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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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七章 语无伦次

    sun oct 09 09:08:52 cst 2016

    “不愧是莫少主,识货!一下就闻出来。”尚友拜将瓷瓶放到箱子上,不无赞善地说。

    “《博方金丹论》言:一转丹,凝于炉而行气血;二转丹,养于炉而续筋骨;三转丹,融阴阳而润神魂。不说我莫家,恐怕吴城城主也舍不得轻易用此灵丹妙药。尚药师一口气就用了两颗,好生阔气!这份气魄,在下佩服!佩服!”

    “阔气?你以为我什么人?我心疼得很,那是我十八年的积蓄啊!现在就算莫少主想要一颗,我也做不出来了!能不心疼吗?”

    莫东良微微摇头,笑道:“尚药师真正痛心之处,不在两颗醒魂丹,而在百年之功无以为继。在下所言可对?”

    “没错。”尚友拜坦然说着,转身坐回炉子前面,颇为傲然道:“我行医一辈子,帮了很多人治病疗伤,也害了不少人的性命。说误打误撞也好,说天分过人也好,我在医药方面的造诣,不敢认梁城第一高明,也敢认梁城第一精准。遇不到好的苗子,又不能随便找个人来接手,能怎么办?”

    “若尚药师不嫌弃,来我莫家作宾客如何?”

    “宾客?干嘛了?是谁有奇难杂症吗?大体什么情况?你先说一下,我好准备东西过去。”

    尚友拜扭过头来盯着莫东良,急切之神态,如闻惊喜。

    “非也、非也。”莫东良哑然失笑,道:“难得尚药师对医药之道如此诚心,在下不忍虚言相骗。邀请尚药师到我莫家,是希望尚药师可以指教一下我莫家几位药师。他们之造诣与天赋,也许能合尚药师心意。”

    “就这样?”

    “当然不止。”莫东良轻笑道:“尚药师这般大人物肯在我莫家作客,莫家岂能怠慢?只要尚药师愿意,可以随意进出药房,药材炉具之类更可以尽情使用。尚药师,如此,如何?”

    “随便用?真的吗?”

    “是真。以尚药师之能耐,久居梁城,一无深山,二无老林,即便有令郎资助,也无异于龙游浅水、鲲鹏缚翅。在下保证,在我莫家,定有尚药师舒展拳脚之地。”

    “好,我去。”尚友拜并未思考多久便答应下来,显然是早有打算。

    随后莫东良略表欢迎之辞,二人商定了具体起行事宜。及至尚友拜捧着药汤走出,见到徐涛背对幕布、面朝木门坐着,尚友拜略感意外。

    “知道给我守门口,还傻不完!”

    言罢,见徐涛未有反应,尚友拜忽觉自己想错了,不由大声喊道:“喂!傻小子!快起来!过来喂药!”

    徐涛还是没有反应,莫东良恰如其分地说:“我来吧!”

    尚友拜毫不犹豫地将汤药递了出去,大步跑回柜台后面,“唰唰唰”地拉扯着什么,那块白色幕布随之急急升起。

    莫东良看那汤药,发现其表面微泛青绿之色,以瓷羹轻轻搅动,知闻似木似花清香,不见残渣细屑浮现。

    此三转醒魂丹,真能治神魂之伤吗?其实莫东良是心藏疑惑。

    但见莫东良端碗走到木桌旁边,未如何细看,便将汤药喂到刘昭唇边。明明刘昭是昏迷状态,不会自己吞咽,奇特是莫东良不停一羹一羹地喂,那汤药却是一滴未漏。满满一碗药很快见底了,汤药完全进了刘昭嘴里,也未见刘昭喉结蠕动半下。

    尚友拜讷讷道:“果然莫少主跟这家伙是一类人。”

    “如何一类人呢?”莫东良将空碗递了回去,对其所言有所意会,却故意一问,要看其怎么说法。

    不料尚友拜单手接过,只看了莫东良一眼,便转身拿了回去,洒脱脱道:“如何一类人都不关我事,我只是管给人看病疗伤。”

    “尚药师真乃医道奇才也。”莫东良不禁由衷称叹。其之所以拉拢尚友拜,正是看中如此品性。

    回看徐涛。

    于常人眼中,徐涛只是闭目端坐地上,并无异状。但在莫东良这等修士眼中,其所见是大为不同。

    在整个六方堂中,隐有一层白雾萦绕。那白雾,即为灵气。与六方堂外一样,此处灵气也是极其稀薄,若非身具一定修为,能将灵识放出体外,莫东良也不可真切地感知灵气存在。

    灵识,是修道者将意识融于法力之中,用以观察自身体内情况之神通。若将灵识散与身体之外,便能用以观察外界。然而灵识所见与双目所见不同,灵识只能辨别灵气之存在,不辨色相香臭。

