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零六章 天钟城外
书到用时方恨少，情至初衷双泪绕。
万里林海，汇尽地上奇珍。此一句人间传言，有其虚夸之成分，也有其实据之根本。因为林海之大，上下左右边距不止三万里，林海之深，成百上千年之花草树木总能发现。即便高阶修士从空中俯瞰也难见全貌，刻意去探寻也难揽全局，更遑论低阶修士与凡夫马卒。
但凡是有传言之地，就会有人去探访。像林海这样久负盛名之去处，但凡是有一定实力依仗之人都会试着进去寻宝。药民为其药，佣兵为其财，修士为其道，勇者为其趣，更有商人为其资、文人为其情。
在那林海之东，有座沃泽之城，其原名为涌，后因避帝王之讳更为天松。天松城多灾多难，曾三度失火祸伤半座城池。在钟明家独力支撑与维持之下，逐渐恢复了生气，年年进贡缴税，日益富庶。先帝念其劳苦功高，以城作赏，赐名天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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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钟城并不十分辽阔。从布局来看，城外是农田，城内是住房，耕商猎当官工分地而居，甚是和谐。从地势来看，城外低低洼，城内高高耸，依傍两山同时拧掐二水，颇有福气。
莫东良一行四人急行三日，才算穿越了林海之一角。待来到这个吴犁国有名之林海泽地天钟城时，连莫东良也感到无比震惊。
可见天钟城外，遍地骨骸。
有些蜷缩在树根之下，有些趴倒在流水岸边，有些被啃得只剩骨头，有些甚至残残缺缺地耷拉悬铃木上。
若是留心分辨，还能判断出哪些饿死在下雪之前、哪些冻死在下雪之时，还有哪些勉强抵过了天灾、却死于猛兽利齿之中。
“这，到底怎么了？”刘昭喃喃问着。
在那一路上，因为刘昭热情确确，与叶剑海关系打得不错。是以叶剑海淡淡解释，说：“应该是天灾使得难民流离失所，而当难民投靠天钟城的时候，又遇上了雪灾和猛兽。”
刘昭讷讷未语。
莫东良骑于马上，暗暗点头，略带疑虑地接道：“叶侍郎所言甚是。不过，值得深思之处，是另有其它。”
“哦？请莫少主赐教。”
叶剑海虚握缰绳，不老不嫩之面容上自然流露着一股高贵气质。见其目光恳切，莫东良抬眼略过地上不堪，看向了天钟城，道：
“说是赐教，莫某不敢，姑且提个疑问罢。若说吴城衣饰举世无双，那么天钟城绫罗当属荒佯大陆独一无二。能有如此盛誉，天钟城理当有其身为世界大都会之气度。无论天灾如何难挡、财势如何落魄，堂堂天钟城，都不该任由尸骸遍地，无人管顾。”
“莫少主是说，天钟城中，有些变故不为人知吗？”
莫东良回头笑道：“叶侍郎真是一点就透。”
“若非莫少主点明，我也只当作寻常灾情看待。”叶剑海说着，也看向了天钟城。
在与莫东良同行这段时间里，以叶剑海之见识，仍不时会惊叹其察微知著之言论。在人情伦理上，其是句句通透，在修道法术上，其是字字珠玑。不知不觉地，叶剑海甚至与刘昭一样，悄然折服于其渊博学识之下。
未有过多虚言，莫东良只是笑笑，道：“我等先进城，与他人会合再说。”
“嗯。”
叶剑海应了一声。四人先后松马慢慢向着城门走去，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任何一个亡魂。
徐涛骑于一匹黑棕马之上，跟在三人之后，目光看向流水下游，久久未回。刘昭在不经意间看到，小声问：“看什么？”
“你觉不觉得，这一路上都没遇到其他人？”
经这么一说，刘昭认真看了看前后，又认真想了想，说：“好像是，从吴城出来，前两天还能偶尔见到，这一整天下来，好像是没遇到有人。”
正在二人疑问之际，莫东良回头，说：
“天钟城，虽有声誉在外，但因为地理位置之缘故，平常直接来往之城池仅有南边吴城与东南陌城。其它地方是林海之内，不仅没有稍具规模之城镇，就连散居人烟也较为稀少。如今正值灾患，难见路人也在情理之中。”
刘昭跟在叶剑海之后，忽然问道：“莫大哥以前来过这里吗？天钟城。”
“来过。在我修为还是练气六层时，我曾跟随师兄来林海历练，期间有进天钟城小住几日。”
