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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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章 一句誓言

    mon sep 26 15:32:05 cst 2016

    意外之所以为意外,是因始料未及。

    那边塌方之时,央司琰从地道仓皇离去。辅川京龙受伤不轻,仍在瞬间为徐涛撑住石块,并将其带到藏尸洞中。见到姜解三人,所说莫家、叙旧、饶命之类全是虚言。即便有所顾虑,杀心却是早已笃定。

    有徐涛与长流术在旁,面对姜解之挑衅,辅川京龙故作恼怒,悄悄借地之利以尸绒布下天衍地诀阵。辅川京龙相信,大阵一成,任莫东良再大能耐也会被一举灭杀。

    然而辅川京龙想不到,无需莫东良出手,那颉鄂芘央已将阵法破掉。尸绒骸骨残肢遍地,辅川京龙如恶鬼附体,是真怒了。

    冰剑之光散去,潭边三人身影牢牢映在莫东良脑中,让其惊骇不已。一人稍近,是辅川京龙。二人稍远,其一是最初在通道倒下之人,早有所料,其二看装束似是北方人士,声息不可察,观之却叫人毛骨悚然。

    “请天师稍等,我有些话,想要问问。”

    话音从那人口中说出,平平无奇。辅川京龙正待再施手段,闻言立在原地不动,虎视着三人,并未接话。

    “敢问那位公子,是否莫家之人?”

    话再响起,人已出现在辅川京龙身侧。莫东良心中一突,大感棘手,坦言道:“正是,在下莫家东良,敢问前辈尊号。”

    “梅林外出人士,长流术。”

    莫东良心念急转,猜测那人可能是短剑弯刀主人长流昕之父,却想不出其到底是哪号人物。

    “敢问莫公子,腰间逆刀从何得来?”

    果然是也!莫东良心中有了答案,却道:“是一位友人,于弥留之际所托。”

    长流术见到已有不详,闻言终究心中发颤,沉默一阵,波澜不惊地问:

    “可是长流昕?”

    莫东良故作讶然,道:“没错,莫非前辈识得?”

    “长流昕是我女儿。”长流术道:“莫公子能否相告,发生何事?”

    “失敬失敬。在下知无不言。”莫东良急忙说。

    “令嫒性情率真,待人恳切,我等之间素来颇有交情。此番调查公务,朝中有令不得外宣,我等事先并不知道何人前来。及至此地,与令嫒碰面,意外之余,彼此也算有个照应。一路平安无事,却在地底碰见一只鹰形阴物,实力之强,远在四当家央司琰之上。我等合力对付,终究不能匹敌。”

    “那阴物狠招频出,令嫒功法被阴物所克,我等着意相助,数次挡下险招。无奈那阴物蓄力一击,巧技难抵,几乎全员负伤。之后那阴物突然离去,四当家只身追赶。我等原地查看伤势,可惜令嫒受创太重,我等无法相救。临终之时,令嫒让在下转告,令嫒对前辈敬爱如初。”莫东良顿了顿,说:“是在下保护不力,请前辈怪罪!”

    长流术心中百感交集,口上只道:“莫公子不必如此。学艺未精,自己送命,怪不得人。”

    “此是令嫒之物,理应归还。”莫东良取出弯刀短剑钱袋,双手捧出,却不挪步,说:“请前辈收纳。”

    “有劳了。”长流术之话音飘忽不定。莫东良只觉手上骤然一轻,知道物品都已被收去,却不知如何为之。

    “莫少主,我尚且有事。来日有幸,再到府上拜会。告辞。”

    莫东良正色拱手,道:“恭送前辈,莫家定必厚礼迎待。”

    “行了行了,人都走了,还送什么!现在怎么办,莫公子?”

    姜解一边警惕,一边发问。言语所指,自是辅川京龙与徐涛两具活尸。

    “让姜前辈笑话了。”莫东良应了一声,转而道:“天师,依在下”

    “罢了。本座随你,前去莫家。”

    莫东良喜上眉梢,连忙称:“天师能莅临莫家,乃是莫家荣耀!”

    辅川京龙冷哼一声,说:“出手三次,此话是你亲口所说,你可记得?”

    “在下记得。天师在莫家一日,莫家便护天师一日。今后若莫家有难,天师仅需出手三次相助。”莫东良道:方才我等多有冒犯,请天师大人大量,勿要介怀。”

    “嗯。”

    “这就是不打了是吗?早这样不好!害老子痛死了!哎哟!”姜解如此说着,似乎大松口气,实际仍未收功,不敢放松警惕。

    辅川京龙勃然骂道:“才疏学浅,也敢在本座面前叫嚣。若非大阵未成,十个尔厮,亦不足死!不足!”

    “十个老子,踩死你都可以,信不信?”