    此时徐涛在莫东良灵识范围之中,像是一座灰色人形雕像。认真看去,可见那雕像其实由无数灰色物质堆叠而成。将灵识沁入灰色物质之内深看,才知那些灰色物质如互不相干之水流,有粗有细、有干有支,千千丝、万万缕,繁密不能细数。若有其他常人坐于徐涛之旁,在莫东良灵识之中也是类似模样。

    莫东良调遣灵识,将徐涛经脉大略看了一番。果见一丝黑色之气,自其手中漆黑之物游出,悄然散于筋络之中。那漆黑之物自是方才给予其之施灵砖。

    施灵砖在世间颇为罕见,唯有极寒之地才有可能诞生一二。其独特之处,在于其可吸纳天地之阴气,并施于与其相触之生灵。

    寻常人若是吸入过多阴气,轻则阳气受抑、日渐萎靡,重则暴病阳竭、化为尸兵。即便是修士也不宜摄入过多。所以施灵砖对莫东良自身用处不大。

    此一块,恰是莫东良在梅林村地宫祭坛以灵识所发现。也不知其是诞生于那里,还是如何被带到那里。但以其丰盈之阴气,圆滑之外形,应该另有故事可寻才对。莫东良之心思,不在施灵砖之故事,而在徐涛经脉之间。

    灵识所见之灰色物质,正是徐涛血肉之阴阳二气。那一丝黑色之气,乃是施灵砖流入徐涛体内之阴气。阴气游走,并非如修士吸纳天地元气一般,将元气运转于经脉再予以汇入气海,而是直接在徐涛血肉流转。

    每一丝阴气都极细绵,在徐涛体内游走一段距离便悄悄变得极其稀薄,难以分辨。莫东良之所见,已是被阴气游遍全身之徐涛。

    稍稍思定,莫东良走到徐涛跟前,轻轻抬手。那块施灵砖,轻巧从徐涛双手之间滑出,升起飘于五六尺高。

    徐涛几乎在施灵砖被触动瞬间睁开了眼,神色之间黑芒闪烁,几不可察。待看清眼前站着莫东良以后,才有些恍然。

    “额,前辈出来啦?”

    莫东良嗯了一声,随即往施灵砖方向侧了侧头,问:

    “感觉如何?”

    “回前辈,好多了。”徐涛看去,目光难掩惊奇欣喜之色。“晚辈觉得,那东西里面有一股神奇力量,不停地涌入晚辈身体,然后晚辈就觉得好有精神,好有力量。请问前辈,那是什么啊?”

    看来,即便是无法甄别之活尸,对阴气都是一样希渴。莫东良心里思量。

    “此为灵玉石,可吸天地之气再施之与人。徐兄弟得以恢复如此,有它一份功劳。”莫东良话锋一转,道:“不过天地之气,修士吸纳吞吐尚需按部就班,切忌贪功妄进。以徐兄弟之身,若非事出紧急,不宜对此物过分依赖。”

    徐涛不傻,当即想到其意指兵王之躯,但也不够聪明,未能想到其笼统所谓天地之气,正是阴气。此对徐涛今后影响甚大,既是误也,亦是耽也,祸也幸也两说之。

    “晚辈明白。”

    “呵呵,一点就透,徐兄弟果真聪慧。”

    徐涛苦笑不言。

    “对了,徐兄弟何以出现在此?”莫东良轻摆下手,同时若无其事地发问。

    那施灵砖随即一闪即没,让徐涛有些不舍。但徐涛很快沉浸在思绪当中,将与刘昭相遇、相助之过程一一说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莫东良听得认真,并适当提出了一些细节问题,不过三几句话,便将刘昭之情形打探了清楚,终于确信刘昭正是此行梁城要寻之人。

    二人随意说着话,尚友拜忽然跑了出来,问:

    “莫少主,你们几个是不是在这里吃饭?说定了我好下米。”

    莫东良几乎脱口答道:“尚药师有心了,我等随身带备干粮,可以自行解决,不劳尚药师。”

    “随便你们。”

    尚友拜说完便跑了回去,仿佛对二人之对话没有丝毫在意,但莫东良仍只说些无关痛痒之事。待说及徐涛身世之时,莫东良将老榕村灭族之事简言相告。

    徐涛明明悲怆不已,却只是讷讷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还请徐兄弟节哀。”

    “怎么会这样?明明不应该这样……”

    “逝者已矣,徐兄弟不要太过伤怀。”莫东良安慰道,眼中流露出关切之真诚与冷静之沉稳。“在下听说,徐家玉老在英逝之前发出了三道密令。以徐家玉老之深谋远虑,徐家之根基应该还未断绝。而且在骆家强占之初,有不少徐家人安然离去,以徐家人之本事,如今定在某处安身立命,力图复兴。徐兄弟,你要好好振作。”

    “呵呵!复兴?人没了,村子也没了,复兴还有什么用?”徐涛哭不出来,似笑非笑,神情僵硬怪异,话音满是绝望与无奈。

    “这么说,徐兄弟可是在当初离开了徐家?”

    “是,额,不是,额,啊!好乱!怎么会这样?明明……”

    “丢孽浪,多大个事啊?吵什么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