“那时的天钟城会很热闹吗？”
莫东良平静地在前领路，脑中在回忆着，口中在悠悠说：
“那时之天钟城，不比吴城热闹，也不比榕城冷清。城中有一千二百七十一座客栈，常常满客，也有大小武馆、镖局、酒家、裁缝、药庄、兽园等各类行当商铺约有六千之数。东南及西南城门常开不闭，每日都有至少五万之人进出。进城之人，一般都要排队等候两刻时间。”
“喔喔，这么厉害。”刘昭惊叹。
叶剑海一直抬头走着，听到莫东良之话，也想起了一些讯息，道：“我听说，十几年前之天钟城，最鼎盛之行当其实是灵兽买卖。莫少主，实情是这样吗？”
“叶侍郎这么说也无不对。毕竟林海辽阔可容千万灵兽，既能使得众多修士趋之若鹜，自然也能催生诸多生意经营。摆在十三年前，灵兽买卖确实可以位列天钟城数一数二之位。”
莫东良顿了顿，不等其他人催促，已继续说道：
“在十三年前，天钟城城主邴敬方与多位元婴期修士一起深入林海，负伤而归。从此天钟城就不得再行有辱兽灵之事，其中包括了灵兽之捕猎与买卖。”
“原来还有这种变故。”叶剑海沉吟着，忍不住好奇问：“那么，莫少主知道邴敬方城主在林海深处遭遇了什么事情吗？”
“呵呵，叶侍郎太看得起莫某了。元婴期修士之事，又岂是我等低阶修士可以随便打听呢？”莫东良似是而非地说，头也不回。
“噢，也对，是我冒失了。”那么应着，叶剑海心中已然认定：这莫少主知道一些内幕。
刘昭并不清楚那二人有何顾忌，只是心有所想，便直直问道：
“莫大哥，如果是耎青子道长那样，本来就带着灵兽的，过来天钟城会怎样？”
莫东良有些意外，回过头来，颇有深意地笑笑，说：“据我所知，身带灵兽之人，在这些年仍是如常进出林海。此间不乏进入天钟城内之人，并未怎样。”
“哦！”
忽然地，叶剑海接过话茬，问：“二位所说之耎青子，可是龙天门金兆邺前辈之高徒？”
刘昭被问得有些懵，急忙看向莫东良。
莫东良更加意外，脸上却毫无表露。几乎在瞬息之间，莫东良料定叶剑海与耎青子并无过节。于是磊磊应道：
“不错。看来，叶侍郎也识得耎青道友？”
叶剑海摆了摆手，有些自嘲地说：“哪里，我倒希望有那个荣幸，可惜没有。我只是听府里之人说，金兆邺前辈有个徒弟，叫耎青子，在短短不到一个半月时间里，从辟谷一层提升到辟谷四层。这对于二位而言，应该算是喜讯吧？”
“真的吗？连升三阶？只是一个半月？”
刘昭不由得惊叫了出来，而莫东良也是喜难自胜，连连笑道：“竟然有这样的事，真是喜讯，真是喜讯！哈哈！”
四人有说有笑，终于走近了天钟城西南之门。不远不近看去，可见七八丈高之城墙下城门紧闭，而看似固若金汤之高墙上立有一个倩影。
那道城门，极尽厚重沉实，密密麻麻地缀着许许多多铁锥。那些铁锥锈迹斑斑，牢牢杵在城门之上，颇为狰狞。
那个倩影不甚高挑，身穿紫黑罗衫，乌发雪肌，娇娇柔柔模样。一人站在城墙之上，似个躲在射箭口之妇孺，瑟瑟叫人垂怜。
四人尚未下马，那个倩影已然举手轻轻一挥，三丈城门随之嗡嗡打开。
“……”
刘昭心中惊诧不小。先警惕地看看莫东良，见没有异状才再四处观望，又见没有可疑情况才急忙跟着进城。
在其前面，莫东良、叶剑海、徐涛三人缓缓穿过了厚实城墙。或是朗然、或是傲然、或是漠然，三人并未刻意控制脸上神色，但身上却有强者之独特霸气自然流露。
刘昭是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他们之背影，也在猝不及防之际感受到，彼此差距，恐怕并非寻常努力足以弥补。
“呜呜呜呜！”
四人一过，城门又紧紧关上。回头可见，那是十六名黑甲士兵在城门后推拉所为。来不及去看城墙上是否另有士兵，刘昭听到前面有人开口招呼，已急忙看去。
那是一骑在前，整个骑兵方阵随后，煞是威风凛凛。
当先那位，品其所乘之骥，可知其有领军之功，鉴其佩剑之石，可知其有决胜之誉。偏偏那是两缕青丝垂杨柳，一双凤眼照流泉，盈盈笑意寓唇齿，涓涓柔情萌冬风。正是方才在城墙上看守城门之紫衣女子！
