱的耐力,即使对上一只最为底层的异种,他也毫无胜算。

    银色的剑刃划在左手掌心,鲜红的液体从皮肤表面的切口中渗出,沿手腕淌下。

    异种绝不会拥有鲜红色血液,这是人类血统的象征。

    但他偏偏又不可能是人类,他有源血,异种超自然能力的源头,同时也是那亿万屠戮的罪魁祸首。

    许安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被算作什么,他可能是一只混入羊群的黑羊,披着宛如恶魔皮膜的黑色羊毛,甚至还会有类似于adversary的堕落肉翅从他的背后张开,是被视作灾厄、邪恶源头的讨伐对象。

    银色短剑重新收缩,化为他的源血,钻入体内。

    许安关上了窗户,他有些烦躁的瞟了眼右手掌心,此时正他面临着一个抉择,一个在以往看上去根本不需过多考量的、必然会去做的事情,现在却成为了他的抉择。

    

    预示中没有提及叶洛落的生死,说明事情还有着周旋的余地。

    但她是一只异种。

    蓝色的血液,不可能在人类的血管里流淌。

    许安知道自己不能再被称作人类了,而他的记忆和被灌输的观念却牢牢遏制住了他的思绪,上百年积攒下来的仇恨不是那么容易被个人意志泯灭的。

    他从来不是一个会过多犹豫的人,但此刻他却感到无比焦躁,仿佛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左右着他的想法。

    源于血脉。

    许安只能用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生活中的词汇去解释。

    他似乎对叶洛落的生死很是在意,并非出于对异性的仰慕,而是出于别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距离预示出现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他感觉自己在等待,直到第一篇章彻底被翻过,书页上出现名为“chapter 2”的篇头。

    虽然那将代表着叶洛落的死亡,但也意味着他的解脱。

    书页迟迟没有翻动的迹象,许安的面庞扭曲到狰狞,他的心脏仿佛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紧张到向上弹起,而另一半却安心的放了下去,一落再落,甚至把中间丝缕连接着的血丝都给扯断了。

    直到某个时刻,他的脸色忽然缓和了不少。

    机械的铃声不断在逼仄的出租屋里循环播放,他的通讯仪响了。

    许安快步走过去,他很高兴,因为又有比较重要的事情做了——至少比尝试拯救一只异种要重要的多。

    这通电话恰到好处的,给他逃避的行为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这便已足够。

    小小的屏幕上映着两个大字:

    

    而在通讯对象的正上方,是一串代表时间的数字。

    

    晚上十一点了……

    许安有种不妙的预感,并且前所未有的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