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飞那复计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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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迟又遇打头风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时至今日,等到一些事发生在我的生命里,我才真的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我才明白什么叫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我跟饶夕词分手之后,就强迫自己在脑海里屏蔽掉这个名字。我尽量让自己忘记一切不愉快。想想以前,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在身边人失恋的时候,劝别人的话是那么有条不紊,头头是道。可有一天这些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些安慰人的话却根本不管用。



    某一个周六,在咖啡馆里正在拖地的时候,养母打来电话告诉我:“冰儿,你快回来吧,你生母的病情恶化了!”“怎么会这样呢?不是之前做完手术已经有所好转吗?”我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焦急地说。“是啊,之前是有所好转,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恶化了。她的情况前段时间就不是很好,很虚弱。但她让我瞒着别告诉你,担心会影响到你的心情。但是现在到了这种严重的地步,我必须告诉你,因为我不想让你以后有遗憾。”“她不会有事的,她一定不会有事的,妈,您别着急,我这就马上赶回来。”说完我心事重重地挂掉电话。



    挂掉电话以后,我就立刻放下手中的拖把去跟老板请假,老板听我说明原因之后也表示理解,给我批了假。当我从更衣间换完衣服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叶野在那里替我拿着刚才的拖把拖地。“我听老板说你请假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叶野关心的问我,“我生母病情不是很好,我必须回去看她!”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说:“我陪你回平遥吧,你这样子一个人回去身为朋友我不放心。店里的事情我可以让叶子来帮忙代劳。”“不用,你忙你的吧。我一个人可以,真的不需要的!”我有气无力的说。“如果拿我当朋友的话,就让我陪你回平遥吧。我正好也想回去看看姥姥,我也好久没见她了。可以吗?”



    我没有再说什么,我可以拒绝让他陪我回平遥,但我没有资格干涉他回去看望他的姥姥。回到宿舍整理好要带的东西,我就马上下楼去,这时叶野已经在楼下等我。“我们走吧!”他暖心的接过我手中提的东西,然后在前面带路。



    几经辗转,我们终于回到了平遥。只是没想到这次回家,原因竟然是这样让人难过。我没有先回家,而是到了平遥就直接打的去医院。在医院看到病床上那个身上插满管子并且脸色苍白的女人,跟我除夕见到的完全两样,我的眼泪涮一下子就流下来。本来以为做完手术的她即使不能完全康复,但是至少也会使病情得到控制,但没想到,再相见时她已变得如此虚弱不堪。



    养母在一旁看到我这样,也忍不住的抹起眼泪来。叶野守在房门外面,一言不发。我不知道此时因为刚接受治疗而陷入昏迷的生母能不能够听得见我说的话,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坐在她的床前跟她说着一大堆话。“你说说你,我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现在成了这样?我才知道有你的存在不久,还沉浸在有两个母亲的喜悦之中,怎么你这么快就要让我难过。”我的情绪变得一度很激动,养母担心我吵到生母,就将我拉了出去。



    “冰儿,你冷静一点。不要这么激动,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努力擦干眼泪,然后对养母说:“对不起,我不该在病房如此失控。”她看着我,然后抱了抱我,对我说:“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没人会怪你的。冰儿,你要坚强!”这时她又转过头去对门口的叶野说:“小伙子,谢谢你一直以来对冰儿的关心,冰儿有你这么仗义的朋友是她的福气。我看她现在的情绪还不是太稳定,在病房待着只会让她更难受。要不你带她出去走走吧,让她散散心也好。”叶野点点头,“阿姨,你放心,我这就带沈冰出去走走。”



    当我们走出医院的时候,叶野问我想去哪里。我回答他:“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随便。”他对我说:“陪我去看我姥姥吧,怎么样?她老人家说话可有意思了呢!”“好吧。”我同意了他的提议,跟着他去他姥姥家。



