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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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来历简单

    tue sep 13 10:11:33 cst 2016

    时值秋冬,枝叶远近相迎。阳光正好,或是有风吹过,或是有人路过,惹得光影斑驳摇曳,飘洒遍地美好。

    徐涛走在路上,想起好久不见的故乡天空,有些怀念。

    遥想那时,他的头发总是又短又硬,身上未着长衫,周边总有几个大一两岁的玩伴。那些玩伴及其干过的坏事,是更久不见。

    那个被徐涛称作故乡的地方,名老榕村。

    放眼望去,老榕村到处都是榕树的叶子与须根,村子仿佛镶在了树林里,屋子直接挂在了枝头上,榕村之名,可谓符实。有传说,眼之所及之榕树皆来自同一祖树,只是人世多有动荡时有战火浩劫,祖树早在此间化为灰烬。

    关于祖树的传说有很多,有些记载在案、有些口述相传。这些传说在老榕村里流传了一代又一代,谁也说不清究竟哪个更真实一些,争执起来谁也说服不了谁。

    时间流逝,老榕村的传说与叶子一并茂盛,而在那里居住的人自称老榕村人,由来已久。

    然而,徐涛曾在城里住过一段日子,算是颇有见识。当遇见许多明明来自来自不同地方却都自称老榕村人、都说自己的故乡叫老榕村、也都说那里从前有一棵祖树、甚至说起祖树传说都能把自豪的感情洋溢于表的时候,看着那些人的穿着打扮、谈吐行径、惯用物事均与老榕村有较大出入,徐涛困惑了。

    许多年后,徐涛认定传说都是扯淡的,而盗猎传说的行为都是扯别人的淡。那是后话。

    当下,徐涛带着困惑自城回乡,是为行成年之礼,以着长衫。时年十七有余。

    所谓长衫,是由一匹布裁剪而成、袖长及腕、摆长及踝、以纽搭扣的服饰。但凡穿着长衫之人,鉴其身份,都不必起早摸黑耕作养植畜牧射猎,往往还能使唤佣人操劳诸多杂务,笼统而言,穿长衫是一件值得高兴之事。条件嘛,有钱或有本事便可,不知苛刻不苛刻。

    徐涛姓徐,恰是老榕村内一家独大之徐姓。

    老榕村徐家人,说风是风,说雨是雨,说有钱就是有钱。其历史背后自是坎坷。

    很早以前,老榕村民姓氏诸多,其中姓莫、冷、飞为众,各约五百人。余姓张、公、玉、仑吾等等约十几族姓,多为三几十人,甚有八人、九人即为一族者。

    正是时势造英雄,在那普遍朝不虑夕之年,一位很有魄力的猎户汉子与一位很有魄力的猎户女子生了十二个男孩,十四人齐心协力,励精图强,救弱扶伤,逐渐建起一支具有顽强生命力和巨大凝聚力的队伍。

    对于人丁兴旺之事,莫、冷、飞三家一概投之以敌。没等猎户一家成长壮大立宗兴族,猎户的日常起居谋生交易已大受刁难排挤,生活很是艰辛。

    二十余年过去,猎户十二子,大的成家、小的成人,俨然一副强盛光景。

    忽然一场雷暴雨袭来,七子死,五子病,短短几日,四子逝。所剩幺子二老,抑郁困顿而终。谁能料,一家十二子,无一善终。

    也许是天道昭然,时过境迁,人们发现猎户惨剧乃是莫、冷、飞三家阴谋所为。其既遣人诱敌外出杀害,又暗中借水投毒,最后甚至将知情人灭口。

    其时老榕村人早受三家逼害,敢怒不敢言,即时群情汹涌,起而攻之。

    莫、冷、飞三家合近四千人,因久娇惯横软弱,无能难抵众怒,几乎被屠杀殆尽。侥幸有三几名婴儿,收于各家寄养育。

    有道是,天灾易躲、人祸难逃。瞬息多年,遗婴长大,其中一人在机缘巧合之下知晓亡族之事,寻得当年一并幸存之人,齐齐逃离老榕村,悉心造军养势,蓄力待发。

    其人又怎能明了,在那看不见的祖树之下,老榕村的平静已是肃然。老榕村人并非榆木,料定离去那些人怀有异心,于是早早做好准备。

    不久,一支强军轰然杀至,老榕村以平静应战,不过一昼,强军陷入埋伏,全军覆没。

    事至此,仍未了结。

    那覆没强军在外妻儿成群,人脉甚广,大势已去,余波尚在。报复,衍成对老榕村的扰袭。

    在无休止的侵害中,老榕村举全村之力勤练武术,同时广派人员对侵扰势力进行调查并伺机扑杀。

    多年腥风血雨,使得老榕村人武艺大进,可谓刀起头落,得心应手。又因老榕村杀伐干脆,对无关利害者一律先礼敬后血惩,旁人纷纷避其锋芒独善其身静观其变,附近邻里,无人敢轻易冒犯。

