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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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叶家门第

    tue sep 20 09:06:35 cst 2016

    人一生必有许多去处,也必走过许多路途,无论苦乐。

    徐涛听了几句忠告,孑然上路。在林中奔走近一个月,终于回到九曲水边。至于是否回到当初晕死之处,不得而知。

    站在岸上,徐涛发现水面有了冰冻,但是不厚,恐怕不足以撑起双足渡河。万一陷在冰面之下,能不能破冰脱困还是个问题。

    权衡之下,还是后退一些,与之保持距离,往九曲水上游走去。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发现冰面更薄。只好无奈折返,走往下游。

    徐涛并不担心如何渡河,河面并不太阔,大不了劈两根木头铺在冰上,快步飞奔而过。但是怕被梅林村人发现,引起防范或争执,痕迹越少越好。

    比起这个,有更多事情需要担心和疑虑。

    那天刚刚走出巾沐圩村,未有多远,徐涛心血来潮掏出九龙戒,细细端详。

    阳光下,雪地上,板戒并未变得更加奇特,木质仍是木质、雕纹仍是雕纹。捏在指尖细细掂量,比寻常木头稍沉一些,仅此而已。

    但没过多久,徐涛发现异样,是有人在某处虎视眈眈。

    估计那人所在位置稍远,隐匿极好,无声无息。若非目光忽然变得灼热,让徐涛如芒在背,也无法轻易被察觉。

    至此,徐涛再愚钝也能猜到对方因何而来,只是猜不准对方躲在一旁,是碍于实力不济、还是特意纵其深入林中。

    论打斗,凭徐涛所学几套粗疏武功,连禾香也打不过。彼时身上仅一件长衫、一把短刀,还是临行前向徐仲仁所讨。徐涛担心,哪怕对方赤手空拳,也很有可能将自己擒下,而且不费多少力气。

    只见徐涛故作不知,端着扳指再看两眼,随之收起,大步往前方赶去。

    身后目光悄然相随,芒背之感时隐时现。徐涛见其没有逼近,速度也未增减,一路奔走。走到某处刻意饶了一些路搜集野食,边走边吃。

    明暗二人,一前一后,渐行渐远,直至第三日入夜,芒背之感终于悄然消失。徐涛心底大笑:

    哈哈,老子可以四天四夜急行不眠不休,村中第一,你能吗?哈哈哈,看不累死你!

    乍看徐涛,头发蓬乱,神容憔悴,脸颊深陷,油光与风尘揉杂,活脱脱一副疯癫模样。

    即便如此,徐涛还是不敢停下,再走一段,确认身后无人,改变方向休一刻、走一刻,又走了许久。直至借着微光找到一个树洞,小心将里面一只狐狸击杀,才隐蔽休憩。

    次日晌午时分,徐涛艰难醒来。阵阵冷风从树洞缝隙钻入,让其困顿稍减。

    冬季野外较少食物,碰见的果子无不干瘪歪捏。碰见狐狸,吃肉取毛,也算运气,不在话下。

    徐涛轻舟熟路,剥皮剔骨,三两下处理完毕。毛皮披在背后,肉块挂在腰间。探手入怀,摸到九龙戒还在,一切妥当,继续出发。

    几日走得匆忙,徐涛仍能记得方位,所在应是巾沐圩村西北二百余里。

    且不论身上是否怀有宝物,更不论九龙戒是否值得舍命守住,在此荒野,无所依仗,身为亡族之人,被任何人盯上都不是好事,决不能被缠上。徐涛一边如此想着,庆幸撤得果断,一边嘲笑尾随之人太过愚笨,未趁体力完好时偷袭。

    想想那人捶胸顿足、无可奈何,徐涛笑得舒畅。

    安心下来,徐涛边走边想,添了许多疑问。其一是那玛萨耶如何为其处理伤口,其二是雪玉能在何处存身,其三是徐仲仁所说是真是假。

    其一、其三苦思无获。唯有其二,若雪玉能在野外存活,须有饮水及草叶,以梅林村附近得天独厚之势,是有力之选。

    徐涛唯有希望雪玉足够警觉,避开狩猎和扑杀。

    走得半天,天色渐暗,徐涛也不生火,找到棵大树攀附而上,便要倚坐而息。心念一动,从怀里掏出一颗石子。

    是的,一颗,石子。

    九龙戒呢?