    那是一个年久失修的老宅,坐北朝南,一共有两个小院。院里还有几只猫,并且还拴着一条狗。看到了叶野,老太太开心得像个孩子,立刻上前去抱住他。“怎么瘦了呢?我的乖外孙儿!来让姥姥好好瞧瞧!是不是学校伙食不好啊?”我站在一旁,进退都不是。这时她看到了我,笑着对叶野说:“这是你女朋友啊?长得可真标致!”我一脸尴尬的看着叶野,他连忙跟他姥姥解释说:“姥姥,她叫沈冰,是我的大学同学,不是我的女朋友。您老人家别开玩笑了,姑娘家脸皮薄。”老太太和蔼的看着我说:“小姑娘,你是小野的同学啊。我们小野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那个我觉得你们——”“姥姥,我们进屋吧!”叶野打断了老太太的话,我知道他是怕我更加尴尬。



    老太太留我在家吃饭,说要自己去张罗一顿丰盛的饭,起初我推辞了,因为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吃饭。后来叶野将我拉到一旁对我说:“多少吃一点吧,你只有不让自己倒下,才有精力去照顾你生母。”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就强迫自己拿起筷子。



    在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养母打来电话对我说:“你生母醒了,赶紧来医院看看吧!”听到这个消息,我立刻放下手中的筷子。对老太太跟叶野说:“对不起,我还有点急事儿,我得先走了。”我承认在别人家做客饭吃到一半就走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情。但是,此刻的我脑子里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叶野要跟出来,我对他说:“你好好陪你姥姥吃饭吧,你们都好久没见了。我这里一个人可以的,有事电话联系。”他答应了,我对老太太再次道歉后便离开了她家。



    赶到病房后,我看到眼前的生母虚弱的睁着眼睛看着我,我上前去握住她的手。“妈!”“哎!”她的气息很微弱,整个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不能吃饭,只能靠输营养液来维持生命。等到她睡着之后,我独自走到她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向医生询问她的情况,他表情凝重的对我说:“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你的母亲病情不容乐观。”“她之前不是做手术还挺成功的吗?当时我们不是都以为可以控制病情的吗?”“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现在病人情况突然恶化,我们也始料未及。”我魂不守舍的离开医生办公室,此时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晚上,我让养母回家休息,自己留下来陪床。睡在清冷的病房里,我时不时的起来看一下生母,当看到她还算睡得踏实我才敢继续入眠。第二天早上,我起来走过去看她的时候,她却已经没有了呼吸,手脚冰冷。我感觉自己要窒息了,整个脑子快要炸掉。昨晚我最后一次入睡前看她的时候,她的呼吸频率还算正常,怎么今天早上人就没了呢?



    这不可能,我不相信,我赶紧过去喊她,“妈,你醒醒你!妈,你不要跟我开玩笑,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无论我跟她说什么她都没有反应,于是我固执的去推她的胳膊,但她还是依旧躺在那里,纹丝不动。终于,我这才意识到,我好像永远的失去了一个亲人。此刻的我没有嚎啕大哭,只是眼泪像刚开闸的洪水,一打开就再也收不住似的往下淌。



    过了一会儿我才想起喊医生,当医生来的时候我哽咽着说:“她已经没有呼吸了!”到最后医生跟护士说人死不能复生,让我节哀的时候,我竟然无法回答他们。只有眼泪在安静的流淌,仿佛是从心底流出。当养母赶到病房的时候,她抱着我哭得稀里哗啦,我却如鲠在喉,无语凝噎。



    看着他们推走生母,我竟没有丝毫阻拦,仿佛没有力气挣扎的羔羊,任人宰割。此时的我,是那样的绝望。



    向学校请了假,在家帮忙操办生母的葬礼,而叶野居然也留了下来帮我。当生母的遗照摆在显眼的位置,她从前的亲朋都在那里哭泣的时候,我却再也哭不出来,眼眶里仿佛是干涸的沙漠。陆陆续续送走那些来参加葬礼的人,我便来到生母的骨灰盒前面,向着它鞠了三躬。久久的站在那里,不愿离去。



    前段时间,只不过经历一次分手,就让我郁闷很久,仿佛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可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在生死面前,那一切不过太渺小如浮云般,根本不值得一提。



    再见,我的初恋,谢谢你让看到过爱情的模样,往后我便不必再大费周折去探寻爱的含意,而是遇见对的人就知道那是爱。



    再见,十月怀胎带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母亲,无论你在哪里,我都永远爱你。我是你骨肉相连的孩子,爱你是我至死不渝的事情。