    百余年后,老榕村外患清净。时有其它被灭族的村落请老榕村相助,或复仇、或求护,甚至有慕名加入老榕村之列。

    力盛之时,势颓之始。

    长期以来,老榕村处于群治状态,为了平定外患明面上同心同步,暗地里争斗无可避免。在几名老当益壮者共同宣告“老榕村再无外患”的欢呼声中,老榕村开始了旷日持久的十姓混战。

    八十年后,徐氏一人完胜。

    期间具体情形并不复杂,一言概之:徐家老祖徐友邻横空出现,一力收定老榕村,从此老榕村再无他姓。简单得,让老榕村之前几百年曲折过程显得不值一提。

    自那时起,老榕村有个不成文规定:入赘为顺,逆者逐离,犯者无留。

    此规定造就了无数老榕村人,包括徐涛之父。

    徐涛之父,姓徐,名小乖,老榕村甲子坊人,相貌不扬,小有才华,遵循家规,年方十八,娶得外姓女子张玎。次年,得一子,取名三寿。满月设宴,一家十六口中毒身亡。

    究其原因,是张家三代经商财势厚实,养得张玎,诱来恶徒董廷辉垂涎,招引惨剧。

    本来张玎身居富家深闺,董廷辉乃一恶徒,按常理两者八竿子打不上关系,不该有此开展。但事情发生了,确也有迹可循。

    话说那时张家聘有琴师,专为张家子女授课。该琴师有一女,嫁于城中商户,与张玎有过一面之缘。琴师之女告知丈夫,张玎之美过其三分。

    琴师之女颇有几分姿色,却容不得他人之貌。丈夫深知其为人,所言必有根据,虽未曾亲瞻那张玎之颜,但无碍酒醉之时与人争论。于是关于张玎美貌赛天仙的传言,一时间街知巷闻。

    且说那董廷辉,人知其家世清贫,整日游手好闲,常有流氓之迹,而不知其为何总是唇舌犀利,时有计谋高见。

    不知何时起,董廷辉与城中许多富贵子弟为伍。虽说一身简服在绫罗绸缎中极为碍眼,但董廷辉兀自昂然,似并不在乎。而那些公子哥们对其客客气气,一副平辈相交的模样。

    在旁人看来,董廷辉在富贵子弟当中是颇有地位的。身无旁物,贵贱同伍,实属难得。

    而董廷辉是何人也,对张玎貌美之事早有耳闻。彼时,不知因富贵子弟支持,还是由市井流氓怂恿,反正有了董廷辉招摇向张家提亲之举。

    张家根基底蕴深厚,可列富贵,即便家中草木也由不得他人随意捉弄,稍一打探了然董廷辉不过区区莽夫,不予正眼。张家怕的是,三代经商树敌不少,若此莽夫背后有官商作祟,后患可大可小。

    再说那张玎,八岁入张家作养女丫鬟,与年幼的小姐为伴,一同起居,一同玩乐,九年之间未离张家半步。既安分,也知分寸,深得张家喜欢。

    一般而言,在大户人家作丫鬟的,到一定年纪只要不被纳作小妾,都由人家做主解决终身大事。但多年以来张玎与张家小姐可谓情同姐妹,张家看在眼里,自舍不得让其落入流氓之手,权衡之下,一边对董廷辉虚言婉拒,一边为玎与徐家说媒。

    不知人作弄人还是天意使然,朝中大官失势的消息如风袭来,而那大官正是张家商业的重要支撑力量。未等张家采取任何应对,已见各方势力对张家各地商号强行打砸压占。

    张家势力远非羸弱,实际拥有一支三百人的强力武装部队,怎奈多地同时开火,那支部队独立难支。一时间,张家势颓如山崩。当张家听闻董廷辉那恶徒再次带人马浩浩荡荡奔来提亲的时候,张家老爷独坐厅堂,一脸平静地看着家眷散尽。

    董廷辉没让张家老爷等得太久,很快大步走入府中,红脸,骂人,抬手。

    次日消息传开:张家空无一人。

    关于张家人去向,董廷辉查得非常卖力。究其原因,始于董廷辉对那些富贵子弟说过“商贾婿位,唾手可得”,部分富贵子弟知些内情,向董廷辉挑起迎娶张玎之赌局。

    时隔两年,董廷辉终于查明了张玎的去向,张玎已是吴犁国老榕村人之媳。

    董廷辉又红了脸,当即派人自称张家远亲,赶赴在张玎之子的满月宴,毒投满门,死逾百人。

    荒山也好,野林也好,无论董廷辉对老榕村印象如何,老榕村三万余人的怒火直逼当朝权贵。心腹也好,玩物也好,无论富贵子弟对董廷辉印象如何,董廷辉被捆成粽子送到了老榕村。

    不久,有消息传开:董廷辉毒害老榕村人,身负三万刀伤,骨肉为糜,享年三十。

    徐小乖及张玎之子姓徐,名小掏,籍贯吴犁国老榕村玄草房十二院,满月之日祖父母、父母、兄弟姐妹三辈遭人毒害死光,更名三寿,单字涛,由老榕村六房各抚养三年,以资成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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