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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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雪落人行

    tue sep 20 09:07:28 cst 2016

    徐涛将其所知九龙戒事宜和盘托出,未有丝毫保留。再三询问,叶卯丹终于肯定,未见过九龙戒,无听说老祖结义信物,不相信木头幻变石子。

    不过,最后叶卯丹还是尽己所能,帮其一把,说:“曲阳跟在老爷子身边四十余年,见多识广,说不定知道些线索,若然可能,不妨让其领路前往。”

    徐涛当即抓起九龙戒,兴冲冲在曲阳眼前晃荡。

    初时曲阳无动于衷,是经徐涛几番示意,才接在手中凝神端详。一刻钟后,在徐涛万分期待中,曲阳将石子捏成粉末,并带着费解之目光回望。

    眼看九龙戒被毁,复族重任就此宣告失败,徐涛猛然跃起,又颓然跌坐,百字千句如鲠在喉,不能言语。

    若非怕被捏死,徐涛定会将其捏死。

    临近傍晚,叶卯丹与牧方先后归来,见其失魂落魄,问知究竟,皆哭笑不得。

    牧方若有所思,关切问:“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

    一时无其它线索,也拿不定主意往芏义城拜师学艺,徐涛实话实说:“嗯,我想先住下来,好好打听打听再说。”

    “没问题,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叶卯丹对此满不在乎,“有什么需要尽管跟牧方说,别看他吊儿郎当、好像乱打天鸭,办起事来还挺利索的。”

    徐涛慌忙起身答谢。

    牧方按捺一下,说:“我先告诉你啊,掌柜,你留人家住,你让人家住哪里?我床铺很小,睡不下俩人!”

    “这个简单。”叶卯丹说,“睡不下俩人就他一个睡,你在这里看夜,等他起来再睡。”

    “这怎么可以!晚上都没客人,关门了还看什么?每天晚上你都喝到半夜,你自己看不行吗?他看不行吗?”牧方话音高亢,眼大目滞,确实颇有叶卯丹醉酒之态。

    “让你看就看,费什么话?小屁孩儿一个,鸡毛没长齐老气横秋,死不够早是不是?”

    “让个孩子看夜,你不害臊,我替你害臊!”

    “哼,你害臊也得看。”虽然骂着,叶卯丹还是向徐涛说:“老爷子床铺空着,你要睡就睡,不睡就让他看夜。”

    徐涛对此始料未及,权衡之下,说:“睡。”

    是夜,酒客不多,二人一桌,三人一桌,都对老榕村变故颇感兴趣。想让徐涛细述一番,却发现其一无所知,于是各自说话。

    那几人都是熟客,两个是武人,三个是码头搬工。除此以外,各类酒客涵盖三教九流,今晚未到。徐涛对此一直感到疑惑,终于今日略知叶家之事,才豁然原来都是叶家之人。

    徐涛向其打听叶家老祖之事,还不如叶卯丹说得真切,未问更多。

    几人说起另一件怪事。

    大略是一个月多前,有位武人接了任务,到梅林村某处取一宝物。那宝物形如夜明珠,外表晶莹剔透,内里含有霞光,传说是修仙练道世界之通灵石头。那武人本事不小,轻易取出了宝物,在近千剑士追杀之下毫发无伤。然而当武人拿着宝物去领赏时,宝物变成了普通石头。所给非所求,任务自然判作失败,但武人不肯轻易作罢,又悄悄回到梅林村,竟然发现村里空无一人。于是传为怪事。

    徐涛听得认真,心里一恸:九龙戒也变成了石头,最后还成了粉末,不知是否有关。

    几人纷纷对梅林村人消失之事提出猜测,说了许久,越说越起劲。忽然牧方听不下去,大声说:

    “各位!这个事情要问我们徐大哥了。说出来你们都不敢相信,呐!那是我们徐大哥就在梅林村,一定看到你们不知道的东西。”

    “是真是假?”“无论看到什么,赶紧说来听听。”“快说快说。”

    于是徐涛说起在梅林村逗留所见所作,无外乎寻找雪玉无果、反而染风寒离开之类,几人极为不满。

    “各位不用着急,听我慢慢分析,好不好?啊?”叶卯丹声起,见没人反对,颇为得意:

    “照他所说,是在梅林村里待了差不多一个月。虽然在村子外围,但是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发现其他人,也没有被人发现,显然极不寻常。”

    叶卯丹停顿一下,说:“从时间上来讲,大家听说来、听说去,没法确定那位武人前后进出梅林村是具体什么时候。所以,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那位武人将梅林村人全部杀光,要么是修罗道出世杀人练功祭宝!”