“末将邴狸儿，奉家主命令在这里等候四位。未能出门远迎，请不要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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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林海，汇尽地上奇珍。此一句人间传言，有其虚夸之成分，也有其实据之根本。因为林海之大，上下左右边距不止三万里，林海之深，成百上千年之花草树木总能发现。即便高阶修士从空中俯瞰也难见全貌，刻意去探寻也难揽全局，更遑论低阶修士与凡夫马卒。
但凡是有传言之地，就会有人去探访。像林海这样久负盛名之去处，但凡是有一定实力依仗之人都会试着进去寻宝。药民为其药，佣兵为其财，修士为其道，勇者为其趣，更有商人为其资、文人为其情。
在那林海之东，有座沃泽之城，其原名为涌，后因避帝王之讳更为天松。天松城多灾多难，曾三度失火祸伤半座城池。在钟明家独力支撑与维持之下，逐渐恢复了生气，年年进贡缴税，日益富庶。先帝念其劳苦功高，以城作赏，赐名天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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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钟城并不十分辽阔。从布局来看，城外是农田，城内是住房，耕商猎当官工分地而居，甚是和谐。从地势来看，城外低低洼，城内高高耸，依傍两山同时拧掐二水，颇有福气。
莫东良一行四人急行三日，才算穿越了林海之一角。待来到这个吴犁国有名之林海泽地天钟城时，连莫东良也感到无比震惊。
可见天钟城外，遍地骨骸。
有些蜷缩在树根之下，有些趴倒在流水岸边，有些被啃得只剩骨头，有些甚至残残缺缺地耷拉悬铃木上。
若是留心分辨，还能判断出哪些饿死在下雪之前、哪些冻死在下雪之时，还有哪些勉强抵过了天灾、却死于猛兽利齿之中。
“这，到底怎么了？”刘昭喃喃问着。
在那一路上，因为刘昭热情确确，与叶剑海关系打得不错。是以叶剑海淡淡解释，说：“应该是天灾使得难民流离失所，而当难民投靠天钟城的时候，又遇上了雪灾和猛兽。”
刘昭讷讷未语。
莫东良骑于马上，暗暗点头，略带疑虑地接道：“叶侍郎所言甚是。不过，值得深思之处，是另有其它。”
“哦？请莫少主赐教。”
叶剑海虚握缰绳，不老不嫩之面容上自然流露着一股高贵气质。见其目光恳切，莫东良抬眼略过地上不堪，看向了天钟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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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少主是说，天钟城中，有些变故不为人知吗？”
莫东良回头笑道：“叶侍郎真是一点就透。”
“若非莫少主点明，我也只当作寻常灾情看待。”叶剑海说着，也看向了天钟城。
在与莫东良同行这段时间里，以叶剑海之见识，仍不时会惊叹其察微知著之言论。在人情伦理上，其是句句通透，在修道法术上，其是字字珠玑。不知不觉地，叶剑海甚至与刘昭一样，悄然折服于其渊博学识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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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昭跟在叶剑海之后，忽然问道：“莫大哥以前来过这里吗？天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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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天钟城会很热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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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喔，这么厉害。”刘昭惊叹。