    徐涛愕然,轻轻开口,说:“浪个鞠……”

    而后从头顶乱发翻到脚底破靴,甚至将长衫小心脱下细查一遍,确认再无他物。

    或许此石就是九龙戒,只是变了模样。是的,就是这样。是了,一定是了。这么说来,九龙戒还会幻变之术,宝物啊!至宝啊!徐涛极力使自己信服,内心却无丝毫获得宝物之喜悦。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随后路程,徐涛一边担心雪玉安危,一边期待石子变回九龙戒,平安无话。

    值得一提是徐涛多心,害怕手中至宝被歹人夺去,留心搜寻与至宝外形相似之石:灰褐色,鸽蛋大小,略粗糙。

    不过几日,收纳石子七颗。

    眼看赝品愈来愈多,留之无用。徐涛心生一念,不妨将石子用作暗器,籍以射杀飞鸟走兔之类。于是徐涛走走停停,时而运劲将石子打出,时而将一些石子捡起,乐此不疲。

    是故待得徐涛回到九曲水岸,手里握着两颗石子,怀里塞着很多石子。此作解释。

    时去一月有余,冬雪阵阵,水结成冰。

    九曲水汹涌澎湃,终究还是被冰面所盖,融在白茫茫之中,并不壮阔。

    此非美景,心无雅趣。对于九曲水岸,徐涛并未如何感慨和欣赏,稍作迟疑,便大步走动,终于来到一个地段。

    水面不宽,冰层够厚,可以渡河。

    于是后退几步,运功、冲前、轻跃,一步、三步、跃起,抵岸。

    在地上小跑两步,徐涛稳住身形,才回头看那雪中足印,不深不浅。若有梅林村人到此,明眼可知是有外人闯入。定要将其抹去。

    若林中树木高大茂密,倒可以在上面腾挪跳跃。但该地梅树繁多,枝干细脆,难堪重负,即便间或有些高大乔木,也相距甚远。只能使些笨方法逐步前行。

    只见徐涛转过身去,撬动旁边积雪将脚印覆盖,一边退后,一边撬雪,如此往复。出于性命考虑,徐涛也不嫌费事。

    辨认了一下方向,摸准让雪玉逗留之处,猫腰倒走而去。虽不认为雪玉会傻傻呆在这积雪满布之地,但是当日誓言犹在耳旁,再怎么不抱希望,也得碰碰运气。

    费劲花去小半天,徐涛回到最初涉水之地。地上积雪厚过膝盖,早看不出篝火痕迹,更找不到自己为晾衣服而竖起的枝桠。徐涛认定是此处不错,仅靠多年在林中练就本事。但环看之下,雪玉并不在此。不死心,又寻几圈,也不见有。颓丧之情,油然而生。

    家乡不能回,伊人无见面,宝马找不着,扳指变石头。

    冷风习习,徐涛呆立,心中怅怅然。

    欲要离去,几番踌躇。

    只要不死,必不离弃。徐涛咬牙决定:三天,就等三天,三天之内若是未见雪玉,再走不迟!一等,五天,过去了。

    此间雪又下了一阵,落在地上化成积雪,增添半分,并不明显。徐涛小心在附近徘徊,渴了捧起雪花入口,饿了逮着什么就吃,累了就回当初藤蔓之处偷歇。

    至于当初那两只滑狈,徐涛做好万全准备对付,动手时却只见空巢一个,倒也奇怪。

    几天下来,腰间石子消减小半,有些碎于偶遇之狼兔,有些深嵌树干之中难以取出。

    当阴云又再散开,已是第六天近午。阳光洒在徐涛脸上,将其邋遢须发烘得柔软一些。徐涛手里抓着两颗石子,蹲在树梢上不发一言,脸上红黑两色斑驳,尽显疲惫。

    愈是犹豫,愈是不甘,终究没有离去。“两天,再两天!”

    晃眼两个月后,徐涛只身出现于榕城南门之下。衣衫破烂,靴子用许多布条裹着才不至于露出脚趾,一身合格的难民装扮。

    南门下,进出城门之人自觉排成两队,逐个前行。队伍前面有几名卫兵驻立,每见总是身穿相同甲胄,仿佛亘古不变。

    卫兵不时拦下一二个人盘问指点,然后放人通行。见得多了,难免觉得到处太平安和,卫兵只是一份闲差。

    徐涛在门外随意一瞥,骤然费力咳嗽几声,弄得肺腑生疼,更添几分难民神韵。

    咳嗽并非有意所为。盖因餐风露宿时间太长,又未生火,寒气入体所致风寒。加之诸多不如意使徐涛心灰意冷,半月未能康愈。咳着咳着,便习惯了。

    且说徐涛以猎户身份入城。卫兵忌其恶臭,也不靠近,随口一问,便让快快走开。

    徐涛也不介意,随即走向酒馆,如揣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