    “大言不惭!”

    “二位!二位!”莫东良实在看不下去,“天师,姜前辈,如今并非争吵时候,我等且先出去,再说,如何?”

    “哼,若非莫家小娃在此,本座定要尔厮千穿百孔!”

    姜解欲再抬杠,被颉鄂芘央出手阻止,尤自小声低骂:“呸,老子怕你不成。”

    颉鄂芘央举起右手,上方缓缓浮现一个小小光球,涨至拳头大,发出雪白光芒。白光凝而不散,稳稳照亮了附近五六尺范围。尸骸遍地,水迹斑斑,顿时泛起无数闪亮光点。

    “多谢颉央姑娘,请天师带路。”

    莫东良对此是真心感激,此情此景,能看得见总比摸黑要好。

    辅川京龙却道:“多此一举!”

    “水下有三处暗道,只一处通往出口,本座神通广大,先行过去。尔等若有本事,就活着过来。”

    话一说完,辅川京龙所在之处传来窸窣声响,顷刻便传来落水之声。姜解扯着嗓子嚷嚷:

    “老子神通广大,让你先走一步。”

    莫东良轻笑,率先走向深潭。

    约莫三刻钟,莫东良钻出水面,一眼看到不远处燃着一座烛台,烛台边上立着两个身影,正是辅川京龙与徐涛。

    “哗!”“哗!”

    颉鄂芘央与姜解相继浮现,一把抹去眼前水珠,便跟着莫东良往烛台游去。先前那个光球早已不见。

    四周有几点紫色荧光,幽幽游游,人靠近,也不避让。远处之物看不分明,只见辅川京龙立在尖石之上,脚下石头通体昏黑,全无寻常泥土砂石之样。

    莫东良摸索着攀上碎石站定,运转功法。顿时浑身缓缓散发一层水汽,肉眼可见。之后水汽还未升到多高,似有一股狂风闯入,将水汽一吹而散,莫东良身上长发与衣饰轻轻摇摆。晃眼功夫,那二人上来,已见周身干透。

    “此处有两处出口,一处被毁坏,一处被封印。尔等欲从何处?”

    辅川京龙抬头仰视,冷涩说着,仿佛对其三人一眼未看,其实对莫东良与颉鄂芘央之功法颇为赏识。尤其是颉鄂芘央,其人自水中走出,不见有何动作,浑身竟未带出一滴水珠,如羽似荷,过水不沾,甚是奇异,连辅川京龙也不清楚是何手段。至于姜解,湿湿漉漉,滴滴答答,无什可言。

    “嗯,毁坏之处,应该是我等来时之路。”莫东良沉吟着,蹲下捡起一块碎石,道:“此是阴元之石,非纯阳之功不可破。若无此法,清开路障上去估计需要三五时日。各位有何主意?”

    姜解抬手将头发用力往脑后一抹,溅出许多水珠,一脸认真地说:“我没别的主意,让这位神通广大的天师一掌轰开天顶,送我们上去好了。”

    “上天无路,本座送你下地狱如何?”

    “嚯,你来啊!”

    “唰!”

    “且慢!天师、姜前辈!二位稍安,请听在下一言。”

    莫东良匆忙劝止,已见辅川京龙之尸绒伸长过丈,数量之多,将烛光几乎全然遮蔽。心里暗暗叫苦。

    尸之藏力是活尸之根本,一经使出,消耗极快,须苦潜深修才能恢复增臻。莫东良欲借辅川京龙之力保家族无恙,自然不舍得耗其根本。再者,此时辅川京龙之实力大涨,速度力量均有大幅提升,远非姜解所能缠斗。姜解一死,莫家与符京势力恐有变化,莫东良绝不愿意多费无谓功夫。倘若二者争争不休,说不得也要用些其它手段。

    “姜前辈是莫家多年之交,天师如今亦属莫家一份子,伤了和气对彼此都不好。况且二位有伤在身,再战也无意思。不如暂且歇手,他日若有兴致,再痛快切磋一番,可好?”

    姜解并非自寻死路之人,一见辅川京龙出招不比之前,已知不妙,正好莫东良说得妥帖,立马接道:

    “当然好!莫少主说得对!等天师伤势好了,我再来请教!”

    辅川京龙冷哼一声,身形浮起,飘向空中,抬头看着某处,怔怔说:“此印是我族六百年前所封。人活不能进,人死不能出,尸身不毁,阴灵不绝。每逢甲子,陨一天师,每遇百年,诞一阴灵。三百年前,我族师祖陨身于此,舍命将阴灵清灭。三百年后,阴灵被人所夺,本座受困于此,甚至即将寄人篱下。可笑,可笑。”

    “莫家小娃,本座佑你莫家可以,你替莫家立誓,除此极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