    听完几人神色各异,其中一人说:“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是我好像哪里听过。”“对啊,我也好像听过。”

    什么好像?就是你们刚刚说过他跟着又说一遍!牧方心里暗骂,不敢声张,怕扯起什么话题,让那几人又一顿犯傻。

    杯起杯落,笑声笑语。贪回忆,尽从壶中来。谁更在意,谁更欢欣,不得而知。

    待得酒客散去,杯盘收拾妥当,徐涛上楼,见一人在灯下独酌,小心再问:

    “馆主,我睡老爷子床铺真没问题吗?”

    楼阁左边是叶卯丹卧室,右边空着,中间留一过道,直通临街窗户。窗边有张矮桌,上面摆着酒具。

    “能有什么问题?人都埋了,还能跳起来跟你抢被子啊?”叶卯丹坐在地上,背靠木墙,一手握着酒杯,一肘随意搭在桌沿,眯眼轻笑回话,让徐涛有些毛骨悚然。

    “呵,呵呵,多谢馆主,那,我先休息了。”

    之后数日,徐涛听贯晨东建议将毛皮都卖了换钱,添置一些合身衣物。期间意外路过一家当铺,正是当初应承转卖花鹿整皮给姓薛之人那家。

    因为徐涛未找推车卖包大爷要回皮子,自觉失言,此前每次走到附近都会刻意绕开。这回只顾想心事,懵然路过,即被那姓薛之人见到,大声叫住。

    “哎,等下!小兄弟!等下。”

    徐涛无奈停住,忽然灵光一闪:这人可能知道叶家之事,又没那么多讲究,问问无妨。

    却听那人凑前笑说:“小兄弟,好久不见啊!小兄弟答应给的皮子,薛某一直记着,等到现在一年多了,小兄弟不会忘了吧?”

    “当然,不会。”徐涛支吾想着如何解释,那人直截又说:

    “听说小兄弟最近出了趟远门,一定弄到不少皮子吧?上次薛某帮了大忙,又没得到皮子,这次小兄弟是不是该补偿一下,把皮子先给薛某看看?”

    徐涛有事相求,也不介意他满口皮子,直接应允,说:“可以。”

    薛掌柜笑意更浓,忙不迭道:“来,小兄弟,里面说话!价格绝对公道!”

    不久后,徐涛将身上四张大幅兔皮、两张狐狸整皮、一张带孔狼皮换出一身棉服,好看却不够暖和,只是为了不那么惹人注目。同时问知,那家当铺不属叶家势力,虽然无需顾忌,但也只说得出一些无关紧要之事,帮助不大。

    夜不息,人不寝。叶卯丹坐在窗边喝酒,不发一言。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徐涛躺在屋里,心中有事,不能安眠。偶尔喉咙瘙痒,咳痛了才畅快。

    过得一阵,徐涛终于走出房去,与叶卯丹要了一杯酒喝,呛得龇牙咧嘴,泪流满面。忽然地,哭声起,撕心裂肺,怆然不已。

    叶卯丹默然在旁,不动声色,看徐涛平静一些,才悠悠开口:

    “老爷子跟我说,他原本不是叶家人。

    “生下没多久,他就被遗弃在竹林里,命大,被一位老人捡了回家。那个老人,是叶家人,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叶金斐。那个家,就这酒馆。

    “那位老人有个独子,极有天分,年少时被叶家选派去了远方,有传家信,没有回来。所以那位老人对他很好,告诉他很多故事,教他酿酒。

    “在他二十五岁时,那位老人去世,酒馆来了很多人,都是叶家人。他们把尸体接走了。其中一个人说,以后这家酒馆交由他打理。这么一说,直到去世,他都守着。

    “我和曲阳,都是孤儿,被老爷子捡回来养大。除了我们,还有五人,都听老爷子话去了寻找故事。我看老爷子活得差不多,就没离开。在我这里,你是第一人,牧方是第二人。去吧,去,把故事带回来。”

    徐涛深深点头,天一亮,雪未停,已背起行囊,大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