叶剑海一直抬头走着，听到莫东良之话，也想起了一些讯息，道：“我听说，十几年前之天钟城，最鼎盛之行当其实是灵兽买卖。莫少主，实情是这样吗？”
“叶侍郎这么说也无不对。毕竟林海辽阔可容千万灵兽，既能使得众多修士趋之若鹜，自然也能催生诸多生意经营。摆在十三年前，灵兽买卖确实可以位列天钟城数一数二之位。”
莫东良顿了顿，不等其他人催促，已继续说道：
“在十三年前，天钟城城主邴敬方与多位元婴期修士一起深入林海，负伤而归。从此天钟城就不得再行有辱兽灵之事，其中包括了灵兽之捕猎与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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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叶侍郎太看得起莫某了。元婴期修士之事，又岂是我等低阶修士可以随便打听呢？”莫东良似是而非地说，头也不回。
“噢，也对，是我冒失了。”那么应着，叶剑海心中已然认定：这莫少主知道一些内幕。
刘昭并不清楚那二人有何顾忌，只是心有所想，便直直问道：
“莫大哥，如果是耎青子道长那样，本来就带着灵兽的，过来天钟城会怎样？”
莫东良有些意外，回过头来，颇有深意地笑笑，说：“据我所知，身带灵兽之人，在这些年仍是如常进出林海。此间不乏进入天钟城内之人，并未怎样。”
“哦！”
忽然地，叶剑海接过话茬，问：“二位所说之耎青子，可是龙天门金兆邺前辈之高徒？”
刘昭被问得有些懵，急忙看向莫东良。
莫东良更加意外，脸上却毫无表露。几乎在瞬息之间，莫东良料定叶剑海与耎青子并无过节。于是磊磊应道：
“不错。看来，叶侍郎也识得耎青道友？”
叶剑海摆了摆手，有些自嘲地说：“哪里，我倒希望有那个荣幸，可惜没有。我只是听府里之人说，金兆邺前辈有个徒弟，叫耎青子，在短短不到一个半月时间里，从辟谷一层提升到辟谷四层。这对于二位而言，应该算是喜讯吧？”
“真的吗？连升三阶？只是一个半月？”
刘昭不由得惊叫了出来，而莫东良也是喜难自胜，连连笑道：“竟然有这样的事，真是喜讯，真是喜讯！哈哈！”
四人有说有笑，终于走近了天钟城西南之门。不远不近看去，可见七八丈高之城墙下城门紧闭，而看似固若金汤之高墙上立有一个倩影。
那道城门，极尽厚重沉实，密密麻麻地缀着许许多多铁锥。那些铁锥锈迹斑斑，牢牢杵在城门之上，颇为狰狞。
那个倩影不甚高挑，身穿紫黑罗衫，乌发雪肌，娇娇柔柔模样。一人站在城墙之上，似个躲在射箭口之妇孺，瑟瑟叫人垂怜。
四人尚未下马，那个倩影已然举手轻轻一挥，三丈城门随之嗡嗡打开。
“……”
刘昭心中惊诧不小。先警惕地看看莫东良，见没有异状才再四处观望，又见没有可疑情况才急忙跟着进城。
在其前面，莫东良、叶剑海、徐涛三人缓缓穿过了厚实城墙。或是朗然、或是傲然、或是漠然，三人并未刻意控制脸上神色，但身上却有强者之独特霸气自然流露。
刘昭是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他们之背影，也在猝不及防之际感受到，彼此差距，恐怕并非寻常努力足以弥补。
“呜呜呜呜！”
四人一过，城门又紧紧关上。回头可见，那是十六名黑甲士兵在城门后推拉所为。来不及去看城墙上是否另有士兵，刘昭听到前面有人开口招呼，已急忙看去。
那是一骑在前，整个骑兵方阵随后，煞是威风凛凛。
当先那位，品其所乘之骥，可知其有领军之功，鉴其佩剑之石，可知其有决胜之誉。偏偏那是两缕青丝垂杨柳，一双凤眼照流泉，盈盈笑意寓唇齿，涓涓柔情萌冬风。正是方才在城墙上看守城门之紫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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